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其实也看不到什么的。 陈淮安上辈子每每大摇大摆回家,偶见林钦站在那里,初时不知为何,只当他是窦明娥家的亲戚,后来得知他站在那儿,是为了守自家锦棠,气的险些跳起来要打人。 但随即就又有几分辛灾乐祸,偶尔把锦棠在窗子上,俩人云盛雨浓的时候,心头无比的得意:“王八蛋,名面上他还是我舅舅了,不知羞的东西,馋死他。” 但到后来,到他与锦棠和离之后,他再也没了大摇大摆,回到锦棠面前作二大爷的资格时,守在锦棠那间小书斋的门外,抑或偶尔经过宁远侯府的宅院外,他就能理解林钦那种觉了。 你知道世间有那么个女子,她绝不是全天下最娇致的,也不是全天下脾最好的,甚至偶尔发起脾气来,气的你恨不能将她在上,用鞋底狠狠搧她的股。 但你无论有了荣耀,悲伤,抑或喜,你首先想到的,是回到她的身边,一并说予她听。听她骂,责备,或者喜,躺在她的身边,嗅她怀抱里暖暖的气息。 她是这世间,你唯一愿意将心付的那个女子。 因为懂得,陈淮安上辈子最终退让了一步。 但这辈子,他是绝不会退让的,只要给他机会,他还要让林钦死无葬身之地,以回报他上辈子对于罗锦棠的,毁诺之情。 否则的话,他将昼夜不宁,寝食难安。几乎驱动这世间所有人的,都是望和利益,但林钦不是,他至少对罗锦棠,仅仅只是一腔的赤诚。 不过,林钦这个老狐狸,此番似乎并没有牵涉到黄玉洛的谋之中,除他,还有些难呢。 回到家里,锦棠已经准备好了要赴宴的点心,拿食盒码的整整齐齐,全递给了陈淮安:“我一个民间女子,随惯了,很不喜入,你提着这两盒子糕点,替我去吧。 就告诉小皇子,只说我也很想他,但身份有差,往后我就不会再见他了。” 陈淮安打量着自家娘子。 分明还是那个她,眉似乎比原来细了些,两颊点着淡淡的胭脂,浮着动人的红,鼻梁似乎更加立,不是普通浓妆抹的妇人们那等古板的红,仿佛五六月间的草莓樱桃,鲜滴的红。 她穿一件杨桃绣蝶纹的对襟长衫,并不掐,下摆自际处分开,出下面纯白的长裙来,恰是这初秋季节,最舒适的衣着,长发绾作乌髻,之间只点缀了一只桃红碧玺质的分心,用以固发。 锦棠叫陈淮安盯得许久,手抚上自己的脸庞,笑道:“你莫不是傻了,总盯着我看?” 陈淮安望着她上楼的背影,遥遥看了许久,这才出门,把锦棠的糕点篮子递给了门外,前来邀请锦棠入的太监,也就转身上了楼。 锦棠解耳垂的时候,轻了,递给陈淮安看:“瞧瞧,真猫眼石吧,小皇子赠予我的,好不好看?” 陈淮安接了过来,两只天蓝的圆珠,可见中间一线薄胎,仿如一只狸猫的眼珠子一般。 他应了一声,道:“好看。” 锦棠又拨了头上的碧玺簪子下来,道:“这也是小皇子赠予我的,他们皇家似乎总喜赏赐这个赏赐那个的,我在那点心下面了一千两的银票,算是抵这些首饰的银子。给皇家送银子,我怕是这天下第一人吧?” 说着,她将那枚碧玺簪子收进了盒子里,一头如瀑的长发刷的一声,从头顶滑了下来。 陈淮安上辈子也曾见过这猫眼石,亦见过这碧玺簪子。 他恍惚记得,是锦棠带着当时的丫头双儿,俩人于云绘楼旁的天桥下面,摆摊儿的地方淘回来的。 淘的时候才不过几文钱,回来反复琢磨,才发现是真东西。 那时候可真是乐坏了锦棠。 但其实,陈淮安如今冷眼再看,这些东西其实是全是林钦变着法子,通过小皇子而送给罗锦棠的。 从押发,到玉簪,金簪,还有青金石的耳坠,各式各类的东西,林钦总有办法,送到罗锦棠的手中。 照锦棠此时的喜,上辈子似乎嫁给林钦之后,林钦也没有说过这些事情。 他是只管千方百计的送,似乎也不需要锦棠知道,不需要她的。 锦棠解着衣裳,解到一半时所而停了,侧轻轻的,一点点的挑着。却原来,是不小心把带子打成死结儿了。 陈淮安将她反掰过来,手自后面穿过衣带,着气,便把锦棠到了上。 …… 一回已毕,俩人皆是气嘘嘘。 此时夜已过半,眼看入更了。 锦棠已经累到说不出话来了,陈淮安却站了起来,慢斯条理的穿着衣裳。 “这半夜的,你还要出去?去看你儿子?”锦棠问道。 陈淮安才穿上自己常穿的那件青罗衣,转过身来,笑道:“你也穿上衣裳,估计该有人来唤咱们了。” 锦棠还没回过味儿来,果然,门外有人高声拍门的声音:“二爷,您可在家?皇上传你与你家娘子此刻入,不得耽误!” 第198章 催命符 刘思罔入的时间,是太后替他选好的,恰就是罗锦棠所送的糕点入的时刻。 他提着的食盒里装的,是受王妃的嘱托,亲自炖给皇帝的虫草天麻排骨汤。 虫草养,天麻补脑,但两样俱是大补,刘思罔还往其中加了些薏米与排骨,虽说不过小小一盅汤品,但王妃这么些年,就凭着自己这四处送吃送喝,心肺的功夫,赢得各方好名,叫旭亲王不得不重视他。 “思罔又来了?”皇帝笑道:“太妃的好意朕也是瞧见了就头大,汤赏了你吃,朕今夜还有宴,不吃它。” 刘思罔早料到会有此一着,应了声好,将红漆质的食盒放到了一边。 因他久未走,皇帝抬起头来,再问:“有事?” 刘思罔于是道:“臣只是瞧着皇上的茶淡了,想着要不要奴才替您再上一盅?” 他眼好,为人谦躬,又不比御前伺候的那些太监老的变了形样,小的又不懂事儿,功利心太重,皇帝倒是很喜这个极有分寸的内侍,遂笑道:“那就上一盅。” 刘思罔才端起茶碗来,便听外面太监报道:“皇上,旭亲王求见。” “叫他进来。”皇上依旧埋头批着奏折,没瞧见此时刘思罔的面白了白,不动声的,往茶盏里投了个什么东西。 旭亲王进来之后,给皇帝见了礼,径自便坐到了御案旁的小茶几上,一把摁在食盒上,一见食盒未打开,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 皇帝依旧在批折子,头都不曾抬过,而刘思罔端着一盏茶,就走到了皇帝面前。 旭亲王目光仿如顾,冷冷盯着刘思罔,尽量缓的揭开食盒,往汤盅中了枚银针,过得片刻抬起头来,便见刘思罔亦是冷冷的回盯着自己。 他向来谦躬温顺,甚至从来未用正面的目光直视过旭亲王,此时两眼仇怨,居然叫旭亲王也后心发寒。 俩人目光锋片刻,终是刘思罔先躲过,他柔声道:“皇上,您该吃茶了。” 只这一声便叫旭亲王惊觉,他一直以来放刘思罔入,是给了刘思罔投靠皇帝的机会。幸好皇帝于情上淡薄,也没有像他一样的龙之癖,否则的话,他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今夜刘思罔确实给皇帝下了毒,毒不在汤里,而是在茶盏之中。 “皇上,咱们是不是该往皇子殿,去赴罗锦棠的宴了?这可是玄林难得一回请客,咱们老辈,不好不给小辈面子的。”就在皇帝想要接茶的时候,旭亲王打断了他。 待皇帝和旭亲王走了之后,刘思罔亦出了殿。 他没能把毒下给皇帝,今夜太后的事就等于是失败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在小皇子那里。 “刘公公!王爷方才进门前,有两句话要咱家给你待。”一个殿前司的小婢走了过来,于刘思罔行了一礼,道:“王爷说,您身上有出的鱼符,从此之后,天宽地广,他任您自去。” 所以,旭亲王识破了他,然后又把他给放了? 当然,旭亲王确实是这样的人,他自诩情深,也是真的情深似海,王妃,侧妃,小妾们,也他们这些内侍,侍卫,只要能的,他都愿意。 可这和刘思罔没有关系,他不需要旭亲王的,他要的是尊重,男人对男人的尊重,但独独这个,旭亲王给不了他。 刘思罔顿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走到门上,见是羽林的王金丹在驻守门,将鱼符给兑了,正准备出了。王金丹一声喝,羽林卫的人便把他给剪了。 “过会儿,将他送到皇子殿去。”王金殿吩咐手下说。 * 半个时辰后,锦棠和陈淮安入,去的恰是皇子殿。 小皇子朱玄林并不在,因为在发现罗锦棠送进来的点心有毒之后,皇帝便命人把他送到皇后殷氏所在的坤宁去了。 而罗锦棠送来的点心有毒一事,是旭亲王发现的。 据说,他进门,恰见德胜端上两盘点心来,一问,是锦堂香酒坊的罗东家送的。 因是外送进来的,旭亲王的习惯,当然是要用银针来试。结果一试,银针竟就真的变乌了。 这就证明点心里是有毒的。 需知,罗锦棠在外经常给小皇子点心吃,是以,养成了个小皇子吃罗锦棠给的点心从来不用银针试的习惯来。这要真给小皇子吃了,必死无疑。 于是,皇帝便传了陈淮安与罗锦棠入。 居于不远处的慈宁中的太后,时时关注着东五所的动向,听说此事之后,也于第一时间赶来了。 待锦棠和陈淮安到东五所时,正殿之中,皇帝一脸愠怒,太后坐于一侧,皆在等着。 “罗娘子,你给玄林送的点心里搀着天下剧毒的砒霜,你可知道?”皇帝今倒是气势汹汹的,开门见山便问。 要不是早听陈淮安解释过,锦棠就得气的跳起来。 她道:“皇上,您该明白的,民妇与小皇子见面也有一年的功夫了,没理由原本无人知道的时候不害他,如今倒来害他。难道说,民妇想找死不成?” 皇帝叫她堵了口,也是因为愤怒,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的锦棠。 太后黄玉洛面有些苍白,淡淡说道:“因为原来你见小皇子皆是在神武卫,也许罗娘子是怕牵扯到林钦会有麻烦,所以才会特地选在里下药呢? 毕竟玄林要是在里出了事,谁会能想得到是罗娘子你下的手呢? 你非但能杀了小皇子,还能洗林钦的嫌疑,为了什么?为了陈澈一府能够谋朝篡位,亡我大明江山?” 锦棠扬起头来盯着黄玉洛,亦是反相讥:“那当初黄莲呢,她在旭亲王府给小皇子阿芙蓉膏吃,她是不是也想谋朝篡位,亡我大明? 而据我所知,黄莲的身后就是太后您呢。” 说这话的时候,锦棠扬头去看皇帝。 她一直觉得,这个皇帝不儿子,对于小皇子的生死,也漠不关心。 但你说他不吧,他表面上却又表现的很好,你瞧他此时气的,面铁青,双拳紧攥,一幅恨不能要杀人的样子。 皇帝似乎极为生气的样子,抑了半晌,指着罗锦棠道:“第一回在旭亲王府,发现阿芙蓉膏的是罗锦棠,而后一而再再而三于神武卫接触玄林的,亦是罗锦棠,到如今,给玄林送毒糕点的,亦是罗锦棠。 陈至美,陈阁老乃是朕的良师,朕才肯将建极殿的大学士一职,乃至整个内阁都予他,你给朕一个解释,你来说服朕。” 锦棠非常恼怒于皇帝的这种不信任,再抬头,见旭亲王一脸晦涩的站在角落里,他仿佛于一夕间老了十岁一般。 似乎如今,只有陈淮安才能说服皇帝了。 陈淮安得皇帝恩赐平身,站了起来。 他道:“皇上生玄林的那一年,尚在潜邸,微臣说的可对?” 皇帝愣了愣,却也点了点头。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