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纸的张文瑞喜不自胜,风风火火地回到家,冲着娘子喊:“叫乡亲们尽快做纸吧,这种纸不愁卖了!” 大雪化的差不多了,宋檀挑一个好天气出去了。 他先去了琼台别院,自姚黄纸的事情传开后,巴结宋檀的人就更多了,他们没有邓云那样的门路,东西多半都送到了琼台别院。 别院的管事十分能干,早就将各家送来的东西检查过,分别登记造册。宋檀摸着厚厚一匝单子,心想世上还是贪官多啊。 这些东西,宣睢允许宋檀收着,宋檀暂时没有什么要用的地方,仍将它们放在别院,只分别准备了一些礼物送给箐云箐兰,邓云和六安。 管事见他在找女人用的首饰,便捧出来一个盒子,盒子用白绒布做衬,上面放着一件珍珠衫。这一件衫子用大小不等的珍珠穿成,两个银环镶嵌宝石,应该是带在手腕的位置。最下面一圈链,是米粒那么大的珍珠了两圈。 这件东西古里古怪,说首饰不像首饰,说衣服不像衣服。宋檀想起邓云给他穿过的一件珍珠袍,同样是在这琼台别院,宣睢以那样冰冷的目光审视他。 陛下是不喜珍珠呢,还是不喜红衣服呢?宋檀暂时还没摸明白,叫管事收了这件珍珠衫,先不要拿出来了。 处理完了琼台别院的事情,宋檀换了身衣服出门,去找沈籍。 沈籍家住的偏,宋檀从马车上跳下来,狐裘将自己裹得紧紧地。 他去敲沈籍的门,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邻居被他惊动,告诉他沈籍出门了。他的朋友邀他出游,去的是堆雪楼。 宋檀只好又转头去堆雪楼。 堆雪楼门口用冰做了一溜儿八个冰雕盆景,晶莹剔透的,来往的人不免多看两眼。 宋檀觉得这个还怪有趣的,凑上去仔细瞅了两眼,因为天晴,冰已经在化,一些细节看不大清了。 楼里忽然传来一道很大的砸东西的声音,宋檀吓了一跳,里面的人慌里慌张的往外跑,宋檀硬挤着往里面去。 只见楼上站了一群人,衣着华贵,神态嚣张,被他们围在里面的正是沈籍和魏乔。 那群纨绔子弟,为首的那个叫冯新翰,是淑妃的娘家弟弟。 他今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来堆雪楼吃酒,正碰上魏乔,言语间不干不净的。魏乔不是任打不还手的人,文人的嘴一向还更毒些,就这样起了冲突。 魏乔如今也算是个能人了,半年来连升三级,从不入的小吏成了正经的吏部七品官。大家都知道魏乔背后的靠山是宋檀,对他的升迁速度也都见怪不怪了。 魏乔身边还站着沈籍,沈籍穿的朴素,冯新翰不认识他,以为他是魏乔的寒酸同窗。 宋檀在底下听人说明白了来龙去脉,见上头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他忙起身呵住:“住手!” 楼上的人都往楼下看,宋檀缓步上楼,“这不是冯家小国舅吗,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冯新翰眯着眼睛看着宋檀,“哟,我说是谁,原来是魏乔的主子来了,怪不得你敢这么横,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宋檀拢着狐裘,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脚,“魏乔是朝廷官员,殴打朝廷命官可是不小的罪责。” 冯新翰嗤笑一声,“我就是打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宋檀淡淡地看了他两眼,还没说话,东厂的番子顷刻间就围上了整个二楼。 东厂是什么样的名声呢?楼下看热闹的全都跪在一边瑟瑟发抖,掌柜的心里呜呼哀哉,心想怕是难逃一死。 看见东厂番子,冯新翰的酒大约醒了几分,但他还是很嚣张,“你想拿我?你凭什么拿我!” 京城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讲权势的地方,冯新翰方才以权势魏乔,这会儿却又不明白了。 宋檀只是抬了抬下巴,东厂番子立刻上前,从冯新翰连带他跟着的那些朋友全都押走了,他要叫喊,被人一招卸了下巴,叫不出来了。 人都走干净了,魏乔心有余悸地来道谢。宋檀与他寒暄了两句,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沈籍身上。 沈籍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察觉宋檀看他时,才开口道:“仗势欺人不好。” 魏乔怕沈籍得罪了宋檀,一直对他使眼。 宋檀却被他这一句话说的低下头去,道:“我只是吓吓他。” 魏乔见两人这般模样,打圆场道:“宋大人也是为了给咱们两个解围啊。” 沈籍没见宋檀之前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见了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现在站在沈籍面前,穿着华贵的云锦和狐裘,不仅不再任人宰割,手上也有了能保护自己的权利。 对于宋檀来讲,沈籍实在无法说这是件坏事。 “外面,你趁早回去吧。”沈籍最后只是这样说。 “我,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宋檀让人把他准备好的盒子拿上来,那锦盒里放了六刀纸,同样是旧例束脩的一部分。 “这是我家乡的纸,叫姚黄纸。” 沈籍往锦盒里看了一眼,道:“姚黄是花中第一,这些纸也的确名不虚传。” 宋檀被夸奖了,心里着的大石头稍微松了一点,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无话可说,宋檀只好告辞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檀与沈籍见面的时候,心里全然没有从前的轻松和欣喜。他想见沈籍,却又觉得实在难以面对沈籍。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