玄温本可以躲开瘦小稚童,却不知为何任由他抱着自己。 玄温问他:“你为何想学仙术?” “想成为和仙人一样的人,想报答仙人。” “我为何人?” 孩子想了想,道:“善人,您为我们降了一场雨,您还为我修补了衣服。” “那是天意,三年大旱后,今 降雨。至于衣物,不必在意。” 闻此,孩童眼中显出困惑。 玄温低头看着他,心中微动,不知作何想法,竟是不觉弯 将他抱了起来:“若要与我一起学术法,便要离开此地。” 小孩子闻言 出纯真笑意:“我不怕远。” 于是,玄温将其带入了修真界,孟亦成了他修行数千年来,收的第一名弟子。 —————— 鸿蒙殿内,孟亦凝望殿顶,耳边响起玄温所言。 “可还记得,我初带你入鸿衍宗之时。” 自然记得,那时他不过五岁稚龄,如此想着,孟亦却没有言语。 玄温不甚在意,挥手打出一道光圈,补充了笼着孟亦的罩子中的灵气,便走向了殿内一侧。少时,便见他手捧一道暖光笼罩的圆形物什,走了回来。 “凡人界向来灵气稀薄,凡人难有灵 ,”玄温声音浑厚低沉,边走边道,“当时我不知作何想法,将你从凡人界带入了修真界。” 孟亦默然,他童稚时许多事情并不明白,思想简单。认为那场雨是玄温所降,又 恩他为自己修补了御寒之衣,便一心想着只有跟在他身边,才能报答他。后来懂事,他明白了那雨确实是因时而下,并非玄温手笔。 孟亦 念玄温收他为徒,且对自己悉心教诲,在他身上倾注无数资源,为师为父。 此等恩情,教他更加尊敬仰慕玄温,时常前去问候。孟亦自小,每次历练,都会寻来对他来说极为珍贵的东西作为礼物,献给玄温。他坚信,即便礼轻,但随着自己修为提高,终有一 能送给师尊可用的珍宝。 数百年来,孟亦一直认为,玄温是他在修真界中最重要之人,于恩于情,都难以分割。 孟亦思索间,玄温已然捧着被暖橙光芒笼罩的东西,走到了他身旁。 玄温道:“那时,我还以为你身上没有灵 ,哪怕到了修真界,寿元依旧极短,于修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于是他在回程的路上,做了无数打算,准备用仙丹妙药为其塑灵 ,强行建立机缘,使其走向大道之路。却未曾想,孟亦明明生在灵气斑驳稀少的凡人界,测灵 时,乃是单风属 天灵 。 “涵儿,此乃命数。” “你何时信命。” “自然信命,”玄温道,“只是命数虽定,人却并非身不由己。” 言罢,他将手中之物移动,使其漂浮至右手掌心之间,左手则微微聚拢,缓缓 收着包裹在那物体外部的光亮。 那暖光被玄温 入体内,却不能极快 收完毕,而是如此缓慢,想必来历非同小可。 渐渐地,暖光褪去, 出浮于玄温手上东西的原貌。 孟亦似有所 ,侧头看去。 只见那物什竟是一尊元婴。 元婴呈小儿状,盘腿漂浮于玄温右手掌心,合着双眼,神情安详憨态可掬,观其眉眼鼻 ,正是孟亦的稚童容貌。 第44章 孟亦知道此时自己面上应该显 震惊的情绪,哪怕不是震惊, 也应该有些诧异才是, 然而他的的确确心如止水, 生不起半点涟漪。对于元婴没有被移花接木, 植入应霜平腹中,而是在玄温手中这件事,他只有平淡如“原来如此”的 受。 冷静到近乎非人的地步, 这种情 的缺失不知是单纯由于没了心,还是他本身因种种缘由失去了喜怒哀乐的能力。 玄温似乎对他的淡然十分 意, 他将手中捧着的元婴拿近了些, 让孟亦好生细细观看。 “它早已突破了原本的境界。” 它? 玄温这里说的“它”,除了他手拿着的元婴,孟亦再想不到其他的被指代者。 孟亦似听未听。 突破了原本的境界, 所以如何。 玄温似乎没有了想到得到孟亦的回答,只直接道:“再等候片刻, 等你的身体 收了足够的灵气, 能够承受不断突破所带来的对经脉的冲击,这元婴便可以重新移回你的丹田之中。” “你拿我的元婴做了什么”这种话, 即便说了,玄温也不会回答, 唯一能 清楚他目的的方法, 只有等他自己将布下的网一点一点收回。 孟亦合上了眼,状似小憩。 玄温又道:“涵儿可知,元婴移回你的丹田中, 会发生什么。” 孟亦未睁眼,声音淡然:“不知。” 几不可闻的,玄温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即他缓声对孟亦说道:“涵儿,你认为,一个原本完美无缺毫无破绽的人,若是被他物左右了情绪,是否还可以成功登上仙途。” 说完,玄温却没有等待孟亦的回答,而是将元婴捧到囚困孟亦的罩子上,令其漂浮起来。元婴有自我意识一般,飞身进入罩中,盘腿悬浮在了孟亦的腹部上几寸的位置,打坐吐息。 那元婴本就是孟亦身上的一部分,是他的血 ,此时元婴忽然接近自己,孟亦自然立刻便有所 知。 孟亦睁开眼,目光朝那元婴移去。 元婴神态安恬,点点金 光芒萦绕它的左右,透明罩中的线条状灵气在填补孟亦身体的同时,也分出一股来,缓缓融入元婴体内。 与此同时,孟亦 到自己丹田中忽然涌出一道灼热灵力,瞬间冲向五脏六腑。 这种灵力与那些荧光线条融入体内的 觉毫不相同。 灵力不是从外界 收至体内,而是从丹田处自行催发滋生,和前些 子,他在九曲峰上 受的奇异灵力来源和产生方式相同,只是比那时滋长的灵力更浓郁,更厚重。 玄温似乎也对此有所察觉,此刻沉声说道:“不愧是我亲自养大的孩子,即便元婴离体千百里,当其突破时,仍旧能从丹田内滋生灵力。” 孟亦闻言,看向那元婴的神情不变,心中却从疑惑变为有所了悟。 原来如此。 那股灵力的滋生,是因为时隔五十年,在玄温手中的元婴突破,灵力更强,所以即使隔着 制和结界,他仍旧远远地 知到玄妙的灵力循环,催生了他体内的灵力滋长。本就是自己产生转换的灵力,因此才会如此纯净。 而观玄温所言,自己能在九曲峰便 知到元婴,并在体内滋生灵气,似乎不再他一开始的计划和预料之内。 明明非其所料,玄温眸底深处却 出 意的神 ,他眼中甚至划过一闪而过的柔和之意,尽管很快便被深沉的情绪掩盖。 玄温挥手,接连抛出数道光圈,以补充被元婴 收的灵力,这才接着上一个问题,继续说道:“少顷,元婴便会自行移植回你的体内。届时,你会接连突破元婴,化神,乃至大乘,成为强者大能。” 闻此,孟亦侧头看向玄温。 玄温自不会躲避,与他对视。 空气凝滞,静默良久。 玄温道:“我以为涵儿会问我原因。” “你会说吗。”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孟亦扭过头去,继续看着殿顶的位置:“很遗憾,我不想知道。” 确实没有知道的必要,无论缘由是何,无论初衷与结局时好时坏,伤害已经造成,他也已经没了 恨。 玄温处于上位数千年时间,掌管着鸿衍宗这座一等宗门,盘踞东陆,称霸多年,眼中总带着恰到好处的、只有上位者才能拥有的威慑力。此时,他凝视孟亦侧脸,原本给人的威慑之 却好似渐渐融化。 “没关系,事后,我都会告诉你。”玄温如此说道。 孟亦恍若未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悬浮在孟亦腹部往上几寸,盘着莲藕般短胖小腿凝神打坐的元婴似乎 知到了孟亦身体的变化,知道他的经脉与肺腑经过足够的灵力滋养,已经可以承受自己融入丹田后突然暴涨的灵力。神态亲和的稚童面容因此而变得更加柔和,仔细看去,便可见它的 角翘起,闭着的双眼也微微弯着,呈月牙状,能明显 觉到它 愉的情绪。 下一瞬,元婴顿时化作一道光,整个跃入孟亦腹部,消失不见。 霎时间,白光大作,殿内各个角落都被灼眼的光芒笼罩,其中孟亦所在的地方更甚,炽热的光芒耀目到令人几乎睁不开双眼。 玄温一直站在原地,在耀眼白光中依旧神情自若,他能够透过那光热清晰地看到了孟亦融合元婴时的样子。 与孟亦周身萦绕的灼热刺目的光芒不同,元婴融入身体的 觉柔和至极。 孟亦整个人如同被温暖的灵泉之水包裹,即便再元婴归位后,忽然涌入经脉与五脏六腑的灵力是如此的庞大可怖,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适的 觉,反而令他觉得舒适轻缓,甚至有种昏昏 睡之 。 他的身体完全接受了本就属于自己的元婴。 灵力源源不断的自丹田产生,冲刷着枯竭了五十年的经脉。如此一个周天过后,灵力再度翻涌,这次,灵气不仅仅是充盈身体,更是在拓宽着他的经脉。 孟亦所不知晓的是,在他与元婴融合的瞬间,丹岩峰之上的碧空忽然被层层黑云笼罩,更有风雨 加,一声闷雷轰鸣,随后便有一道道电光直冲而下。那些气势嚣张直劈而下的雷电在触及鸿蒙殿殿顶的时候,便被一股力量 收,化为无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殿内,孟亦了悟天地真理,进入忘我的境界。 玄温负手而站。 —————— 柳释做了一个梦。 梦境之中,雷雨轰鸣,雨声嘈杂淅沥,连续绵长的雨点打在房顶,顺着雕花的房滴落,汇成偶尔断续偶尔连绵的透明线条,又在末端处分割成晶莹水滴,颗颗落下。 孟亦则坐在屋内 边,面容苍白,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连成线的雨水。 柳释屈膝在孟亦身前,抬头看他,语气轻柔:“柏函,你不是最喜 雨天雷鸣吗,你看,外面正值雨天,你可喜 ?” 孟亦本就一直看向窗外的景象,此时没有理会柳释。 雨天昏暗,一阵阵 凉之意从 开的窗户吹入屋内, 起 帐 漾起柔和的曲线。 柳释见他看得出了神,还以为他是 喜的,没成想孟亦神游不多时,额头上便渐渐沁出了薄汗, 缓缓变白。 柳释慌了神儿,不知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挥手扬起一道风刃便合上了门窗,伸手小心翼翼为他擦拭额上冷汗,声音中 是焦急:“柏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丹田还是心脉?” 然而即使疼到全身蜷缩起来,孟亦眼底却始终还是一片虚无。 见他久不言语,柳释凝视着孟亦的双眼中已然带上了悔恨与祈求:“柏函,你告诉我,究竟哪里不舒服?你视我如无物,这没有关系,就是不要让自己难受,可好?” 修真界四季并不分明,也很少下雨,他记得曾经孟亦是很喜 这种或是淅淅沥沥,或是倾盆而至的雨。但是现在为何……随即,柳释忽然想起,孟亦五十年身体虚弱,怎么可能还会喜 雨天。 体虚之人,每逢 雨,太过 寒的时候,浑身酸疼乃是常事。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