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衣袖里缓缓掏出一个沉重的钱袋，数也没数，就直接连钱带袋子全部砸在了 香楼主的脸上。 师父拉着我走出去，我不知道他给了多少钱，只知道我们出去以后，那原本怒极的楼主姑娘，竟然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了出来，一边挥着绣帕，一边扬声巧笑道：“容瑜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同奴家计较，往后也要常来啊……” 好像有很多破碎的自尊，都是能被钱补好的。 我们走了一段路以后，师父掏出几个铜板来，在手上掂量了几下，“还有这么多钱。” 我点点头，应声接话：“反正我们也不怎么花钱。” 他侧过脸，似是深深望了我一眼。 师父松开我的手，往前一步与我拉开距离，“我带你去买衣服。” 成衣店的掌柜发现我们一共只有几个铜板以后，先是颇为蔑视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摸着下巴贼贼地看着我，涎水从嘴角 出，缓慢滴在了桌面上，淌出一片透亮的水渍。 我后退一步要走，那掌柜紧跟着伸手摸了过来，眼看着便要将手掌覆上我的 ，想到在香楼里看到的种种…… 我心跳变得非常快，只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他碰到，顺手 过师父 间佩挂的长剑，狠狠甩了过去。 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劈中了掌柜的脸。 我不知道是这把剑的剑鞘太厉害，还是我用的劲太大，他被我劈了这么一下以后，立刻鲤鱼打 般—— 直直卧倒在了地上。 “他、他……”我蹲下来要去扶他。 “他没事，待会便能醒来。”师父伸手拦住了我。 我有种做了坏事以后要立刻跑掉的慌张 ，却又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掌柜，心烦意 间，扒拉了身上松垮的衣袍，将头发 的七八糟，最后还是抬脚要往外跑。 “等一下。”师父叫住我。 我扭头看着师父，却见他已经挑出几件锦缎长裙，“过来试试。” 我当即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但看横躺在地的掌柜，我脚步一顿，戚戚然答话道：“可我们这样，不就是打劫了吗？” “不是劫，是借。”师父纠正道：“等我有钱了，会百倍还给他。” “还是不用了，反正……反正我也不出门见人，给我买衣服，说到底也是浪费……” “过来。”师父似有薄怒，微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语气薄凉道：“你 后，也想穿着这一身出去给我丢人？” 我还是不动。 师父挑眉看我，冷冷一笑：“化形之后，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我耳 一红，走过去拿了他手上的衣服，而后头也不回地飞快冲出了门去，生怕被人发现我 心狗肺打劫了店主。 皎月生辉，映照当空浮云。 我抱着衣服走回家，推开门以后，却见师父已经在院子里了。 澄澈通明的月光下，师父正颇为坦然地沏着茶，他的指尖挨在杯沿，苍白恍若透明，清朗月光转在他眼中，美如碎了一池的冰玉。 他端着陶瓷茶杯站起来，衣角被晚风吹的折在桌腿处，我瞧不清他眼里有什么纷绪，星月明辉朗朗 迭，只听见他对我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用那几个铜板买了这条手链。” 师父把一条麻绳 成的手链放在了桌子上，转过身对我说道：“若是喜 便拿去，不喜就扔在这里吧。” 随后他转身走进了房间，掩上房门后，窗边的烛光也尽数熄灭。 夜似乌墨重，倾轧 庭芳。 我走过去捡起那条手链，绑到手腕上以后，觉得麻草扎的有些痛，却还是不想将它拿下来。 婆娑月影从错的枝叶间漏下，朦朦胧胧染上凋落朱漆的窗扉，我站在师父的房门前，指扣门环敲了两下。 他的声音从房内传来，依旧冷淡而疏离，兼带着些许被打搅后的不耐烦。 不过，他说的是：“门未锁。” 在我听来，师父这句话基本等同于“随便进”，分明是一种羞涩又内敛的邀请，于是我果断推门走了进去。 青铜长剑立在缺角的木桌边， 着透窗的月光在石板地上拉出一道暗 黑影。 师父端正坐在 沿，仿佛将要睡下，他的衣领本来敞开了一大半，现下又被他伸手拉了回去，遮挡的极为严实。 我往师父身边走去，在离他大概一尺的位置停下来。 “有何事？”他问道。 我扫眼看到他的枕边 出一块金牌的边角，雕琢着繁复至极的冥纹，甚至在黑夜中泛着润泽的华光，彰显着自身的非同凡响。 在这一瞬我忽然觉得，师父身上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而这些事又好比他赤. 的膛一般，都会被他严实地遮挡住，归结底，不会让我看到。 沉默片刻后，我轻声叫道：“师父……” “嗯。” “谢谢你今天没有把我卖掉。” 师父听了我的话以后，侧过身背靠柱，一袭白衣素胜雪，边角悠闲垂地，搭上了长剑映出的黑影。 他用叙述事实般正经的口吻说：“挽挽，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两千两黄金总是少了点。” “若是出价三千两黄金——”他语调一转， 角勾起道：“我兴许就答应了。” 师父的这番话，再次让我想起了香楼里的笙歌 舞，以及那些男子对舞姬做的事。 我涨红了脸，向后退了一步，推开门跑了出去。 自此以后，师父待我要比从前严格许多，他不大愿意和我说话，常常是我叫他几声，他冷冷淡淡回一句。 我用桃木刻了一把长剑，几乎每都在练习他教我的剑法，起初不大能上手，往后木剑折断了几把，却也渐渐顺当了起来。 折断的桃木没有丢掉，被师父拿来拼了一把弓箭，稳稳挂在墙角，从来不曾用过。 不过吃的东西……依旧像从前那样…… 我都快忘记 是什么味道了。 师父依旧是早出晚归，有时夜里也不回来，他在我们住的地方加封了严密的结界，甚至隐去了门口的台阶。 我一直记得香楼主所说的话，她说我师父为了攒钱，正在给领主卖命。 所以这一次连着几天没见到他的人影，我心里渐渐有些发慌，在门口徘徊了几步后，踏过门槛跳出了结界。 时值星辉灿好的明月夜，长街灯火阑珊，夜歌笙凉，我停步在香楼前，看着攒动的人群熙熙攘攘地在正门进出。 香楼的门前喧闹若市，华盖云集，在那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师父的身形依旧笔直而颀长，哪怕单看背影，也属他最为出众。 我想起刚刚见到他的时候，飘飞的白雪盖过了 沉昏暗的天，茫茫苍广的雪原中，我也是像现在这般，似是只能看到他一个。 只是现在，他甫一踏过门槛，便有身段纤弱的美貌姑娘了过来。 那姑娘也是十分敬业，穿着甚是风清凉，嫣然而笑，俏媚含娇，了一半的脯挨着师父的手臂，纤纤柔荑磨蹭着他的背，柔若无骨地依偎在他怀里…… 然后，她踮起脚尖，亲昵地吻了他。 红纱覆 眼，幽香情。 师父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身形渐渐湮没在香楼的华幔灯影和歌舞韶光里。 一副身为 客，长来捧场的样子。 晚风浅浅吹过，我静静站在长街的街口，抬起头望着星芒璀璨的天空，仍是一片明暗织的素净空广。 心头泛酸，又仿佛含了一颗涩苦的果子…… 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第4章 相思榭 回家之后，我抱着被子在上打滚，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一边念着身在香楼的师父，一边想着依在他怀中的那个姑娘。 他们两个，会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像是在我心中烧起一把无名火，熊熊烈烈，搅得我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我披着衣服下了，在案前挑起一盏灯，用炭笔在黄草纸上画画，却见窗畔投下模糊的剪影，明灭绰约，摇曳着印在发黄的草纸上。 窗外，站的是——师、师父？ 师父推门而入，左臂上有三道骇然见骨的刀伤，灼热的血 泱泱出，一滴一滴，洒在裂着 的砖石地板上。 他的手扶在桌沿，油灯一照，我才惊觉那血是红黑的，顿时慌了神站起来，失手打翻了灯盏，棉絮捻成的灯芯熄灭，落得一室幽黑昏暗，静的令人胆寒。 我心慌意地问道：“你是不是中毒了？” 师父没有回答我，他右手紧握长剑，沉了嗓音对我说：“莫收东西，直接和我走。” 我点头，立刻跟在他身后，既没问要去哪里，也没问为什么要走。 此时此刻，我最记挂的只是他臂上的伤口。 夜空浮云散，明月彷徨，风声疏狂。 我走出巷口的那一刻，就看到不远处站了数十个虬髯壮汉。 他们蒙面带刀，上身打着赤膊，心口处全都纹了凶恶的猛虎，烈烈杀气澎湃滔天，似要将人就地绞灭。 师父挡在我面前，布了个结界将我罩住，他的长剑陡然出鞘，月下寒光如练，卷起怒风狂 。 路边杂草拂动，鸟雀离巢惊啼。 为首那人一头短短的金发，眉眼间布凶狠之，沉沉一笑后，脸上横 紧跟着颤巍巍一抖。 他的目光扫过我，随即脸狞然地看着我师父，纵声大笑道：“你一个穷困潦倒的亡之徒，还在家里藏了个花容月貌的美人？” 言罢，他又伸手指着我，狂声放浪地补了一句：“等兄弟们砍死那小子，就将这绝美人从结界里拖出来，好好享用一把！” 那些壮汉齐齐呐喊，声震云霄，锐利的刀剑亮出，锋口直指苍穹。 师父快如电地闪身而去，左臂尚在淌血，手中长剑猛然一劈，剑气落地犹如惊天雷火炸起，飞沙走石，铺天盖地。 那批壮汉却陡然将他围住，形成牢不可破的围剿之势。 金光乍现，他们口的猛虎纹身竟似活了一般，纵然一跃，跳 而出，稳稳落地，虎啸震天。 刀光剑影纵横错，撞出 烈的火光，师父身上又 了几处新伤，他的血的太多，将石板染得一片黑红。 老虎比人更可怕，利爪一扫敌得过众人齐攻，看得我心惊跳，不想在结界里多待一刻。IYiＧUo.Ｎet |
香楼主的脸上。 师父拉着我走出去，我不知道他给了多少钱，只知道我们出去以后，那原本怒极的楼主姑娘，竟然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了出来，一边挥着绣帕，一边扬声巧笑道：“容瑜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同奴家计较，往后也要常来啊……” 好像有很多破碎的自尊，都是能被钱补好的。 我们走了一段路以后，师父掏出几个铜板来，在手上掂量了几下，“还有这么多钱。” 我点点头，应声接话：“反正我们也不怎么花钱。” 他侧过脸，似是深深望了我一眼。 师父松开我的手，往前一步与我拉开距离，“我带你去买衣服。” 成衣店的掌柜发现我们一共只有几个铜板以后，先是颇为蔑视地轻笑了一声，然后摸着下巴贼贼地看着我，涎水从嘴角
出，缓慢滴在了桌面上，淌出一片透亮的水渍。 我后退一步要走，那掌柜紧跟着伸手摸了过来，眼看着便要将手掌覆上我的
，想到在
过师父
间佩挂的长剑，狠狠甩了过去。 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劈中了掌柜的脸。 我不知道是这把剑的剑鞘太厉害，还是我用的劲太大，他被我劈了这么一下以后，立刻鲤鱼打
般—— 直直卧倒在了地上。 “他、他……”我蹲下来要去扶他。 “他没事，待会便能醒来。”师父伸手拦住了我。 我有种做了坏事以后要立刻跑掉的慌张
，却又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掌柜，心烦意
间，扒拉了身上松垮的衣袍，将头发
的
后，也想穿着这一身出去给我丢人？” 我还是不动。 师父挑眉看我，冷冷一笑：“化形之后，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我耳
一红，走过去拿了他手上的衣服，而后头也不回地飞快冲出了门去，生怕被人发现我
心狗肺打劫了店主。 皎月生辉，映照当空浮云。 我抱着衣服走回家，推开门以后，却见师父已经在院子里了。 澄澈通明的月光下，师父正颇为坦然地沏着茶，他的指尖挨在杯沿，苍白恍若透明，清朗月光
迭，只听见他对我不冷不热地说道：“我用那几个铜板买了这条手链。” 师父把一条麻绳
成的手链放在了桌子上，转过身对我说道：“若是喜
便拿去，不喜
庭芳。 我走过去捡起那条手链，绑到手腕上以后，觉得麻草扎的有些痛，却还是不想将它拿下来。 婆娑月影从
着透窗的月光在石板地上拉出一道暗
黑影。 师父端正坐在
沿，仿佛将要睡下，他的衣领本来敞开了一大半，现下又被他伸手拉了回去，遮挡的极为严实。 我往师父身边走去，在离他大概一尺的位置停下来。 “有何事？”他问道。 我扫眼看到他的枕边
出一块金牌的边角，雕琢着繁复至极的冥纹，甚至在黑夜中泛着润泽的华光，彰显着自身的非同凡响。 在这一瞬我忽然觉得，师父身上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而这些事又好比他赤.
的
角勾起道：“我兴许就答应了。” 师父的这番话，再次让我想起了
舞，以及那些男子对舞姬做的事。 我涨红了脸，向后退了一步，推开门跑了出去。 自此以后，师父待我要比从前严格许多，他不大愿意和我说话，常常是我叫他几声，他冷冷淡淡回一句。 我用桃木刻了一把长剑，几乎每
是什么味道了。 师父依旧是早出晚归，有时夜里也不回来，他在我们住的地方加封了严密的结界，甚至隐去了门口的台阶。 我一直记得
沉昏暗的天
眼，幽香情
客，长来捧场的样子。 晚风浅浅吹过，我静静站在长街的街口，抬起头望着星芒璀璨的天空，仍是一片明暗
泱泱
的砖石地板上。 他的手扶在桌沿，油灯一照，我才惊觉那血是红黑
。 路边杂草拂动，鸟雀离巢惊啼。 为首那人一头短短的金发，眉眼间
紧跟着颤巍巍一抖。 他的目光扫过我，随即脸
而出，稳稳落地，虎啸震天。 刀光剑影纵横
烈的火光，师父身上又
了几处新伤，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