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映白连忙上去要扶他,夏羡宁迅速后退一步,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向他喝道:“不要靠近我!” 他顿了一下,后面的话口气还是软了:“我身上沾了情毒,你离我远一点,别都中了招。” 洛映白脑子 糟糟的,没空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笑:“不、不是,羡宁……你怎么会沾上这种东西?情,毒?” 夏羡宁好像在和谁赌气一样,硬邦邦地说:“不知道。” 那阵笑声再次传来,这回洛映白也烦了,大声喝道:“有话快说!笑得跟猫头鹰似的,你觉得很好听吗?” 他话音落下,那个声音顿了顿,随即温温柔柔地说:“我不过是一个阵眼罢了,为该为之事,笑痴妄之人,你又何必如此恼怒呢。人家……又不是笑你。” 洛映白道:“你笑他也不行。你想怎样,有话快说!” 他的口气听似不耐烦,手上的 血情丝却悄悄探出一缕,正小心翼翼地在周围试探。 大降 阵的阵眼似乎是叹了口气:“长成这么一副温柔模样,叫人喜 的不得了, 格却这么 暴,可惜了。” 洛映白冷笑道:“少跟我装神 鬼,我可不怕你。有本事你冲我来。” 阵眼轻轻柔柔地说:“那你可知道你为何不怕我,又可知道你师弟为何怕我?” 洛映白一怔,夏羡宁却厉声道:“你既然困住的是我,又和别人废话什么!” 他这句话说的声 俱厉, 嘴废话的阵眼似乎也被吓住了,一顿之下,竟然真的乖乖回答了夏羡宁的话:“这位小哥哥,你入阵了。要回答奴家三个问题。答一问,多活十分,不答,死。” 她说到这里,轻轻笑道:“那么多的大阵都困不住阁下,今 却栽在我的手里,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可见情字误人,痴情人吃亏。” 这小妖 说话娇声嗲气的,本来很是洛映白的菜,假如这个时候中招的是他,说不定还有心情跟对方多逗上两句嘴,但是好脾气的人都有软肋,有人敢对他亲 的师弟下手,他可就实在没那份好心情了。 眼见对方还要磨磨唧唧,洛映白眉峰蹙起,实在有心再骂上两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只发出了一声轻哼。 相比之下,倒是受害者夏羡宁要冷静很多,他看见洛映白少见的 出脸 沉的样子,知道他实在担心自己,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 到心中一甜,结果牵动阵法,顿时又是一口血直 到嗓子眼,夏羡宁怕洛映白担心,硬咽了下去。 他冷冷打断阵眼再次发出的笑声,冷声道:“问。” “好,既然如此,那奴家问你。” 阵眼柔声细语地说:“昔 高僧有言,‘身似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朝朝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盼这位哥哥告诉奴家,若无尘埃,何须勤加拂拭?若有尘埃……心若如明镜,怎会招惹红尘?” 夏羡宁一顿,在场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落到了他的身上。 要知道这问题可不是千篇一律的,更不是问着玩,现在困在阵眼中的人是他,所有的问题都是 据他夏羡宁而问,现在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问他心里有没有人。 受制于人,心神难安,不能说假话,只能选择答,或者不答。 洛映白虽然借着夏羡宁拖延时间的功夫寻找破绽,却也不由一心二用,眼神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想到自己的卦象,又想听听夏羡宁的回答。 在场的大多都是懂行人,虽然知道夏羡宁既然能被大降 阵 上,已经说明他动了心,但他的答案会是什么,还是让大家一个个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终于,夏羡宁缓缓道:“因为……镜中,已有人顾影。” 下一个问题随之而来:“何人顾影?” 夏羡宁沉 片刻,迅速答道:“心悦之人。” 两个问题接踵而至,几乎不给人反应的余地,夏羡宁第一句话已经等于是承认自己心里有喜 的人了,这一点其他人不知道,还纷纷为此惊骇,但洛映白已经知道了。 不过他的第二句话却简直是句废话。 夏羡宁此时还不太了解大降 阵的规律,这样说也是一种试探,然而说完之后,他却忽然 到一种奇异的幽香传来。 女人轻言慢语的声音飘飘忽忽,好像一下下敲击在他的心上:“若是耍滑头,那可就不能算数了。你心悦之人是谁,你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出了吗?” 夏羡宁喉咙里面 的,又有种想要咳血的 觉,心中却是乍然间情 翻涌,不能自抑。 他依稀 到周围的同伴都在呼唤自己,那声音却越来越遥远,一切外物宛如 水般褪去,各种思绪纷纷扰扰。夏羡宁闭上了眼睛,想要如每次一样,尽力把这些情绪 制下去,然而这个动作却让他更加清晰地观照到了自己的内心。 虚与实,过去与未来,此处与彼处……这些或真或假的记忆 织在一起,已经分辨不清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的心中眼底全都是洛映白……只有洛映白! 小的时候两个人说笑打闹,形影不离;长大之后变故突起,师兄身受重伤,而在洛映白昏 的那段 子里,他除了 探望,就是不眠不休地调查真相,追缴凶手。 ——那是夏羡宁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意识到,原来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要的人受伤,要比他身受其害还要痛苦百倍千倍,那种 觉,他此生不能忘怀。 除了不能忘却的记忆,就连梦境都出来捣鬼,重重幻阵之中,花香袭人,粉雾浮动,夏羡宁甚至不能分辨出自己是清醒状态还是已经睡去,为什么……曾经那些噩梦中的场景再次出现了? 不、不、不,这一次,他似乎能比梦中看见更多! 手上种下的离别蛊,独自离家的无奈,以及,洛映白那教他痛彻心扉的死亡。 这绝对不是真的!他还有好多话没说,好多事情没做,他们从小就形影不离……洛映白绝对不可能把他一个人撇下! 夏羡宁 口道:“洛映白!” 他说话之前,别的同伴本来已经在努力破阵了。 大降 阵虽然难 ,杀伤力在理论上讲却并不太大,一开始夏羡宁被困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洛映白在内,虽然担心,却也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很快就能出来,这个阵不能把他怎么样。 结果整个事态却是越来越不对劲,夏羡宁手握长剑拄在阵中,看似冰冷凝定,但汗珠正不断顺着他清俊的眉眼滑落,而那条攥剑的手臂青筋暴起,指节发白,更像是死死 抑忍受着什么。 洛映白连叫了他好几声,夏羡宁都没答应,他也判断不出现在是什么情况,惊怒之下也不试探了,双手翻飞,以太乙混元诀结无上皇天大印,只见空中瞬间云霞乍起,蒸腾蔓延,如焚如屠,如天如海,朝向阵缘猛力一撞! 他真正动手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掉以轻心,女子的声音头一次显出慌 ,惊呼一声,周围的墙壁震 ,大地旋转,要不是洛映白怕夏羡宁受到波及,威力将远不止于此。 洛映白沉声道:“我警告你,敢动我师弟……” 他一句狠话没说完,就听见夏羡宁说了那一声“洛映白”。 洛映白连忙道:“哎,是我。羡宁?你还好吗!” 夏羡宁 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此时此刻,他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之中,不 外物,眼前唯有鲜血中盛开出来的花盏在黑暗中闪烁,光华 转,宛若明灯。 他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此生身经百战,几番出生入死,未尝一败,这还是第一次陷入到如此被动的境地里,也难怪旁边的那些人会惊讶。 可是他们……甚至包括洛映白都 本不明白, 本不是阵法噬人,是情 令人俯首啊! 苦苦 抑着的那句话,仿佛带着心头血,从喉间翻涌而出,夏羡宁冲口道:“洛映白!我所 之人……是洛映白!” 幻境碎裂,花香散去,他一下子就恢复了自我意识,但阵法却因为夏羡宁这个老实的答案重新获得了力量,刚刚被洛映白撞坏的地方自动修复了。 第72章 进击的夏羡宁 洛映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夏羡宁, 暂时顾不上别的——不光是他,现在在场的人几乎全都是同一副表情。 夏羡宁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 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 空了, 他出生入死不知凡几,却没有任何一回要比这次来的更加惊心动魄。 他不在乎这心事其他人知道不知道, 如果他跟洛映白心意相通, 夏羡宁甚至恨不得昭告天下宣誓他的所有权, 但现在的情况却实在是太突然了。 他想到洛映白可能的态度,心里 到了前所未有的慌 ,连忙用剑用地拄在地上, 接着这点力道站稳了身体,垂下目光不敢与洛映白接触。 从洛映白的角度, 只能看到他从来一往无前的师弟拄剑的手正在微微发抖,脸 却显得更加苍白了。 洛映白也不敢直视夏羡宁, 他盯着夏羡宁那只发抖的手,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 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他觉得他好像站了很长时间,其实也不过就是那么短短一瞬,短到阵眼连最后一个问题都还没有问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喜 夏羡宁和别人在一起,对所谓他喜 的那个人也 到十分在意, 可洛映白却也并没有仔细地考虑过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或者说, 他重生一世,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还没来得及想。 他和夏羡宁从小一起长大, 格却极为不同,夏羡宁认准的事情一往无前,不做过多考虑,洛映白却总是喜 把一切都想的清楚明白,确定所有的后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才会开始。 但现在夏羡宁突然的表白完全打 的他的节奏,这件事简直超出了洛映白的理解范围,他活了这么大,甚至不知道喜 一个人到底是种什么样的 觉。 “他竟然喜 我?” “羡宁说我是他的所 之人!” “可是、可是我……不,可是他、他又怎么会……他是瞎说了来骗人的吧!” “我,有喜 他吗?” 所有的念头都挤在脑海中,争先恐后地想顺着嘴巴问出来,可是洛映白的嗓子里却干干的,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行,不要想太多,冷静!冷静!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是他们最后的时间,必须在此之前破阵,把夏羡宁 出来! 洛映白勉强把 七八糟的思绪都 了下去,手指紧紧扣住两张符咒,紧张之下差点把纸给抠烂了。 而后,阵眼向夏羡宁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所 求不得,那么你这一身血 ,还剩得多少,还能撑到几时?” 谁都知道最后一问中必有杀机,可这句话说的太过古怪,夏羡宁甚至连问题都没听懂——不过那不重要,他们之前所有的顺从都不是出去无奈,而是在拖延时间。 他眼角的余光在洛映白已经悄悄接近的红线上一掠,默契顿生,于是剑尖略提,出锋一寸。 反倒是洛映白听见“所 求不得”那五个字的时候,心脏先于意识,轻轻地疼痛了一下。 刹那间无数思绪飞花般掠过,顷刻里心动情生,姻缘寂灭,这一瞬甚至连心动的那个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大降 阵却一下子抓住了这个破绽。 从夏羡宁那口血中生长出来的花朵瞬间开至极盛,然后无边花海蔓延绽放,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直 洛映白脚下。粉 的雾气如同温柔的利刃,向他 面扑来! 夏羡宁大惊失 :“师兄,快退!” 他顾不得自己还在阵中,起剑就刺,剑芒暴涨,把飘动的粉雾 的一停。 苟松泽和魏收也同时出手,一个掷出法器,替洛映白挡下一波攻击,另一个则趁着阵法变动抵御的 隙,黄符出手,封住了地上那朵妖异的血中之花。 形势转换只在一瞬,接连被好几个高手内外夹击,阵法的运转已经出现了滞涩之 ,洛映白在片刻被袭击的愕然之后,干脆借力打力,任由粉雾把自己 上扯入阵中。 他冒这个险完全是为了把夏羡宁捞出来,就在将进未进的那个节点,洛映白手中红丝已经从腕底 而出,一下子把夏羡宁拉到阵外! 夏羡宁一边顺着洛映白的节奏身形瞬移, 困而出,一边将长剑用力掷出,剑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金黄 的影子,彻底将整个大阵击溃。 洛映白松开夏羡宁,苟松泽捡起地上的法器,魏收摸了摸鼻子,低头看着脚尖,林星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 抑内心的 动。 他这一辈子可真是没白活了,先是看见长 派和意形门的少门主睡在了一块,又亲眼见证一位师兄向另一位师兄倾情表白! 但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 困后的惊喜,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现在的气氛异常尴尬,尴尬之下,八卦之心又在蠢蠢 动。 过了片刻之后,苟松泽打着哈哈道:“啊,刚才真是好险啊!幸亏夏处机智,瞎扯了一会争取到时间,不然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 回想以往吃过的无数次狗粮,他说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说的时候都觉得脸皮疼,可是能怎么样呢?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不打个圆场,难道还让这俩人站在这里发呆成化石么。 洛映白已经完全 了,这时候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听了这话如蒙大赦,顺着苟松泽的台阶就下来了:“对对对,幸亏成功 险了,那什么,大家注意一下,阵破后可能会黑上一小会,不要 走,很快这个结界就能自己消失。” 他说完之后,发现夏羡宁正看着自己。 别人都在催他走,可他的目光专注而直白地落在洛映白脸上,好像丝毫不关心外界其他的一切。 洛映白下意识偏开头,可是转念一想,又怕自己这样不言不语会让夏羡宁觉得尴尬,于是转了一半的头又扭回来,主动说道:“羡宁,咱、咱们先上去。” 夏羡宁没答话,沉默片刻,突然道:“我刚才没胡说,那不是借口,你知道,我在那个阵里面不可能说假话。” 洛映白:“……” 夏羡宁深 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对你来说太突然了,是我的错,没能挡住阵法攻击。但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听清楚了,我没胡说。”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