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淡淡点头,既没有表现出得知丈夫过往后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失望或者厌恶,声音仍旧平静。 “既如此,你该对柳姑娘负责,你也欠她一句道歉。” 齐子言怔了怔,他缓缓抬头,视线一点点定格在夏氏脸上。 他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当然生气。你骗了我,可你也骗了柳姑娘。”夏氏说,“犯了错就要悔改弥补,可你只一味想着逃避,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你既然负了柳姑娘,就要好好偿了这份债。我们的事,之后再说。” 齐子言哑然无语,他这个当事人竟然还没有她一个外人想得透彻。 是他做了亏心事在先,得了好处,还总想着瞒天过海,却又害怕柳如霜找上门报复。 人总要学会为曾经犯下的错而承担后果。 时隔多年,齐子言不得不再次直面这段过往。 “柳...”他转身看向众人,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艰涩,“如霜她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话音甫落,连他自己也觉得像是问了一句废话,又忙尴尬改口,直奔主题。 “如霜她因我生怨,成了 祟,她可说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这句话倒是一下问到了关键。 姜屿看了眼夏氏的神 ,将柳如霜的要求如实相告。 “她要你再娶她一回。” 夏氏闻言神 微滞,但面上并无过多惊讶之 。 倒是齐子言眸中愕然,面 一僵,表情扭曲得仿佛听见了什么恐怖故事。 “娶她?别开玩笑了,绝无可能。” 他当然不傻,他如今对柳如霜已无半分情意,唯余愧疚。 娶活人过门都不可能,遑论她早已变成了厉鬼。 “你们能不能去问问柳如霜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她,哪怕要我倾家 产也愿意,唯独娶她不行。” 猜到了他会拒绝,姜屿倒不觉得他的答复有多意外。 毕竟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娶女鬼为 ,齐子言又不是宁采臣,柳如霜更不是聂小倩。 姜屿也不想为难别人,可这事归 究底还是齐子言惹出来的,也只有他能解决。 正想着再继续劝劝,谢知予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得了命令,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柳如霜”掀开挡住脸的斗篷, 出了真容。 瞬间,齐子言脸 变得比死了不知道多久的柳如霜还要惨白几分,抖如筛糠。 谢知予好似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开口,冲他微微一笑。 “你很幸运,我这个人不太喜 强迫别人做自己不喜 的事,所以我给你一点时间,好好再考虑一下。” 他手肘撑着椅子扶手,双手在 前十指 叠,话里含着笑意,耐心十足。 “好好想,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 “柳如霜”在谢知予的 控下,学着僵尸一蹦一蹦地靠近齐子言,甚至还没走到他面前,便已将他吓得惊呼一声,不顾形象地钻进桌子底下,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于是“柳如霜”只好坐在桌上,穿着红绣鞋的双脚前后摇晃,时不时弯下 看一眼齐子言。 等玩得差不多了,谢知予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桌边,轻轻踢了一下桌脚。 他俯下身,勾起嘴角,温柔笑着直视齐子言。 “再说一遍,你愿不愿意娶柳如霜过门?” 齐子言被“柳如霜”的贴脸杀吓到抱头痛哭,再也没有刚才的硬气。 “愿意愿意,我娶就是了,你快点让她走开啊!” 一边是桌子底下弱小无助蹲着抱头痛哭的齐子言,另一边是悠哉悠哉、笑意散漫的谢知予。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路过,见到这幅场面,绝对会误以为这是什么恶人霸凌现场。 不愧是谢知予。 早已知晓并习惯谢知予恶趣味的姜屿看着这一幕心无波澜。 然而一旁的宁秋和池疏此刻的心情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要知道谢知予在天衍宗内一直是清冷孤傲,正直善良的高岭之花形象,可...... “...我怎么觉得谢师弟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宁秋犹豫半晌,还是说了出来。 姜屿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 含了她看不懂的心酸,用一副过来人口吻叹了一句。 “习惯就好。” ...... * 物行嫁娶之事多在夜间。 考虑到常人多惧 祟,几人在齐府周围布了道结界,连喜乐师用的都是纸人。 为了这场婚事,齐子言只能将柳如霜的尸体停放在自己家中,并为她临时设了一个牌位。 夜渐深沉,吉时已到,喜乐奏鸣。 齐子言转身抱着柳如霜的牌位,点燃了准备好的纸人和纸花轿,火舌蹿起,不消片刻便烧得一干二净,连灰也没剩下。 四周逐渐漫起一片朦胧的雾气,如薄纱一般,笼罩着整条街道。 方才烧掉的花轿和纸人转瞬出现在 雾之中,八人抬的喜轿缓缓朝着齐子言的走来。 齐子言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诡异的场景。 虽说他与柳如霜从前也是浓情 意,可如今到底多年未见,再说柳如霜又成了厉鬼,纵对她还有些微薄的情意在,也抵消不掉发自心底的害怕。 他望着花轿的方向,一脸视死如归,却在轿帘被风吹起的那一刻,神情一僵,陡然怔在原地。 喜轿内的柳如霜只穿了一身青衣,肤若凝脂,未施粉黛,却亦面若桃花,笑意晏晏。 本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和尸体一样的浑身惨白, 郁可怖。 轿中人低眉浅笑,远远朝他投来淡淡一眼。 一如当年初见。 恍惚间,齐子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烟雨朦胧的扬州,细细密密的雨丝轻落在他心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柳如霜是全扬州最漂亮的姑娘,想要打听到她的消息并不难。 他去烟雨楼为她画像,不止是为了 谢她,亦是沦陷于她的容貌,一见倾心。 喜轿稳稳停在齐府门前, 童子上前掀开轿帘, 出柳如霜的笑颜。 “子言,还不过来扶我么?”她 边带着柔柔笑意,温柔地注视着齐子言,“难道说你后悔答应娶我了?” 眼见她作势要走,齐子言回过神,连忙上前将她扶出喜轿。 “怎么会后悔?” 既然柳如霜的执念是要他娶她,那就证明她还 他。 一个死了也仍旧深 着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齐子言壮着胆子主动握住柳如霜的手, 喜地看着她未老如初的容颜,两颊微红,羞赧开口。 “当初是我对不住你,你肯原谅我,还愿同我再成一次亲,我开心都还来不及。” 柳如霜不愿这场婚事有旁人打扰,但结界需要有人维持,四人只好各自找了地方藏起来。 远远在屋顶上看着这一幕,姜屿实在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人果然是看脸的生物。” 谢知予听见她的声音,转过头看她,问:“师姐为何这么说?” “齐子言没见到柳如霜之前还是一脸不情愿,但是现在呢。” 姜屿抬抬下巴,示意他往下看,“见到柳如霜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连鬼也不怕了,甚至还拉着她手说起了情话。” 谢知予借着月光看清齐子言和柳如霜 握的双手,认真地想了一会。 “所以,只要长得足够好看,就能让人回心转意吗?” 他边说边转了下手腕,垂下眸子看着腕间的银镯,突然想起了桑月回。 很久之前,桑月回也会 心打扮自己,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问他: “娘亲好看吗?” 然后坐在院子门前,一等就是一整天。 尽管他每次的回答都是好看,但桑月回一次也没有等到过那个人来看她。 谢知予目光落在银镯上,缓慢地眨了下眼,忽然又低低笑了一声。 “那想来我应该也是长得不好看了。” 姜屿:......?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姜屿 头疑惑地侧过身,看着他的侧脸。 微凉清 的夜风从两人身上吹拂而过,谢知予低垂着眼睫,清亮月 落在他如玉温润的面容上,配上他那副淡漠的表情,宛若谪仙一般,有种奇特的、摄人的美 。 这样一张脸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和“不好看”三个字有半点关系。 姜屿决定纠正一下他对自己容貌的认知。 “谦虚了。你要是长得不好看的话,全天衍宗都找不出一个长得能看的人了。” 恰有风吹过,谢知予额前的碎发被吹开, 出了他好看的眉眼。 “是吗。”他弯眉轻笑,又问,“师姐这么说,是觉得我很好看了?”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