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忽而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招惹了窦明娥,以致这丫头又对葛青章动了心,徜若事态再叫张氏捉肘下去,这丫头,必定还会像上辈子一样,投梁收场。 皱眉之间,锦棠心中已是生了一计。 这一回,她得把这张氏远远儿的给赶回渭河县才行。 至于葛青章,他要再像如今这般在老娘面前懦弱,非但窦明娥,他便再是金殿状元,再生的潘安玉貌,就只凭他这种粘粘糊糊的格,就配不上这普天下的任何一个女子。 想到这里,锦棠笑着说道:“不就是一处宅子么,我买就是了。正好儿,我瞧上了一处宅院,齐齐整整的四合院儿,离此也不远,不过人家房主要一万两银子才肯过户,我这里打算只能挤出五千两来,舅母和青章也出五千,咱们把宅院买了,如何?” 张氏想要的就是便宜钱,便宜院子,她有钱都不会出的,更何况还没钱。 于是她又道:“你出五千是应当的,剩下五千两,就当舅母我借你的,你再挤一下,这宅子,我可就等着呢啊。” 说着,她又对窦明娥说:“明娥,咱们俩儿娘,往后可就要享福啦,有大院子住喽。” 锦棠冷冷望着张氏,随即就了一句:“但是窦明娥不行,她如今是我酒坊里的工人,我正用着呢,不能撒手。舅母徜若想要宅子,也得听我作主,我替表哥找房好室。” 张氏旋即就松了窦明娥的手,笑嘻嘻道:“我的妹娃儿,好孩子,快说说,你替你表哥瞧上那家的姑娘了?” 锦棠当初和葛青章青梅竹马,张氏表面上也是这般亲亲热热的。 但等他进了竹山书院,考中了秀才,张氏立马就变脸,拿泔水泼锦棠不说,还将葛牙妹也骂了个狗血头。 为甚,就是因为她想要找个家世好,有银子,自己还能拿捏的女子做儿媳妇。 锦棠子野,嘴巴又利,那间酒肆生意也不好,她当然就不肯要了。 而她来京城之后,因为葛青章是状元的关系,一路乞讨着,专往高门大户里打听,想给葛青章娶房高门贵女回来。 岂知,葛青章坏了身子不能人道的事儿,整个京城,上至没牙的老妇人,下至三岁小童都知道,便媒婆都不好使,就是没人给他说亲。 张氏这才找的窦明娥,毕竟这姑娘傻,又还痴恋着葛青章么。 但为了银子和院子,张氏撒手窦明娥时那个快,于一瞬间,竟叫窦明娥的脸上都挂不住,转身悄悄儿的就出去了。 锦棠这才对张氏说道:“这胡同口上有个寡妇,名字叫作余桂枝,今年打也不过十八,端地是个好妇人,还有一大笔的嫁妆,正在坐地招夫。 你也先不必说亲事,把她请到家来住上几,咱们瞧着品型好了,就给表哥娶了,如何?” 张氏一听是个寡妇,先就不高兴了:“我家青章还是个未成过亲的大小伙子,找个寡妇怎么成?” 锦棠冷冷道:“可他已经不能人道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况且,又不是直接作亲,先让她来住俩,你们相处相处,让她伺候伺候您,摸摸您的脾,徜若喜了再说成亲的事,不好么?” 想想会有一大笔的嫁妆,张氏于是又高兴了。 两只大脚踩的楼梯哐哐作响,她天喜地的回去了。 锦棠因为疲累,也懒得去酒坊,横竖生意有骡驹,齐高高几个照料,她便歇上几也没关系,索,她就准备好好儿休息上几,顺带着,也把自己这泼妇舅母,给治褪一层皮去。 至于那个余桂枝。,虽说才不过十八岁,可已经死过两个丈夫了。 上辈子的明年,她还会再嫁,不过,再嫁半年后,婆家除了丈夫以外的人就全死了。 然后,案子还是移到顺天府,陈淮安审的。 却原来,余桂枝这个妇人,面热心毒,心肠极为毒辣。 嫁人之后,但凡觉得丈夫不好,一包鼠药将其毒死,卷走所有钱财,便回家再度招婿。 把前两个丈夫毒死之后,她都躲过了官府的追查。 到第三个时,她回回下了鼠药总不管用,后来才发现,是卖老鼠药的江湖郎中卖给她的是假货,于是便跟江湖郎中打了一架,叫郎中告发,她毒杀两个丈夫的事,这才败。 这样的妇人,与张氏可谓是棋逢对手,半斤八两了。 这天傍晚,隔壁就乐的不得了啦。 那余桂枝听说状元郎的母亲相召,焉有不来之意? 至于状元郎能不能人道,寡妇不比处子,她也得亲自试过了才行呀。 而张氏呢,想要打听这余桂枝有多少嫁妆,看够不够自己下半辈子的吃喝,也是热情的不得了,于是乎,夜里吃饭的时候,俩人已经彼此称娘称女儿了。 窦明娥今夜做的炸酱面,端给隔壁时,张氏已经明显的开始嫌弃她了,还动不动就呼来喝去,只当窦明娥真是她家的仆人了。 窦明娥给锦棠端了炸酱面来,俩人便对坐无言。 寻常人做炸酱面,用的皆是黄酱,黄酱味咸,好,但是口不好。 窦明娥是标准的老京城口味,做炸酱面用的是甜面酱,七分甜面酱和三分黄酱,颜虽淡,但口咸甜,更加好吃。 锦棠今胃口大开,就着黄瓜、甜萝卜做成的菜码子,连用了两碗。 窦明娥陪着她,却只是吃了半碗。 她道:“二,我不想再此作工了,从明儿起,我就不来了吧。” 锦棠还在溜着面条,挟了一块萝卜,窦明娥用冰糖腌的,脆甜。 她搁下碗拉开屉,直接取了只十两的银元宝出来,双手在窦明娥手中:“正好儿,最近我想休息几,呆在家里管作饭,从明儿起,你就不必再来了。” 窦明娥还只当锦棠会挽留自己呢,握着银子,突然明白过来,锦棠如此厚礼打发自己,是真的不需要自己了。 她本天软弱,也不多说什么,怀揣着一锭银子,两腿软软的下了楼,出门,边掉着泪,就边往家走了。 出巷子的时候遇上葛青章,如今在御前行走的翰林院修撰,绯公服笔,身姿纤瘦,肌肤在月光下都闪着莹润的光泽。 这样俊貌的少年郎,又还是当朝状元,居然因为身子不行,就只能娶个再嫁的寡妇。 而他的母亲,显然是个嫌贫富的主儿。 至于那余桂枝,同一个巷子里住着,她是什么样的人窦明娥又焉能不清楚? 擦肩而过时,窦明娥从怀里掏了块带上的金锁扣出来,猛的一把就到了葛青章怀中,低声道:“总听街上的人说状元郎身为六品修撰,居然连只象样的带扣也没有,居然系只铜扣。这只是金的,您拿去。” 葛青章知自己贫,但从不因此而自卑,毕竟他本就是个无无求的人。 断然止步,他道:“窦姑娘,拿去,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窦明娥家里只经营着个红糖摊子,俩老人每里起早摊黑,也只挣个辛苦钱而已。 这枚金锁扣,还是她这一年多来在罗锦棠这儿作帮工,跑腿儿,一总儿攒下来的钱买来的,也是因为看葛青章间一只牛皮带太寒碜,才替他买的,见他不肯要,哭道:“你不想要,就把它扔了吧,横竖我是不会再要了。” 说完,她捂着嘴,转身就跑了。 第204章 母虎同笼 连着几,张氏都腾得很。 每催锦棠一回宅子的事儿,跟余桂枝两个好到恨不能穿一条子。 至于葛青章,原本就头疼老娘头疼的要死的,一看老娘竟往家里带了有名的泼辣寡妇,推了个借口说朝里有事,索就到衙门打地铺去了。 张氏带着余桂枝,每天来催问一回,问锦棠银子可凑齐了,房子可买下来了,她们甚时候才去看房子。 锦棠嘴儿的答应着,甚至还以买宅子之名,带着张氏和余桂枝两个就去看了一家齐齐整整的四合院。 傍着黑龙潭的宅子,整整齐齐的四合院,院后就是黑龙潭的水,前门却临着街,进出方便,花草成荫,一家人住仅够了,而且不贵,因主人急着要搬去外地,听说是锦堂香的东家要,八千两银子就能拿下来。 锦棠也快,当时就付了三千两的定金。 然后,便打发了骡驹跟着房主,到顺天府过户,写房契。 京城一幢整整齐齐的四合院,眼看就要到手了。 齐如意跟在锦棠身后,气了个仰倒,闷闷道:“二少,你可真是财大气,咱们酒坊去年到今年,统共儿赚了三万两银子,可这些银子,你还把三分之一都悄悄儿捐到河北去了,再买一幢房子,哪咱们今年不是白忙活了? 等咱们家小少爷生下啦,那一处不是用钱的地方?咱们自己还一大家口人挤在个小院子里了,凭甚给他们买房子?” 锦棠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扶着如意,叹道:“如意呀,挤了这么些年,我也觉得自己是该给自己买处敞亮院子住着了,救急不救穷,我也照料我表哥好几年了,是时候该撇开他了。等回去以后,你们就悄悄儿的,着手收拾东西,咱们并着嘉雨,等过些子,一总儿搬过去。” “那咱们木塔巷的房子呢?空置着?”如意好奇问道。 锦棠道:“暂且给齐高高和骡驹住着,但那院子我得给你,供你坐地招夫。那骡驹就是头犟骡子,要我说,他得你可真是不怎么好,你或者太主动了些,让他从一开始就不稀罕你,这可不行,你得重新替自己找个可方的男人。在京城有处小院子,什么样的夫婿招不来?” 要说齐如意,整的巴着骡驹,盛饭向来都给他堆高尖儿,他的臭衣服脏鞋子,全由如意一手包揽,就这么着,他还整别别扭扭的呢。 为甚? 可不就是女人太主动了,男人不稀罕的缘故? 如意这才明白,锦棠那新院子不是给张氏,而是给自家买的。 再一听锦棠竟要把木塔巷的小院儿给她,乐的狠命掰过锦棠的脸就狠亲了一口:“二,你待我可真好。” 她又胖,力道又大,捏的锦棠险些不过气儿来:“轻些轻些儿,你没看我怀着孩子呢?” 待到傍晚,陈淮安回来了。 他上辈子也是听够了张氏的大嗓门儿,烦不胜烦的,先走到隔壁门上听了半晌,只听张氏哈哈哈的笑着,另一个女子谄尖献媚的,听声音还隐隐有些悉,不知在说些什么,俩人端地是腾的不行,遂簇着眉头回了自家。 一进门,他便唤来齐高高,问道:“隔壁葛家舅娘那里是个什么阿物儿,缘何俩人如此之吵闹?” 齐高高敲着只空盆子,嗨了一声道:“二爷,甭提了。葛家舅娘不是替咱们状元郎找了个寡妇,俩人端地是一样泼辣。 这不,如意今儿一早起来,替咱们嘉雨炖了一锅虫草花煲猪肝,那寡妇来巡了一圈儿,整锅给端走了。咱们二说想吃炖的烂烂的肘子,如意买了三大只回来,拿自己修眉的摄子一儿拨了,洗了又洗焯了又焯炖作一锅,是准备晚上咱们一大家口人一起吃的,葛家舅妈来巡了一圈儿,也给起作一锅端走了,我也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陈淮安上辈子就没少叫张氏抢过吃的,一听气的胡子都歪了,拉过他来,在耳畔悄声说了句什么,俩人俱贼笑了起来。 恰这时,锦棠在楼上伸了脖子出来:“陈至美你给我上来。” 陈淮安连忙给齐高高使个眼儿,就上楼了。 没了炖的烂烂的肘子,也没了窦明娥的炸酱面,锦棠今儿吃别的没胃口,脸儿黄焉蔫的,正在上躺着呢,甫一见陈淮安进来,就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跟骡驹商量着,要把我舅母给拿麻袋一装,又给扔怀柔那深山里去?” 陈淮安脑袋凑了过来,回家前特地刮了一回胡茬,面庞硬朗而又周正,笑了个灿烂:“怎会可能?你又瞎想。” 锦棠白了他一眼:“我是不知道你的人还是怎地?” 上辈子,陈淮安嫌葛青章老娘聒噪,好几回,指使着顺天府的差役们拿麻袋一装,把她给扔到京郊不远处的深山里,还只当她从此就回不来了呢。 岂知,她一个农村长大的泼妇,连野猪都能打的,初时扔出去半个月才能回来,多扔几回,她三天就能摸回来了,有一回回来,还给葛青章带回来半只野猪了。 陈淮安道:“要么咱们就搬家,搬到慈悲庵的老宅去,要么我就把她进山里去,横竖清闲一是一,我能受得了齐梅,受得了陆宝娟,我受不了隔壁这个大嗓门儿。” 锦棠嫣然一笑,勾过陈淮安来,悄声道:“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治她。” 她款款起短袄来,哑声道:“再瞧瞧,我肚子可变大些了不曾?这都怀上多久了,肚子怎的就没变化呢?” 陈淮安跪在前,仔仔细细儿的盯着,良久,叹道:“瞧着是真没变化,你一口气我再看看?” 锦棠于是深了口气,俩夫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夕,俱盯着她犹还细软而又紧致的肚皮,偎在一处悄声儿的说着,盼着。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