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他疼得厉害会产生幻觉,在这样的幻觉里,他能见到清丽动人的谢云嫣。 为了那惊鸿一现的梦中美人,魏济明固执而偏拗地守着这个秘密,始终不曾想过找大夫来减轻他的病痛。 即便在面对待常乐时,他也不打算说实话。 魏济明拍了拍常乐的脑袋,轻然一笑答话道:“都过了这么长时间,爹的腿早就不痛了。” 常乐信以为然,扑进魏济明怀里道:“爹你别急,大夫说好好治,总有可能再站起来的。” 魏济明抱着白如糯米团的女儿,眸微动。 “乐乐,爹同你说些话。” 常乐听到她爹这样说,带着婴儿肥的包子脸仰的更高,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看看窗外。”魏济明转过轮椅,望向窗外的繁茂树杈,“站在树上的鸟,不会害怕枝杈突然断裂,因为它相信的不是树枝,而是自己的翅膀。” “你娘就是这幅子,凡事都会自己扛,也怪我那时无知无用,只能让她受累。”魏济明顿了顿,低声继续道:“但乐乐不需要。爹在这世上待一,便会用一为你算计谋划……往后无论我在不在,一定会让你过得好。” ☆、第32章 向天盏 “等一下,先别走。” 去往黄泉地府的路上,花令忽然拽出了一条带着倒刺的长鞭,疾风刮过,她挥鞭挡在了谢云嫣的魂魄之前。 她紧攥着鞭柄看向我,致的眼角微挑,语气更锐道:“我总觉得,有什么恶心的东西跟了我们一路。” 偌大的密林内,苍翠繁茂的枝叶密布错,不远处的溪潺潺声盖过了林间鸟啼,规整的石子路两边,空濛的影忽明忽暗。 “到处都是树,这是什么鬼地方。”花令环视四周,反手用鞭柄勾起了白无常的下巴,“喂,这条路是你带的,你来说说,路的尽头通往哪里?” 白无常大抵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勾下巴,眼中有着小小的羞涩和害臊,“回花令大人的话,尽头就是余珂之地,我们到了余珂之地后,召唤云团就能行得快了。” 冥界不同于天界,云雾没有那么多,不是哪里都可以召唤云朵,充当代步的好帮手。 但余珂之地是个例外,余珂之地坐落在冥界八荒的南部,虽然地域不大,却常年缭绕蒸腾不歇的云雾,素有冥界仙境之称,去哪里都很方便。 “花令大人昨说,想挑最快的路走……”白无常颇为腼腆地了衣角,再次开口言明道:“这条路就是最快的路。” 花令听完他的话,放下了手中长鞭,她半转过身子,抬步走在最前方,“那好,我们继续走吧。” “大概再过半,我们就到地府了。”我对身旁的谢云嫣说:“你不要怕,我看了你下一世的命格,一生平安喜乐。” 她点头,随后道了一声谢。 “常乐的命数也很好。”我走在谢云嫣身边,侧过脸来看着她,“她命里不缺金银,往后会嫁给疼她一辈子的夫君,唔~我记得是位出身世家的公子,他们生有两子一女。” 谢云嫣的脚步停了下来,水润的杏眸泛起涟漪,她顿了这么一下,复又跟着无常继续向前走,再次道了一声谢。 不久我们走到了路的尽头,视野乍然开阔,然而眼前所见却不是云雾缭绕的余珂之地,而是一望无际的荒草原和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白无常登时愣住,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这里是余珂之地的边境没错,但今、今没有云雾……” “为什么没有?”我问道。 站在一旁的黑无常躬身行礼,缓缓回答:“回月令大人的话,余珂之地每月都有一散尽所有云雾,期向来不定,到了夜晚子时,云气才会完全复原。” 花令用长鞭绕出一个守护结界,她站在结界的正中央,掏出一面巧的铜镜,对着镜子照了照脸,散散漫漫地问道:“所以我们必须等到晚上才能动身?” 黑无常恭恭敬敬地答话:“正是。” 花令柳眉一挑,斜睨了结界外的树林一眼。 入夜,周围漫开浅淡的雾气,凝成珠沾在翠绿的草叶上,着皎如白银的月,淌成遍及地的华光。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起伏不定的嚎。 我心下一颤,握着血月剑站在了结界的边上。 “挽挽?”花令走到我身边,柳眉微蹙,手背搭上了我的额头,“你的脸怎么这样苍白?” “这里有。”我低声答道。 “那又能怎样?有什么好怕的。”她半靠在结界上,眼波俏媚地看着我,一手揽上了我的肩,“不过我听说呢,妖怪都是生来尖嘴獠牙,目带凶光——倒确实可怕。” 花令甩了甩鞭子,百无聊赖道:“长得那么丑,可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白无常颤抖着身子,伸手指向花令的背后,“花花花令大、大人……” “叫我干什么?”花令仰起下巴,娇声笑谑道:“哎呦喂,瞧你这副德行,说句话也能结巴成这样。” 话音才落,惊天的嚎一阵阵响起,陡然传遍整个荒野。 我转身一看,数百只凶猛的怪源源不断地冲出树林,矫健的四肢飞快掠地,朝着我们疾速呼啸而来。 花令挡在我身前,挥袖加固了结界,她远望那群凶相毕的怪,轻笑一声道:“原来是怪跟了我们一路,我说怎么老闻到一股子腥味呢。” “这个结界拦不住它们。” 花令闻言抿一笑,默不作声地看我,显然不相信我的话。 我拔出血月剑,剑锋在月下泛着凛凛骇人的寒光,勾月的纹理猩红若血染,一路延展到锐利至极的剑尖,“怪们会撕扯结界的边角,彻底毁掉结界以后,再扑上来斗撕咬。” 花令的脸当即冷下,“按你的意思,今天晚上我们肯定要和它们打一架?” “冥洲王城的人也敢惹,”花令语调变,陡然上扬了几分,眉眼间一片肃杀之,“这群讨厌的丑八怪,八成是活腻歪了。” 她言罢直接扬鞭冲出结界,风吹红裙飘起,掠过月光照拂的苍翠草地。 此时已经隐约浮现了几片云雾,月和草朦胧相映,怪的嚎叫忽远忽近。 我转头看向呆站在一旁的黑白无常,“现在的云雾已经足够你们用了,黑无常召唤云朵,带谢云嫣先走一步,别耽误她转世投胎的时辰。” 黑无常听命,立刻召唤了云团,周遭的云雾霎时散了个干净,全部聚拢在了他们的脚下。 白无常却直愣愣地望着我:“大人你呢?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今晚怪的目标是我和花令,我要是和你们一起走,怪也会追上来。”我把挂在脖子上的月令鬼玉牌取了下来,转而到了白无常手里,“你腾云去余珂之地的都城,找他们的领主大人,把我的令牌给他看,让他尽快派一批侍卫来这里——帮我们斩杀怪。” 月正浓,血光见红。 一声声嚎或呜咽或高亢,此起彼伏直撞人心。 数以百计的怪前赴后继地奔来,尖利的獠牙泛着骇人的青光,就如同无数个夜晚的噩梦中所出现的那样。 我手心的汗沾了剑柄,滑到险些握不住。 带刺的长鞭横扫,顿时放倒了十几只怪,花令闪身之际回眸望我一眼,语气急迫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发什么呆?” 我提剑而起,跃至半空反手握剑,将锋利的剑刃对准下方怪的脖颈,落地时手起刀落砍了下去。 三尺颈血溅的到处都是,花令的殷红裙摆上也沾了一点,她扭头看着我,啧啧称奇道:“没想到挽挽动起手来也能这么狠。” 血月剑上腥红的血顺着勾月的纹理悄声下,我握着剑柄将剑尖进地面,以剑上的血为祭,催动了背过几十遍的咒法。 玄杀阵腾空而出的刹那,跳跃过来的数十只怪被全部绞成了泥。 眼前景象太过震撼,我腿脚一软,失足跪在血月剑边。 花令闪过来扶我,双目中是惊叹,“这是不是传说中以一敌百的玄杀阵?” “是玄阵的一种。” 花令闻言莞尔而笑,凑近了我喃喃问道:“这么厉害,谁教你的?” 我定定将她望着,君上二字几乎要口而出,半晌后,还是转过话题回答道:“你知道我法力低微……这个玄阵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不要紧,你在这里待着好了。”花令抬眸看向怪,紧跟着接话道:“那些丑八怪就都给我解决。” 她言出立行,在玄阵中所向披靡,却丝毫不影响凶猛的怪源源不断地涌来。 血月剑上的血越发淡薄,阵法维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就在玄杀阵陡然消失的时刻,我远远听见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宽阔的荒野上,淡薄的云雾飘散蔓延,凝重肃杀之气随风而起。 救兵终于到了。 我扶着血月剑缓慢转过脸,看到白无常跌跌撞撞地朝着我跑过来,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位间佩刀的侍卫,还有一位…… 美如冠玉的白衣公子。 那人身量高,又生得俊逸,站在一拨虎背熊的侍卫前,显得煞是醒目。 视线汇,他对我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双目幽然若潭水,笑意浅淡。 半个时辰后,整个荒野上再无一头会气的怪,陈尸遍地,触目惊心。 白无常小心地迈过那些怪的尸.首,颇不容易地站到我身边,将那白衣公子介绍给我,“月令大人,这是余珂之地的绛汶少主。” 冥界幅员广阔,除了冥洲王城外,每个属地都有各自的领主,而眼前的绛汶少主,便是余珂之地领主大人的长子。 此时一战方休,花令的长裙溅了鲜血,那些侍卫的衣襟上亦然,只有绛汶一人衣不沾血,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就仿佛刚刚那个手刃群的人本不是他。 花令收好鞭子,朝着绛汶道了一声:“多谢你出手相助。” 他侧目看了我们两个一眼,缓步走过来以后,将月令鬼玉牌到了我手里。 “不用谢我。”绛汶手执十六骨折扇,似笑非笑道:“你们二位若是在余珂之地出了事,家父也担当不起。” 花令听完这话,又与他客套了几句,便随意告了个辞。 “哦,急着走?”绛汶扫我一眼,脸上笑意加深,“眼下已临近午夜,二位不如留在余珂之地过夜,我定会好生款待。” ☆、第33章 锦道 绛汶少主的话音落后,花令迟疑了片刻,她静静站在原地,没有立刻推却。 绛汶见状,反手收了玉骨折扇,修长的手指抵在扇柄上,沉缓一笑道:“我去处理怪的尸体,二位想好了便同我说一声,若是要即刻动身返回冥洲王城,余珂之地会派一队侍卫随行保护。” 夜风轻凉,云雾缥缈,月光点点若碎金,散落在远处波光潋滟的湖面上。 待绛汶走远以后,我侧过脸看向花令,浅声问道:“你是不是……想留下来过夜?” “即便我们现在腾云回去,至少也要花上半个时辰。”花令微蹙一双柳眉,捏起被血浸透的衣角,“但是我现在已经脏成了这个样子,衣服上都是怪的血……” 纤柔的手指将衣领拉扯到更开,隐约可见桃花杏的肚兜,花令向前迈了一步,转身看着我说道:“我想立刻找个地方换衣服洗澡。” 言罢,她目一亮,盯上了远处浮光跃金的湖泊。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