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元行迟的时候,后者正往门外送大夫。 元行迟低声问了大夫什么,大夫摇摇头,叹一口气,两人的脸 均是凝重。 元行迟眼神一转,瞥见立在那棵矮松树旁边的陶眠。 他的眼中登时迸 出光彩,不仅是因为故人相见,更是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陶眠师父,您可算来了——” 元行迟让管事把大夫送走,他亲自 了陶眠进门。 这是元府小姐的闺房,他们站在外间,隔着一层玉珠帘,能听见里面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 是元夫人。自从元鹿出事,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陶眠听闻元夫人的哭声,能 受到对方的肝肠寸断。他让元行迟劝劝夫人,过度悲伤会伤及自身的 本,别把自己哭倒了。 元行迟点头称是,又急着让陶眠看看元鹿。 “陶眠师父,元鹿溺水后已经昏 三 ,我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元行迟说话的语气充 了沮丧。他知道不该,但此刻的他无力又 狈,这是一位父亲的挫败。 陶眠让他别急,先让自己看看。 就算他看不好,还有小神医呢。 元行迟听他这样讲,又重新燃起希望。 “那就拜托陶眠师父了。” 陶眠进入内室,屋子不大,但装饰陈设都很用心, 致而华贵。 看得出元家夫妇俩很疼 这个女儿, 里赏赐的珍品,朋友赠予的宝物,全部堆在元鹿的房间,琳琅 目。 元夫人坐在 边泣泪,快要把自己哭干了,形容枯槁,身子消瘦一圈。 元行迟扶起夫人,给陶眠让了个座。 陶眠最初对医术是一窍不通的,完全没点亮这个技能。但是从四弟子之后,他就开始逐步涉猎这个领域。 最初是为了救嗜睡的四弟子,后来给五弟子解毒,为六弟子治伤补灵 …… 如今陶眠在医术这方面也算颇有心得了。就算没小神医那般专业,也是能看出个大概来。 这个“大概”具体所指,就是某人的生死。 陶眠一眼就看出,元鹿活不长了。 她的气息微弱至极,撑不过今晚。 溺水一难,她凭自己和元家人是渡不过去的。 除非神仙来了。 …… 现在神仙真的来了。 陶眠不该管的,他对此心知肚明, 手凡人生死对他毫无益处。 但若凡事都讲究好处二字,那他这个仙,又何以为仙呢。 陶眠把元鹿的手放回被子里,轻碰了下元行迟的袖子,让他随自己出来。 面对着 脸焦急的元行迟,陶眠也没有隐瞒。 “我可以救她,但这是从天道手里抢命。就算醒来,今后她的身体永远不会恢复到寻常孩子那般健康。而且我无法对你们夫妇保证她能活多久,这样……你们可以接受么?” 陶眠是询问的口吻,但元行迟知道,他 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接受、我接受!陶眠师父,求求您,救她……” 陶眠颔首,面容沉静。 “那好。” 仙人说自己会一点招魂之法,但需要外人回避,只能留他和病人在屋内。 接下来的整整三 ,他都把自己困在房间内,不吃不喝。 如果有谁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会看见屋里的奇异景象。 无数条细如丝线的灵力 错却不 绕,密密麻麻,充斥整个房间,如同蚕茧一般。 在这茧内,仙人站在房间中央,双目阖起,手中不停地变换着法决。 层层的灵线之间,有一 显得特别。 那 线的一半是红 的,在红的尽头,是一滴“血珠”。 并非真正的血,它的真实面目,是人的魂魄。 元鹿三魂七魄残留两魂四魄,超过一半还留在体内,所以陶眠用《通幽术》引魂还有用。 元 故去时,陶眠没有用此术。因为他和最后时刻的荣筝一样,都是掌心里的水,越是用力, 走得就越快。 没有任何一种法术是万全之法,世间尽是残缺和遗憾。 三 后,那扇紧闭的门扉终于敞开。守在门口的元家夫妇立刻起身, 接开门的陶眠。 陶眠一脸疲惫,给他们夫 让个路。 “平安了,去看看她吧。” 元夫人喜极而泣,她对陶眠连着说了几声谢谢,急匆匆地进入内室。元大人也是。 陶眠没顾及什么形象,顺着门框滑坐在地。 肚子好饿,好想面前出现 汉全席。 元家小姐昏 数 终于醒来,元府上下顿时热闹喧嚣起来。 只有仙人这里寂寂的。 府邸的灯笼依次亮起,陶眠数着那么多的灯笼,和笔直的廊柱。 在他面前的第三 柱子,忽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影子。 他看起来有点害怕,估计是府里近些 子的 沉吓到了他。 陶眠一眼认出了他,扬起一抹笑,对他招招手。 “这不是那个碰我瓷的小妖怪么?夜深了,你怎么不回家。” 小孩扁了扁嘴,似乎很委屈,摇摇晃晃地扑向陶眠。 和小时候不一样,敦实多了。 “陶眠师父,”元鹤声音颤颤,“他们说是我害的妹妹。” 第305章 悲伤的竹筒子 元鹤八岁了,但男孩长得慢。在陶眠眼中,豆大的他不过是从一颗黑豆长成了两颗叠在一起的黑豆。 他看起来很难过,但身子圆滚滚的,没有 ,可见元家的伙食不错。 陶眠像揽着一个悲伤的竹筒子。 小竹筒和过去不一样了,陶眠隐约记得三岁时要更活泼,现在却不知怎的,变得内向起来。 三岁看到老,以元鹤的天 ,陶眠本以为他会长成开朗外向且话痨的小少年。 可他亲眼所见的,却截然相反。 元鹤身为元府的大少爷,声音却讷讷,不敢直视人的眼睛说话,陶眠把他的脸抬起来,他讲着讲着又垂低。 他的措词组句相当吃力,由此可见他和爹娘的 很少,也没有什么同龄的玩伴。 陶眠从他断断续续的语句中,大致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元夫人诞下龙凤胎,元鹤元鹿,这合该是件大喜事。 可惜元鹿天生体弱,元行迟和夫人不得不把 力向羸弱的妹妹倾斜。对元鹤的教育也是,让他一起照顾妹妹,平时尽量让着元鹿。 小孩子最初都不懂事,元鹤不明白凭什么父母总是围着妹妹打转。他只是比元鹿早一眼见到世界,唯独在这件事上抢占了先机,从此之后却要让渡所有的优先权。 虽然元家夫妇从未开口说过,但元鹤心里总是在想,爹娘是不是认为他在娘胎里剥夺了让妹妹健康长大的养分,才导致她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幼小的身躯就被 垮了。 元鹤用过各种办法, 引爹娘的注意,让他们也多抱抱自己。有时候他站在妹妹的 边,看见连睡觉都不得安稳的元鹿时,他捏起被子的两只角,轻轻蒙在她的脸上。 落下去吧,落下去吧。只要他的手落下,妹妹就不会再 受到痛苦,而他也会成为唯一的、元家的孩子。 唯一,多么富有 惑力的一个词。 窗外的蝉鸣拖了好长的一声,像一种警告,在炙热的暑气中划下钝钝的一刀。 元鹤猛地放下手,被子落回原处,边沿搭在了元鹿的下颌,她被搅了清梦,不舒服地蹙眉。 元鹤大口大口的 气,后背 了一大片。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掩面无声地哭。 他把这件事情讲给陶眠听,如此不堪的往事,倾诉对象却是一个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 元鹤想或许是这事挤 在心中太久, 得他 不过气。或许是陶眠那双沉浸了千古的眼睛,让他觉得,哪怕再不堪、再肮脏的故事,也会被他包容,被他净化。 陶眠一直在倾听元鹤诉说,没有打断他。小孩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事隔数年,他还是会被心中后知后觉的愧疚 垮。 “我并不是讨厌元鹿,她叫我哥哥,只有我喂她喝药的时候她才不哭。我们是兄妹,她的痛苦偶尔我也能 受得到。但是我总是、总是在想……” 元鹤抹着眼泪,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陶眠轻声接上他。 “要是没有元鹿就好了?” 元鹤把两只胳膊叠起来 在双眼,哭得更惨。 陶眠的手掌拢住小孩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心里叹气。 这事不好办啊。 因为父母明摆着的厚此薄彼,使元鹤对妹妹产生了嫉妒之心。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