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顺着水面慢悠悠地飘,围绕着湖岸碰来碰去的,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捻起了河灯里面的栗子,连带着承载宋檀愿望的河灯也这样中道崩殂了。 皇帝披着雪青的披风,两手指转了转手中的栗子。他不喜热闹,夜深人静了才愿意出来走走。 “你瞧,他多自在,便是许愿,也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皇帝把玩着手里的栗子,看着一点点泛起涟漪的湖面。 伺候在他身边的人是六安,他躬身回话,“里的人都是在熬子,只是宋公公是在过子。” 皇帝轻笑一声,“你又懂了。” 六安身子得更低,“陛下是天下之主,为天下万民已经是劳心费神,这点小事又何须挂心呢,我们这些奴婢在不就是为了让陛下顺心的吗?” 皇帝神晦暗不明,“你觉得,朕为宋檀而挂心了?” 六安不慌不忙道:“奴婢只知道,陛下是天子,陛下所要的都能得到,所想的都能成真。” 在那么一瞬间,皇帝心里的某样东西松动了,他把手中的栗子捏开,出干净的果仁。 “叫邓云去办吧,”皇帝缓缓道:“跟他说,宋檀不适合穿红。” -------------------- 皇帝:克制?我不克制了,我是皇帝,我想干嘛干嘛。 第9章 八月初宋檀有一天的休沐,他先去领了这月的月钱,又将发下来的新衣浆洗熨烫了,放在衣架上用香炉烘着。一应杂事都料理妥当了,他才有功夫去找绿衣。 绿衣在尚局柳姑姑手下当差,宋檀去转了一圈,却没见人,问一问同屋的姑娘,才知道绿衣被罚,这会儿已不在柳姑姑手下了,跟着刚进的小女们一块学规矩呢。 1 宋檀十分惊讶,请这里的女代为传个信,叫绿衣出来与他见一面。 等了约半个时辰,宋檀才与绿衣见上面。 短短几天,绿衣面憔悴的可怜,她一见宋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也不晓得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就这样被罚了,跟着小女的掌事姑姑学规矩,伺候姑姑洗脸梳头,稍有不甚就落得打骂。” 她伸出一双手,泣泣道:“前儿说我端茶学的不好,叫我重新学,一双手都快叫热水烫烂了。” 宋檀皱着眉,捧着绿衣一双手吹了吹,又把荷包解下来递给绿衣,“这些钱你先拿着,打点掌事姑姑。我去找柳姑姑,请她帮忙将你调回去。” 绿衣噙着泪点头,她也不敢多留,说了两句话就跑回去了。 宋檀看着她进去,想了想,还是去尚膳监找刘公公。 刘公公正好在尚膳监,见了宋檀却颇不自在,将他拉到一边。 “刘公公,我有件事问你,我那个妹妹绿衣,不晓得做错了什么事情被罚了,如今可怜的紧。您能不能给想想办法,好歹叫她离了那个地方。” 刘公公摆手,“这事我也没法子,听阿柳说,绿衣是上面直接点名调走的,她也留不住。” 宋檀眉头紧皱,“到底是什么回事,她虽然不是心里玲珑的人,到底在里当了许多年的差,应该闯不下什么大祸啊。” 刘公公看了看左右,悄悄对宋檀道:“听说,你那妹妹是得罪了东厂的邓厂公。她算是好的,还留了一条命。你往外头打听打听,得罪邓厂公是什么下场。” 宋檀心里觉得不好,追问道:“是因什么缘由得罪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刘公公道:“若不是什么大事,你倒是可以去说说情,毕竟你们御前的人总比我说得上话。” 离了刘公公这里,宋檀直奔司礼监,司礼监一贯是严肃的,守卫守在门口,小太监们捧着文书走来走去,一丝儿声音也没有。 宋檀请人传了话要见邓云,却被告知邓云不在这儿。 “我们厂公一早便出去了,今也不一定回来呢。”传信的太监倒很客气,只是到底没让宋檀见邓云。 宋檀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司礼监里头,邓云抓了把小米喂架子上的信鸽,问道:“人走了?” “走了。”随从太监问道:“厂公为何避着不见他?” “他来找我,我知道是为什么。这不是一桩好差事,话说的轻,被他上了呢。话要说重了,来他得势,怕是要被记恨。” 说着,邓云把手里的小米都扔给了鸽子,哼了一声道:“这个夏明义,有点出力不讨好的事儿都推给我!” 宋檀去找了夏明义,到了门前,转来转去的,犹豫着怎么开口。正当宋檀要敲门时,夏明义的房门开了,他背着手,开了门后就回身坐在圈椅上,道:“磨蹭什么,进来吧。” 宋檀走进去,夏明义给他倒茶,道:“我还当你再也不来了呢。” “师父说的哪里话,”宋檀接过茶杯,“一是师父,终身是师父。” 夏明义叹了口气,态度软和了很多,道:“说罢,什么事。” 宋檀把绿衣的事情说了,道:“我想邓公公不见我,总会给您几分面子的。” “我能有什么面子,行将就木的老东西了。”夏明义道:“那位绿衣姑娘是怎么得罪了邓云?” “正是无处打听,不然也好对症下药。”宋檀答道。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