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西沉、月明星稀,妖都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明光闪烁,似繁星点缀其中。 万妖街更是热闹非凡,酒肆、客栈妖为患,阁、赌金坊门庭若市,猜灯谜、点花灯等各种小铺层出不穷,皆被围得水不通。小摊小贩比起白天更是铆足了劲地吆喝,一派车水马龙。 茈萝欣雀跃地左右张望,拉着凌蝶儿在各个店铺前穿梭,柳闻辞穿越重重妖群跟在她们身后,一步也不曾远离。 “蝶姑娘你看!”茈萝来到一家糖铺前,拿起了一支嘴里正在嚼着叶片的兔子糖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凌蝶儿,“好看吗?” 凌蝶儿笑着点了点头:“很好看,和茈萝一般可。” 茈萝笑弯了眼,回头看向柳闻辞,眨眼示意。 柳闻辞几步上前将那糖画买下,与茈萝手中。 茈萝接过糖画却不忍将它吃下,一只手拿着它另一只手牵着凌蝶儿继续向前逛去。 柳闻辞看着她们的背影,正抬步跟上,然而一道悉且极具迫力的妖力倏地从他身后传来。 他手中凝起妖力警觉地回过身,直到看到来者时才放下警惕,恭敬地低下了头。 来者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便向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茈萝又看上了一盏兔子灯,回过头想要去寻柳闻辞,然而一回头却发现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军统领不见了踪影,顿时着急了起来:“蝶姑娘,柳闻辞不见了!” 凌蝶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道:“不必着急,柳兄神通广大,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很快便会寻来。” “不行!”茈萝着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要去寻他!” 还未等凌蝶儿回她,一道声音便从妖群中传来,瞬间便安抚了心慌意的小兔子:“我在。” 茈萝蓦地睁大了眼,几步绕过来来往往的妖跑到他面前,眼角还挂着泪珠,气鼓鼓地问道:“你究竟去了何处?” 柳闻辞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抱歉,我下次再也不会不告而别。” 他带着茈萝走到凌蝶儿面前:“蝶姑娘,我想带茈萝去一个地方,还望恩准。” 茈萝唰地竖起了耳朵,在他身后探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眨巴眨巴地看着凌蝶儿,似期待、似害羞又似胆怯。 凌蝶儿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柳闻辞向她道过谢,便带着脸红耳赤的茈萝走进了妖群,不见了踪影。 凌蝶儿垂下眼眸,走向灯火通明。 万妖街的尽头有一棵参天的梧桐木,相传前任羽族族长凤栖瑞便是在此诞生。凤凰本是瑞兽,降世乃是祥瑞之兆,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为了妖都居民的祈福之地。 众妖口口相传:只要在这棵梧桐木下祈愿,愿望便能传至妖王陛下的耳边,他会帮助他们实现。 而如今,众妖如虔诚的信徒一般跪在它的脚下,五光十的妖力如荧火一般涌入它的体内,繁星如昼。 凌蝶儿站在拱桥上看着这奇景,眉头微蹙。 她对自然万灵最是,然而这棵梧桐木却很是古怪。它的体内没有生命的动,更像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而那些妖力没入它之后也如石沉大海,不起半分波澜。 就在这时,她突然在群妖之中看到了一个十分悉的身影,他隐在角落,同样面凝重。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双目凌厉地回望过来,直到看到她时凌厉才被惊讶所替代。 孔临沉朝她点了点头,同身边的羽妖代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去。 凌蝶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凤栖瑞与孔临沉是义父义子的关系,孔临沉对他的妖力应是再悉不过,那他是否也意识到了这棵梧桐木的不同寻常?而先前孔临沉也说过,凤栖瑞曾在妖都出没。 就在她沉思之际,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紧接着脸颊上也挂上了些许的重量。 她的耳边传来轻笑:“在想些什么,这么入神?” 凌蝶儿瞳孔微张,笑着回头看他:“阿清!” 颜清脸上戴着一副挡住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鎏金的狐狸眼含笑着看向她,晶莹剔透的金瞳似将这万家灯火尽数收入眼中。 “嗯。”颜清嘴角微微勾起,理去她耳边被风吹的发丝。 不知何时,身边来来往往、形形的妖都戴上了面具。 凌蝶儿站在拱桥上向下望去,只见她的脸上也戴了与他别无二致的面具,潺潺水与万千灯盏从他们脚下游过,蜿蜒着飘向远方。 她弯眼笑道:“阿清,我们变成一样了。” 颜清看着她在灯火阑珊处笑靥如花,有一瞬间的愣怔。他们,是一样的吗?她从花中绽放,而他从炼狱走来,他们,可以一样吗? 凌蝶儿环住了他的,将脸靠在他的前:“阿清,不必多虑。” 他轻轻抱住了她,吻在了她的发丝上:“嗯。” “听闻在此处祈愿便可得妖王陛下的聆听,不知道我是否有此殊荣得陛下垂怜?”凌蝶儿眉眼含笑地问道。 “不论你在何处祈愿,妖王都会倾听。”颜清垂眸看她,“他绝不会让你久等。” “愿这灯火如昨,万妖无难无忧;愿这江山如旧,不见悲愤离愁。”凌蝶儿抬起头看着颜清,“愿这妖王如昼,与吾共赴长久。” “不知陛下,是否愿意?” 她知道了。颜清良久无言,他早该料到她如此冰雪聪明,又怎会无法猜到他近所筹划之事,她是怕他会因她枉顾命,才以此为媒介将担忧说出。 “好,”颜清回道,“本王答应你。” 凌蝶儿笑了起来:“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颜清看着她,“君无戏言。” 他轻轻解开她的面纱,眷恋地吻了吻她的鼻尖,又向下吻去,轻柔地吻住了她的红。 “嘭——”璀璨夺目的烟火在他们身后绽放,如一场美不胜收的火树银花,如一场光溢彩的似梦幻境。在这纷闹喧嚣、四面楚歌的繁华之地,他们齿相依,以彼此为后盾,并肩而行。 凌蝶儿附在颜清耳边,将她方才所疑惑之事全数告诉了他。 颜清微微皱眉,说道:“随我来。” 他们一路走过跪在地上的众妖,然而他们却对他们视若无睹,依旧在虔诚地跪拜。 颜清带着凌蝶儿走到梧桐木前,问道:“可有察觉异样?” 凌蝶儿闭上眼,神识一寸一寸探入,直至那一片虚无之中骤然出现了一丝火光,紧接着火光迅速向四周蔓延,星火燎原,将周围尽数灼烧,燃起熊熊烈火。 而那熯天炽地之中,却生长着一棵傲然屹立的梧桐木,一个红的身影正站在它的面前,微微抬起头背对着她负手而立。察觉到她在看他,他缓缓侧过头,然而一阵火光闪过,他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凌蝶儿猛地睁开眼:“我看见他了。”凤栖瑞。 颜清点了点头:“嗯。” “阿清,他好像有话要与我说。”凌蝶儿看向颜清。 颜清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不必理会他。” 凌蝶儿眨了眨眼,突然凑近他:“阿清,莫非你是吃醋了?” 颜清冷哼一声:“本王从不吃醋。” 凌蝶儿笑弯了眼,后退几步:“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觉。” 颜清伸出手将她抱入怀中,皱着眉说道:“你要去何处?” 凌蝶儿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巴,说道:“阿清,让我去吧。” 颜清冷着脸一言不发。 凌蝶儿又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吻他的薄,笑道:“阿清。” “你。”颜清鎏金的狐狸眼暗了下来,“当真要去?” 凌蝶儿点了点头:“若能得凤栖瑞助力,那无疑是锦上花。” 颜清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杏眸,想在其中找到一丝犹疑与胆怯,让他能及时打消她的念头。然而里面除了一往无前的坚韧,其他什么都无法看见。 只要有她在身边,即便没有凤栖瑞相助,他也能所向披靡。 颜清冷哼一声,移开视线:“你究竟要遍体鳞伤到何种地步才会学乖。” 凌蝶儿笑着回道:“多谢妖王陛下。” 她往后退了几步,轻声说道:“阿清,我很快就回来。” 梧桐木的底部突然泛起波澜,骤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口,凌蝶儿轻轻触碰了它一下,顿时火光大涨,天的火星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颜清冷着脸看着她消失,周身的冷气竟直接将火星凝固,化作星星点点的冰粒,又被他夷为冰粉,消融于空气中。 他脸郁地拂袖转身离去,待他走后不久,跪在梧桐木下的众妖纷纷摸了摸自己的脸,呼出一口热气,总觉得方才似乎下了一场雪,寒冷到足以滴水成冰。 凌蝶儿走入了一条一望无际的长廊,两侧雕刻着栩栩如生、连绵不绝的壁画,火光将它们照亮,使它们清晰可见。 两侧的壁画一开始一般无二,皆是在熔岩之火中长出了一棵梧桐木,一只凤凰诞生于此。 不,这并非开始。凌蝶儿回头看去,她身后的壁画似是被破坏一般模糊不清,显然他不愿让她再往前探究。 凤凰与九尾狐一见如故,与其他志同道合的妖兽一同将这蛮夷之地建设成了风调雨顺、幅员辽阔之地。至此凶险之地被掩盖深埋,大小妖族如雨后笋般林立,很快遍布妖界。 所有羽族皆受凤凰庇护,除了那只罪恶滔天的金翅大鹏。 凤凰与金翅大鹏大战一场两败俱伤,最终金翅大鹏被九尾狐收服,不再作恶。 然而下一幕,九尾狐的身边却围绕起了一圈黑雾,巨柳和云豹挡在他的身前,虎蛇在一旁虎视眈眈。 就是从这一幕起,两侧的壁画便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左侧的壁画就像是记载了一段残忍血腥、不堪回首的过去:小九尾狐亲眼目睹九尾狐、黑、巨柳陨落,云豹身受重伤,悲愤绝地将黑雾下,妖力暴涨险些失控,好在被赶来的金翅大鹏制服,总算是保住了命。 但后来,小九尾狐长大,炼狱将至,血染红了妖界的天空,再不见蔚蓝;众妖生不如死,遍地断臂残骸。 金翅大鹏被折断了羽翼和双爪、削去了利喙,以锁神链锢,悬挂在妖王山脚下,承受着千万年的痛苦,那条河中淌的不再是清澈的水,而是从他的伤口中一滴一滴落下的血水。 虎族蛇族被关押在了天牢笼,虎蛇被活生生地扒了皮,凄恻的吼声萦绕妖界上空久久不散;他们被施了法,即便失去皮与鳞片也无法死去,他们经折磨,直到最后鲜活的体才被丢进他们饥肠辘辘的同胞中,一边惨叫着一边被啃食殆尽。 鲛人族被斩断了鱼尾、挖去了舌头,他们失去了在水中遨游的能力,只能在地面上痛苦扭曲地爬行,内脏与血蜿蜒着了一地;他们的喉中发出的不再是天籁之音,而是凄厉刺耳的怪叫。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壁画上的景象残暴到光是看一眼便觉得不寒而栗,更别提亲身经历。 而壁画的最后,九尾狐再度发狂,亲手将身边的一棵巨柳击杀,一只兔子挡在了另一棵巨柳面前,却直接被炸为了血沫,尸骨无存。 至此,一切终结,时间回溯。 妖界篇也差不多要进入主线啦!!!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