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黄玉洛在里听闻,气的良久都没能缓过气来。 来报讯的是慈宁的大女陈姑,见黄玉洛气成这样,也是吓的大气都不敢。 “陈淮就是个废物,他不是整盯着锦堂香,盯着木塔巷胡同?陈淮安悄悄儿办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就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说着,黄玉洛将面前佛桌上的奏折全都推散在了地上。 她身为太后,能与锐势新起的皇帝抗衡,除了先帝留给她的这些武臣们,最重要的就是哥哥黄启良,毕竟他在前朝活动,她就少了太后垂帘,搬政之嫌。 此时黄启良已死,她就不得不,重新给自己找一个能于前朝活动的手眼了。 于散的奏折中黄玉洛簇眉望着,长久以来,于朝这些新锐的年青臣子中,她向来看好两个人,一个,是神武卫的指挥使林钦,虽说一直以来,深恨她当年毁婚一事,但向来但凡有事,他依旧会向着她的。 另一个则是首辅陈澈,但黄莲在他身上却屡次折戟,这可,如何是好呢? * 酒坊之中,锦棠掸完了肩头的金粉,仰面依旧望着陈淮安:“上辈子,黄首辅也是因为他老娘之死被戳出来,才给气死的?” 黄启良家的灭顶之灾,不出所料的话,肯定是陈淮安引起的火头,因为上辈子他也是栽在陈淮安手里的。 陈淮安轻轻唔了一声,轻轻一声哂笑:“所以我得谢自己能够重生。” 上辈子,为了能到黄家老太君的尸体,他自己率人亲自攻打琅嬛仙,损兵折将不少。 这一回极为简单,只让王金丹打扮成给琅嬛仙送菜的菜农就混进去了。 萝卜茄子进去,黄老太君出来,一来一去,了无痕迹。 锦棠像是看不够似的盯着陈淮安的眉眼看着,过得良久,深深的叹了一气:“你今儿这身装扮,要是能叫我爹娘瞧见,该有多好。” 于锦棠来说,那个爹自然是罗旺。 自己的亲爹,便愚孝一点,待葛牙妹也不甚好,可毕竟是锦棠的亲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她的人,为了她,他在人前跟葛牙妹都从不红脸的。 活着的时候,罗旺时时念叨的,就是说陈淮安这个女婿虽好,但不算顶好,他真正想要的,是陈淮安和罗念堂两个都能金榜提名,状元就不说了,只要能是个进士,他便在坟墓里,都能乐的笑开了花儿。 费了两辈子的功夫,锦棠才等到这男人圆了自己上辈子时,寄托在他身上的梦想。 便他在顺天府做府尹的时候,在大理寺做少卿的时候,吆五喝六,呼前喊后,可她最羡慕的,是有人唤窦明娥一声进士娘子。 她没想过大富大贵,没想过他在刀尖上拼功名,想要的,只是像窦明娥一样,居于蜗巷,做个进士娘子啊。 锦棠心里不知淌了多少泪,恨不能此时葛牙妹在身边,罗旺亦活着,一家四口,喜喜看看她两辈子一直着,祈盼他能走一条正道的这男人,此时此刻的样子。 她两只手于裙摆上抚着,抚了半晌,匆匆转身,进柜台里摸了两串铜币出来,转而唤出正在后院里忙碌的小伙计们,笑着说:“今儿咱家掌柜的中了进士,还是二榜传胪,咱们酒坊提早关门,拿着这些钱出去买些好吃的,都及早儿回家吧。” 总共三个小伙计,皆都还是孩子,笑着接过钱来,因来也不过几,还未见过陈淮安,出门的时候,人人都要瞧一眼自家这相貌娇致,子活泼的东家娘子的丈夫,究竟生个什么样子。 陈淮安本来嫌热,要了那进士服的,因为几个孩子过来,于是忍着热,只得依旧穿着它。 不一会儿,隔壁旭亲王府也得了喜讯,陆王妃亲自来传,要陈淮安两口子进去见自己。 陆亲王两口子,生平一大好就是热闹,而陆王妃娘家三房,愣是没有生出一个儿子来,便陆宝琳家那黑胖的熊小子,陆王妃都疼,更何况陈淮安这样一个身材高大,面貌俊朗,又还能于金殿,叫皇帝朱笔点为传胪的大才子。 不用说,她就跟团个大宝贝似的,当着锦棠的面,又是摸手又是脑袋,狠狠儿的把陈淮安这条大活龙了个够,送了一堆的东西,才亲自将这俩夫送出府来。 等俩夫从旭亲王府出来的时候,黄首辅家已经丧幡高吊了。 一步一个脚印,陈淮安仿如一柄巨锤,一锤又一锤,响声震天,正在一步步的,要把一棵深枝广的大树连拨起。 锦棠空人一个,陈淮安手里却是拎着大包小包,遥遥见骡驹还在黄府的大门上探头探脑,唤道:“骡驹,手没断的话,就来给爷提东西来。” 骡驹一听,一溜烟儿上前,就把陈淮安手里的大把小包全拎过去了,笑呵呵的往肩上一搭,丐帮九袋长老似的,跑远了。 陈淮安自然而然挽上锦棠的手,月光下二人肩并肩的走着。 “按例,新科的前三甲,当即授官职,皆是在进翰林院为职。至于二甲与三甲诸人,还需要另行经过朝考,才能到各部,或者各地为职。但是皇上急捺不得,要我直接到大理寺入职,当差。” 锦棠轻轻儿哦了一声,柔声道:“好。” 两只秋水似的眸儿,侧侧儿扫了陈淮安一眼有,她立刻咬,低头一笑,轻摇着陈淮安的手晃了两晃。 一时的喜,掩去了太多太多曾经发生过的不愉快。 于锦棠来说,曾经哭过的,怨过的,恨过的,至少在这一刻她全然没有想起那些东西来。 陈淮安于是又道:“父母总是要见的。但好比上辈子我绝不会让你回家一般,这辈子,我也绝不会叫他们打扰到你的生活。 你是锦堂香的小东家,有酒坊傍身,不需要去应付她们,徜若我娘真的敢闹将到木塔巷,锦棠,徜若这辈子我依旧不能很好的处理此事,那份和离书,依旧是你的。” 难得初夏,还有如此凉而畅快的夜风,锦棠犹豫了许久,依旧是应了一声:“好。” 事实上,陈杭和齐梅,终究不是陈淮安的亲生父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抱着一种,破坏陈淮安的人生,养坏他的子的目的而做的。 便锦棠真有想过好子的心,也绝无可能把家庭经营得好。 但陈澈一家不同,只要锦棠依旧想跟陈淮安走下去,就避免不了的最终要面对陈府诸人,但是就他这么个又糙,又大大咧咧的子,真能把家经营好吗,真的能拦得住他那水磨石穿,温柔又沉,而且绝对不会出任何破绽的亲娘吗? 锦棠当然不相信。 不过在夫的相处之中,一个两生都是孝子的男人能说出这番话来,锦棠心中就已经很舒服了。 上辈子,终她十年,想要的其实也不过是他的态度而已。 那怕最终依旧要她自已出头,那怕背了骂名,只要他是向着她的,愿意听她骂上几句气儿,让她掐上两把解解恨儿,很多闷亏她也就悄默默儿的自己吃了,磕磕绊绊的生活,她就依旧愿意继续过下去。 “我突然走不动了。”锦棠跺了跺脚,道:“脚疼。” 陈淮安立刻就屈了:“叫你勿要经商,勿要做生意,好好儿两只脚上都磨起茧子来,这还不说,改腿都要走细了去,快快上来,我背着你。” 锦棠两步一跃,立刻就跳到了陈淮安的背上,叫他背着,于微凉的夜风之中穿过整条御街,进了对面的菜市,再往前走,经三个巷口,这才进了木塔巷。 就在陈淮安拐脚进巷子的一刻,于巷子里冲出个人来,短腿脖子,跑起来不算快,脚步咚咚作响。 这恰是骡驹,便跑便喊:“葛状元又痛的昏过去了,郎中说救不了啦,只能自生自灭,好好儿的新科状元,这要丢了逑可咋整,我得替他再找个好郎中去。” 撇下这么一句,骡驹飞了似的,跑了。 陈淮安背着锦棠,两人对视一眼,飞奔着回去看葛青章了。 路边此时的,皆是才看过状元游街回来的人,窦明娥恰在其中。 一人拍了把大腿,道:“难怪葛状元瞧着心不在焉儿的,却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另一人道:“我也是听郎中说的,他两只蛋儿叫人打了个结,好容易才解开,但是肿的厉害,从此整个人怕是废了。” 一个男人,啥也没有命子更重要,可惜了的,金榜提名之,居然把房的家伙给废了,你说这葛青章他生的貌似天人,又温朴如玉的子,可惜不可惜。 一众人说着,渐渐儿的走远了。 窦明娥停在木塔巷的口子上,张望了半晌,叫老娘喊了几声,才跟着老娘,回家了。 第150章 好之徒 不比黄府接连两场大丧,连着要办半个月的丧事,陈府如今倒是其乐融融。 黄启良丧后,陈澈便是首辅。 恰今儿是丧了的陈老爷子的祭辰,年代久远,大家也不过拈支香也就罢了。 老太太与儿媳妇坐在一处,陈家大郎陈淮,与大儿媳妇郭兰芝亦坐在一处陪着聊天儿。陈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子,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袁晋亦在。 无论袁家,还是陈家,皆是淮南仕家,一代代郎才女貌浸出来的好相貌,袁晋与陈淮一般,皆生的柔而又俊美。 陈淮年长,一身斯文儒雅,袁晋年少,今年不过二十六七,因常在街道上走,则更多几分江湖气。 他给老太太磕完了头,笑着站了起来,环视四周,问道:“姑太太,咱们三郎淮安乃是二甲传胪,怎的也不见他归府?” 陈老太太颇为怨念的望了儿媳妇陆宝娟一眼,笑道:“他在次就着皇上亲点,到大理寺任了差职,今儿一早也是入府来拈过香的,不过你来的晚,未见着他罢了。” 陈淮勾也笑了笑,点着头道:“那时候才不过四更,我们都还未起来了,老三好孝道。” 一身兼着两家,半夜才回家,早晨悄悄摸摸的回家敬个孝道,赶着天亮还要上衙门,陈淮安如今是恨不能一身劈作八瓣儿,陈淮看在眼里,唯有冷笑。 不过一个生子而已,这就扶摇直上,于陈府中这就占有一席之位了。 郭兰芝快人快语,立刻就了一句:“呵,三弟妹的相貌才真叫美了,还是锦堂香酒坊的大东家,不过,她倒是没回过家,我有心要认她作个弟妹,可不好热脸贴冷股去呢。” 她父亲便是英国公郭崎,相门虎女,快人快语的。 陈淮和袁晋对视一眼,罗锦棠,虽还未入过陈家的门,但已经是陈府一家人坐在一起时,避不开的一个话题了。 儿媳妇来京城也好几个月了,酒坊经营的风生水起,却连府也未入过,老太君也未拜过,陈家一家人,把这症结全最在陆宝娟的身上。 陈老太太不常出门的,还未见过罗锦棠,总因为陈淮安考了二甲传胪,为着母凭子贵,要尊着儿媳妇,笑呵呵说道:“要说原来仨儿媳妇是为了照料淮安考试而忙,入不得府,如今也该来了吧。” 陆宝娟讪笑了笑,道:“也是呢,我估摸着锦棠这些子也不忙了,该叫她回来,见见老太君。” 袁晋和陈淮还有公务,陪着老太太吃了两盅茶,也就先走了。 走的时候,给老太太行完礼,皆郑重其事的,给陆宝娟行了一礼。 便郭兰芝,因为陈淮安的关系,如今待陆宝娟比原来尊敬了许多,那种尊重,不在于言语上,而在于,所有人周身出来的小心翼翼。 陆宝娟陪老太太用罢了茶,出来之后,于街头茫然的站着,也不知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儿子太争气了,自打回京,才不过几个月而已,一重又一重的大事办着,轰动京城,便他父亲陈澈,这些子偶尔早些归来,都会到陆宝娟的房中,陪她用顿饭,一起说说淮安那个儿子,而后,破天荒的,总算夜里会宿在她这儿一夜。 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好,除了罗锦棠,真要叫她入府,陆宝娟觉得,自己瞬时就得成个笑话。 * 心里麻的想着,陆宝娟提着自一盒红参,硬着头皮就进了木塔巷。 虽说外面瞧着又挤又窄,但这处巷子里却极为清静,当推开门后,陆宝娟也是吃惊不小。 她原以为,像这种又杂又的地方,又还是多人集居,必定是个破破烂烂的大杂院而,不呈想院子里一的青砖铺地,虽说窄窄一点小院子,叫水冲刷的干净明亮。 而墙壁上挂了爬山虎,间或出两只粉红的蔷薇来,散着淡淡的幽香。 这院子里住的人应当很多,不过出门的鞋子都整整齐齐摆在门口,应当是一进门,大家就都会换鞋子的。 鼎鼎有名的葛青章,葛大状元就坐在屋檐下,玉面微冷,锋眉略簇,两腿劈着叉,旁边是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年,替他摇着扇子,俩人正在说着什么。 陆宝娟甫一进门,那少年随即站了起来,仔细看了一眼,笑道:“却原来是陆伯母,您必是来看我二哥的吧,他今儿不在,不过我嫂子在,您且等着,我去于你唤她去。” 说着,陈嘉雨蹬蹬蹬就上楼梯了。 陆宝娟仰头望着陈嘉雨蹭蹭蹭儿上了楼梯,再看一眼躺椅上的葛青章,心中对于陈淮安这个儿子说不出来的骄傲。 毕竟葛青章是金殿状元,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的学士了,御前行走的人了。至于陈嘉雨,二甲进士,也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有这样两个人伴着,陈淮安甫一为传胪,就入了大理寺当差,官途她就不心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