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膝坐在了地上,身边坐着德安,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地叫着,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苦笑。 两人背朝内里,挤得更紧了一些。 风,越来越大了。 虽然很饿,但疲累却来得更加地凶猛。即便是在这样的寒夜之中,乌达也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几个月前,还不是这样子的。 那个时候,乌古部以及敌烈部在阿父的带领之下,近两万骑直上京。 皇帝死了,那个妖妇挟持着太子,想要独掌大权,这自然是不能忍的事情。 国需长君,耶律贤不过十二岁而已,如何能掌舵大辽这艘庞大的战船,所以当耶律喜的使者来到乌古敌烈军司的时候,与父亲一拍即合。 大殿下在东北起兵,而乌古敌烈军司在北部起兵,两相夹攻,会师于上京。 起事之初,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利。 那个妖妇自以为胜卷在握,在归义城便解散了麾下大军,只带了一部皮室军缓缓归于上京。而她的亲军属珊军,还被睿智的皇帝隔绝在了南朝。 皇帝哪怕已经死去了,还是留下了后手,为他们打下了最好的基础。 萧思温的大军还在归途之中。 而大辽其它各部,要么会是袖手旁观,比如西北路招讨使司,要么便是措手不及,难以反应,比如南京道总督耶律珍,或者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西京道总督耶律环。 两万乌古敌烈部勇士长驱直入。 在苦寒之地打熬,与北方那些桀骜不驯的野人一直在战斗的乌古敌烈勇士,岂是上京道那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兵能比的。 一路之上,势如破竹,所向披糜。 也只有来自上京的皮室军才能让他们有所停滞。 虽然被皮室军所阻,但他们却兴奋不已。 因为,这是忠于那妖妇的最后一支部队了,将他们歼灭,前面就再也没有谁能阻挡他们了。 但就在两军相持,最为要命的时候,两支部队出现在了他们的两翼。 一支是全身着甲,连马也披上了皮甲的重骑兵。 如果是平时,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之下,北方的勇士怎么会怕这些看起来厉害,但浑身都是破绽的重骑兵呢? 乌达有无数种方法,可以死他们。 但现在,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重骑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左翼,然后冲进了他们的军阵。 看着他们手里长长的刺,将北地的勇士们戳死,看着他们沉重的躯体,将北地的勇士们连人带马撞翻。 五千重骑兵彻底冲散了北地勇士们的队伍。 然后,便是来自北山黑水的那些野人,女真人。 对这些人,乌达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他们曾经被征召,去东北那片白山黑水之中去征讨过他们。 三千女真人,与他们一样是轻骑兵,但他们的手里却持着比北地勇士们更锋利的刀。 兵败如山倒。 敌烈八部的勇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了战场之上。 阿父带着他们撤退,身后,是如同附骨之殂的女真骑兵。 最后一战,阿父为了掩护他们,战死在曷刺河边。 乌达他们渡河而去,然后在河的另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女真骑兵将他的父亲刀砍死在河边,然后割下了他的脑袋,在长矛之上对着他们耀武扬威。 擦干了眼泪,乌达带着数百骑一路狂奔。 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去。 他们要马上尽起全族老弱向更北方逃亡。 那个妖妇不会放过他们的,而丧失了绝大部分战斗力的乌古敌烈部,将再也无法抵御敌人的进攻。 可是只要他们能逃过这一劫,躲到大漠的另一边去,也许一代人,两代人之后,便又能强大起来,这样的事情,他们过去经历过。 只是乌古敌烈部已经在这里生发芽了,如今想要全线搬迁,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折腾了近一个月,他们才开始拔营北去。 在路上走了一个月,不过行进了数百里。 而这个时候,预料之中的敌人终于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妖妇最信任的手下,属珊军统领耶律俊。 这个汉人,怎么有资格姓耶律? 为了让部族里的妇孺,孩子们能够逃得更远,最先留下来抵挡敌人的是族里的老人们。 几千老人,不论男女,骑上了羸马,提起了弓箭和弯刀。 哪怕他们已经不能弓开弦出羽箭,不能挥刀斩断羊羔的头颅,但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命,为部族争取得哪怕是一天的逃亡时间。 又逃亡了百余里,敌人再度追了上来。 这一次乌达亲自带领着最后集结起来的数千勇士敌。而只余下了数百战士,护着上万妇孺和孩子以及牲畜逃命。 在曷刺河边,阿父他们用生命掩护了乌达他们逃跑, 这一次,轮到了他们来掩护部族逃跑了。 一场大战,乌达的部下几乎死伤殆尽,最后还能跟着跑到这里的,只余下了这一百多人了。 而敌人,也受创不轻。 乌达不知道能阻挡敌人多久,向北,再向北,他们不能阻挡敌人,但也许寒冷的天气,能阻挡敌人。 虽然冷得发抖,但乌达却希望天气更冷一些,风更猛一些,雪再大一些。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