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大臣们也该理解他的苦衷了,嘉佑帝这才道: “好了,都别吵了。如今的屈辱只是暂时的,待打发走了戎族联军,修好城墙,我朝迟早能洗刷今 的屈辱。” “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快速凑齐那两千万两赔款。” 敌军要求他们五 内 付,否则便直接攻破京城。 刚才还你一言我一语的朝堂上,此时顿时安静得几乎掉 钗子都能听见。 两千万两,几乎等于国库快两年的钱币净收入。 但国库每年要负责军费,俸禄,修桥铺路修河堤等各项开支,实际上所剩无几。尤其是去年和今年打仗,一年下来,不仅是银钱,就连绢布粮草等都用得一干二净。 见众人不说话,嘉佑帝只好点名户部尚书: “卢卿,国库之中,还能挪出多少银钱?” 户部的卢尚书道: “禀陛下,今年的份额已经全部花完了。如今只剩今秋的税收,钱倒是有三千九百万贯,但那得支应明年的开支,最多只能挪出一百万贯。” 此时银少,银兑铜是一两换三贯。一百万贯才三十多万两,完全是杯水车薪。 嘉佑帝眉头皱得死死的,让其余大臣想个有用的法子。 听到这话,几乎整个大殿里的大臣权贵们都低下了头颅,不肯与嘉佑帝眼神对视。 唯有御史台一个四十多岁,名叫岑樘的御史鼓起勇气站出来,道: “陛下,臣有办法。” 嘉佑帝立刻道: “快快说来!” 岑樘道: “国难当头, 京的权贵官员自然也该出一份力,臣家贫,愿变卖家产,出一千两。”岑樘是个清官,一千两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了。 然而听到这话,不少人却把岑樘恨得牙 ,这该死的岑樘,平时里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参,是个告状 也就算了,这种时候还坑他们。 这不是要他们大出血的意思么。 嘉佑帝心中暗喜,岑樘平时是个刺头,参了不少他不打算处置的人,很 给人找麻烦,可这种清 谏臣没抓到把柄不好处置,没想到如今却是干了件好事啊。 他也有心想让权贵们拿些钱出来,却不好开口,岑樘既然开了这个头,权贵大臣们自然也不好拒绝。 魏平光率先站出来道: “臣愿为国捐献两万两!” 其余大臣权贵们也纷纷跟上,五百两,一千两,五千两,八千两的都有,但最多也不超过两万两,似乎魏平光这两万两便是上限了一般。 最终零零总总地统计下来,朝野上下一共就凑了一百三十多万两。 还差得很远。 可显然,这些人是铁了心不想给太多钱。 俗话说法不责众,嘉佑帝也不可能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他们捐钱。那样他这皇帝恐怕也无人拥戴了。 他犯不着为了这次赔款,就让朝中大臣与自己离心。 听到最终的数目,岑樘又道: “陛下,如今国库空虚, 朝文武也能力有限,唯一能挪出钱的只有您的私库。” 嘉佑帝刚刚好转了一点的脸 顿时又沉了下去。 心中把岑樘骂了个半死,可 朝大臣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这一国之君不以身作则都不行。 只得强撑着道: “岑卿说得有理。如今国家蒙难,朕这一国之君也绝不能坐视不理,从今往后,包括朕在内的后 用度都减半。” 说着便叫帮他管内务府的五皇子,回去看看府库内还有多少钱,把能捐的都捐出来。 刚出了血,有可能还会继续出血的权贵们彼此 换了个眼神,一起越众而出, 脸 动地说着让陛下委屈了,是他们无能一类的场面话,完全把嘉佑帝给架了起来。 总之嘉佑帝不捐都不行。 五皇子接到这烫手山芋,简直头皮发紧。父皇的神 很明显,对岑樘的提议非常不高兴。 堂堂一国之君,不可能真的榨干私库去对外赔款,斟酌了片刻,他便道: “具体能挪多少钱儿臣得回去核算一番,如今虽然没有具体的数额,但儿臣得说一句,哪怕父皇私库尽出,也还差很远。” 嘉佑帝脸 稍霁,温声对五皇子说,让他回去只管算,把能挪的都捐出来。 四皇子看出嘉佑帝的态度,趁机也帮着说话道: “不行,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如此苛刻自身,君辱臣死,不能将陛下的私库全部捐出来!” 三皇子落后一步,也赶紧附和道: “四弟说得对,各位大人,咱们还是得另想办法。” 能另想什么办法? 权贵大臣们不愿意出血太多,那最终还是只能在百姓身上榨这笔钱。 其余地方太远了,来不及征集,只有先在京城附近的百姓身上加税来 点钱。 对此,嘉佑帝没有反对。 京城本就是天下人的京城,总不能他这一国之君都私库大出血了,平民百姓还置身事外吧。 百姓嘛,加一些税,只要不是完全饿殍遍野,都出不了太大 子。 于是,最终就决定了,向整个京城的普通百姓,每人加税一百文,而商户与地主,每人加税五两银,如此,三百万人,方能凑齐一百万两。 其余的,则由皇帝的私库,和国库腾挪一下,等全国的税收都拿到了,再分别填补上这两边的亏空。 当然,如此 辱的条约是不可能对外公布的,加税也是以填补军费空虚为由。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朝廷官员里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和谈的内容,还有很多权贵也捐了钱,消息 本就瞒不住,很快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传扬开来。 一开始不知道缘由,百姓们还只是抱怨税赋太重, 子难过,如今得知了缘由,却是纷纷围到京兆府和皇城门口破口大骂起来。 没有人能接受,众志成城对抗戎族的鼓舞犹在耳边,这才多久,就投降签订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了。 而且,这城下之盟,还要榨取百姓们的民脂民膏去支付,谁能不愤怒。 铁血派骂,就算是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该向戎族投降,皇帝和朝廷众臣就是贪生怕死,所以才跪得这么干脆利落。 读书人们痛哭 涕,说这条约堪比套河之 ,如此丧权辱国,叫山河无 ,天下千万人蒙羞。 可以说,当初嘉佑帝把所有人一起关在城里,发动百姓们一起全力以赴对抗戎族的时候有多受人 戴,如今确定签订了 辱的和谈条约,就有多让人失望,多招人唾骂。 嘉佑帝得知外头的皇城大门都被围住,气得脸 铁青: “这帮刁民!” 竟敢对他如此不敬,他真是恨不得把这些刁民全部 箭 死。 可外忧未除,岂能再生内 。 他只能让人去 门口好声好气地解释和谈的原因。 如今戎族都已经识破,自然是没什么需要遮掩的了。 然而,即使解释了原因,也依旧无法平息百姓们心中的愤怒。 他们痛骂朝廷吏治腐败,皇帝昏聩无能,甚至把更多的矛头指向了嘉佑帝本人。 说若不是皇帝纵容 臣,怎么可能修出那样的城墙,说白了这都是皇帝和 臣惹的祸,却让天下百姓为之受难。 嘉佑帝在许多人心中的形象是一落千丈。即使他再说什么和谈是不忍百姓蒙难,不忍京城被毁,让大家暂且忍辱负重,也难以挽回许多百姓认为他昏聩无能。 总之,折腾了几天,税连一半都没收到,各种骂声却是要把皇城都淹没了。 更关键是,如今正是民怨沸腾的时候,还不能强行镇 ,也不能强行收税。 可戎族联军限定的时间却马上要到了, 不出钱,就要被戎族联军贡献城池。到时候京城的一切繁华富贵都将不复存在,醴河平原也可能失手。 嘉佑帝看着户部列上来的单子,脸 黑得跟锅底一般,气得险些砸了御书房。 京城收的税钱,加上权贵大臣们捐的,即使再挪用一半的国库税钱,也还差一千二百万两。 如今只有他的私库能填这个窟窿! 如此大的数目,几乎要将他私库里的现银,绸缎绢帛,铜钱与玉器珠宝全部搬空才能填平。 这样一来,他的私库里除了些不好保存的古董字画,花瓶,木头摆件一类的东西,便什么也不剩了。 他堂堂一个九五之尊,竟然要窘迫到如此地步! 可偏偏戎族 得紧, 朝的大臣们都指望着他,他只能掏这笔钱! 于是,接下来几天,一车又一车的珠宝,玉器,铜钱,现银,黄金绢帛等珍贵物品,便在 军的护送下一车又一车地送往城北。 哪怕嘉佑帝已经搬空了私库,却依旧得不到百姓的谅解。 因为在他们眼中,这是大启的财富,如今却被败家窝囊皇帝全部搬给了与大启有世仇的戎族,谁能不痛心疾首。 几乎每个人看到了都要向押送的队伍吐一口口水,再唾骂几句。 押送的 军士兵们也是憋屈极了,是他们不能打仗吗,是他们不愿意保家卫国 血牺牲吗? 还不是怪皇帝昏聩,用那些贪官家族来修城墙,这才扯了他们后腿。 这让他们那么多同袍都白白牺牲,还要遭受百姓的唾骂,这如何能不叫人意难平! 许多人都不由自主想起了慎郡王。 若是慎郡王在京城,大启和他们,绝不至于受此大辱。 可慎郡王离得太远了,就算现在向慎郡王报信也来不及,这终究只是空想。 不仅 军士兵们这样想,就连朝廷许多官员,私底下也这么想。 这些人里,有些是曾经的大皇子 ,因为被李洵无情抛弃对大皇子很是痛恨。 可随着大皇子在北疆取得越来越耀眼的成就,随着嘉佑帝对大皇子展现出越发明显的厌恶忌惮,他们心中的那股恨意便渐渐消了。 很多人都理解了当初大皇子对他们的傲慢无情。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