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似沸起一片火海, 只不断索取着这片冰凉给她救火。 顾青山看着不断梦魇, 痛苦又难受的安 无意识地朝着他的怀里靠近, 一时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前, 将怀中的人越搂越紧,恨不得将她 进他的骨血里。 若是换作以往, 换作郡主难得这般主动, 顾青山怕早已心猿意马了,然而此时此刻, 尽管赤、身相待, 可指尖所及之处, 皮 已消瘦过半, 指腹触及之处,甚至有些咯手。 要知道安 郡主仙姿玉貌,她不胖, 却也并非那般瘦得 相的竹竿身形, 她看着虽瘦, 实则身上是有 的, 丰肌玉骨,如同这世间上好的羊脂美玉,每每顾青山指尖所及之处,从来皆是一片细腻,让他止不住 连忘返。 然而此时此刻,却消瘦得惊人。 三个月的时 ,一 过一 消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生进行着。 顾青山活了整整二十四年,他乃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自出生起,说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毫不为过,便是连 里的几位皇子,他从来都不曾正眼瞧在眼里。 爹娘给他的一切,他甚至不屑于继承。 他只想靠着自己的能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故而他九岁起便开始直奔北疆,上阵杀敌,他顾青山所要的一切,从来都是要靠着自己的一双手亲自获取。 自问无论上阵杀敌,还是为官处事,这世间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的。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这才第一次有了种惊慌失措的 觉。 像是手中紧握着一把沙子,从指 中一点一点溜走的无措,无论攥得再紧,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一点洒落的份。 这一刻,怀里的 子,便如同他掌心里的沙。 顾青山自幼随祖母长大,将军府门楣巍峨,他乃将门之后,自三岁起便随着武师开始练剑练武,在顾青山的印象里,自他懂事知事起,他一心向往战场,他人虽在京城,可自幼便知他的人生是属于北疆的,故而对 子这块,其实并没有任何想象和渴求,他想象中的 子便是随母亲那般夫唱妇随即可,温柔贤惠,随后为顾家生儿育女。 安 郡主,属实从来不在顾青山的考虑范围内。 又或者,他的婚事,从不曾跟那位高高在上,矜贵得连 头发丝都透着奢靡 致的安 郡主扯上任何关系。 不过是他弃武从文,稍稍耽搁了两年婚事,随后被陛下盯上了,这才有了这桩政治婚姻。 第一 受是惊讶,第二 受是……他们顾家庙小,怕是装不下这尊大佛。 不过, 京贵女无数,他对女子素来无多少目光,了解不多,唯独这位安 郡主,算是不算 悉当中的最为 悉的,无他,安 郡主存在 实在太强,无论走到哪儿,无论是在女子嘴里,还是男人堆里,她的名讳永远是排在前列的。 何况,当年在皇家学院念书那儿,他们之间的座位就隔了一道走廊,她的位置在前,他落后一位,略一抬眼,轻而易举的便留意到了,想不注意都难。 而恰逢那时,首位的七公主和第三个座位的丹旸县主二人永远叽叽喳喳,每 在课堂上犯花痴,两双眼恨不得黏在了他的身上,顾青山虽目不斜视,不过但凡一侧目,总归有些闹心,相比之前,从未曾往右撇过半个眼神的安 郡主,便衬托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思绪到这里,一时顿住片刻—— 其实,顾家那些年推了不少亲事,大多是老太君直接替他推了,多数都不会传到他跟前,便是有,顾青山也是推回到了老太君头上,嘴上道着:“祖母决定。” 唯独陛下赐的这门亲事,老太君特意将他唤到了跟前,询问他的意思。 其实,那时心思不在婚事上的他,一心都放在西南上任的准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稍稍惊讶了片刻,随即沉 了许久许久,这才冲着老太君道:“祖母决定便是。” 彼时,老太君那双犀利 悍的双眼落在了他的面上,定定看了片刻,竟破天荒的缓缓点头道:“相救郡主的草药是你发现并亲手送入那郡主府的,想来也是你们二人有缘。” 说着,老太君沉默片刻后,只撑起龙头拐杖缓缓起身道:“既是陛下所赐,顾家自该……谢主隆恩!” 于是,那 从北苑踏出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哑然。 他的亲事,那么一桩天大的大事,就那样轻飘飘的……定下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或许正乃祖母所言,缘分二字罢。 当年 染天花的安 郡主被迁出了皇 ,送回了郡主府,他前往郡主府送药那 ,见偌大的郡主府门庭轩丽却分外寂寥,府中并无主事主君,又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去的那 无意听到郡主府的侍女们在墙角抱头痛哭,埋怨郡主的父族 家竟无一人登门探望,便是附马爷也不过在郡主府虚留了片刻,甚至都不敢靠近芳菲庭半步,只将她们孤苦无依的郡主丢在郡主府活活等死,又道皇上好狠的心,竟下令命人直接将九死一生的郡主移出了 ,若非太后顾念,一气之下跟着出 探望,这 府的婆子婢女怕全部都得被这场天花吓得四下逃命。 彼时, 染天花后九死一生的安 郡主奄奄一息,若非提前送来了草药,怕是挨不过两 。 那 ,隔着一道薄薄的帷幔,顾青山失礼的上前探了探郡主的病症,那一眼, 薄西山的安 郡主浑身上下竟有股子腐朽到夺目的美,生生冲击着他的眼球。 明明她一脸惨白,明明她绝美的脸上已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天花印记,然而那匆匆一眼,却令他有片刻失神,只觉得惊为天人。 只觉得昨 的画面在今 重现似的。 如今的郡主,整整三个月来, 皆如那 。 当时,他只有片刻怜惜。 然而,此时此刻,已是他 子的安 ,同样这般面目,只觉得用慢刀割 般,每 朝着他身上生生割下一块 来,只恨不得将她身上所有的痛苦全部悉数转移到他的身上来才好。 他不怕痛,也不怕烧! 当年他能救她于水火。 今 ,他也一定能! 这样想着,顾青山紧紧抱着安 ,只将脸凑过去不断在她脸上贴着,用力的贴着。 待身上刺骨的冰寒被她滚烫的体温一点一点 走了,待浑身渐渐发暖,发烫了,顾青山复又轻轻 开帘子,下榻,浇水,上榻,周而复始。 整整一夜! 自后半夜起,安 身上的体温竟离奇般的消散了些。 长夜漫漫。 东方鱼白。 整个无恙居,整个将军府静谧无声。 火盆里的炭火已然熄灭,半开的窗外凉风袭袭。 外头静谧无声。 整个世界就跟彻底静止了似的,没有一丝声响。 安 于这般安静静谧的清晨缓缓睁开了眼。 冷。 好冷。 她下意识地打了个轻颤,浑身略微哆嗦着。 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整个世界一片灰蒙,她好像是做了一个漫长而杂 的梦,梦到了皇祖母,也梦到了她那未曾谋面过的长公主母亲,还有顾青山。 她梦到顾青山上门前来提亲,长公主母亲一脸冷漠挑剔的拒绝,拒绝的理由有他顾青山竟敢赢个美婢回来打安 的脸面,他还敢朝三暮四跟旁的女子四下勾搭,惹得她的宝贝安 徒生闷气,这一世势必不可能将安 再嫁给他了。 原来梦里竟是下一世! 她们都已重新投胎了,可皇祖母还是她的皇祖母,娘亲,她的长公主娘亲这一世竟建在,还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这辈子有长公主护着,再无一人敢肆意欺负她了,她还梦到这一世的顾青山居然依然恬不知 的跑来郡主府求娶她。 好美好的梦,她贪恋着,如何都舍不得醒来。 她没有娘亲,可是梦里有噢! 梦里的皇祖母也还建在,只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打闹。 梦里的顾青山被长公主指点得连话都不敢说,她得意傲娇极了,优美的天鹅颈绷得直直的,老高傲了。 不过,见长公主真要推了这门亲事,打他顾青山的脸,安 又下意识地有些着急,只频频朝那顾青山使眼 ,让他还不快使了浑身解数,快快求得娘亲的认可! 然后,就在那顾青山 开华袍正要跪求之际,她悄然醒了。 轻风掠起薄薄的帷幔一角。 安 躺在 榻上,见窗子半开,外头白 的鹅 朵朵飘落,竟是……下雪了。 安 只有些惊讶。 难怪这么冷。 竟下雪了。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往后一躺,便落入了一道宽敞的 膛之中。 安 缓缓偏头,这才看到身后顾青山紧紧的箍着她,将她揽入了怀中,他呼 绵长,却长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安 下意识地抬起指尖,轻轻抚上那一片皱起的眉心,然而下一刻,手指被人紧紧攥住,被人紧紧握住了一片冰凉的掌心之中。 那道剑眉下紧闭的双眼嗖地一下睁开了。 第77章 四目相对间, 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直接呈现在了安 眼前,那里头黑漆漆的,像是有着一片深海! 深海深深,里头波涛汹涌, 在睁眼的那一瞬间仿佛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 里头狂风暴雨, 十足骇人, 然而不过在一瞬间后,又见那片深海很快的恢复平静, 变得风平浪静了。 只一动不动, 不错眼的投放在了安 的面目上。 定定看着。 不错眼的看着, 好似轻易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似的。 安 一时眨了眨眼。 她这一阵 高烧昏 , 虽 梦魇不断, 知道自己又病了,不过清晰的思绪其实多还停留在那一 , 停留在她与他争执的那一 , 停留在皇祖母薨逝的那一 。 她知道自己应该病了许久,她一生病, 往往没个三两月是好不起来的。 不过,  糊糊一睁眼间, 总是能够模模糊糊的看到 榻边的那一抹高大的身影, 便知他一直在她身边守着。 一时想起三年前,哦,现如今应该是四年前了, 四年前她 染天花将死之际,  糊糊中仿佛看到有人拨开帷幔朝 榻上的她探视而来, 那个时候, 弥留之时,她还以为是黑白无常要来带她走了,可是,没想到没死不说,没多久她竟还一 一 好了起来。 后来才知道,原是那 将军府的顾无忧给她送药来了。 昏 的这些 子,便也一直能够 受到他的身影跟前晃动,让她其实一直颇为安心。 许是历经过生死,经历过生离死别,经历过大风大浪后,心 便会被磨练得越发坚强和豁达,在生死面前,那些小小的瑕疵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虽是长公主之女,备受太后宠 的外孙女,可安 自幼便知,她与七公主赫连毓,县主丹旸是截然不同的。 七公主上头有着 冠六 的生母贵妃娘娘罩着,身边还有个出 又 情甚好的胞兄二皇子赫连瑞护着,无论她将来婚事如何,注定都是这大俞朝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丹旸虽自幼丧母,又被侧妃欺 ,可邑王威仪天下,虽谈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底乃一方霸主,无论无何,只要邑王府矗立一 ,她丹旸县主便可在这权势滔天的京城横行一 。 而她堂堂安 郡主的父族 家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末 之辈, 家除了其父 茗,整个 家的人几乎大字不识,辩理不清,上不得台面,这身份甭说放在京城,便是搁在 家老家,若无长公主这株大树, 无人将其瞧在眼里,这样的家族甚至还反过来需要傍着她这个孤女谋生,如何能够成为她的依靠。 安 虽有太后宠 ,可太后年事已高,太后若是一朝薨逝,说实话,除了空有的一郡主虚名,她的境遇,怕是连等闲的二品三品官员家的娘子都敢轻易上来踩上一脚。 再加上她身体上的拖累,所以看透事实本质的安 ,这些年来既不曾嚣张跋扈,与人结怨,也不愿低下高高的头颅,长袖善舞,与人结识,四下攀走 际,她只想守着她的一方寸土,过着与世无争,安安静静的小 子。 却不想,落入他人眼中,倒是成为了她孤傲清高的一面。 安 也懒得解释。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