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仄的青砖屋内灯火摇摆。 千户曹轩端着一只竹筒削制而成的茶杯,在一张破旧的四方桌前面南而坐。 那茶杯明显是制滥造之物,上面甚至还有刺残留,茶水则是用艾叶泡制。 曹轩的神却很惬意,仿佛手里端着的是最上品的香茗。 他一边啜茶,一边说话:“今血风盗劫持藏书楼一事,曹某真得多谢你。当时的局面再僵持下去,正武馆与我们锦衣卫都将颜面无存。” “千户大人言重。” 楚希声笑得浅淡,说出来的话滴水不漏:“区区血风盗,对于千户大人来说不过疥癣之疾,反掌就可镇。何况真正斩杀那术师的另有其人,草民不过是打打下手,实在当不起大人这个谢字。” 曹轩明显不以为然,楚希声这套说辞,他中午就听过了。 可当时他部属找遍了藏书楼内外,都没找到楚希声口中姓陆的女子。 此子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两个缘由,一个是畏惧血风盗报复,至于另一个—— “小哥怨气不小啊。”他笑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丹瓶,一锭沉重的银元宝,一件金光闪闪的背心,还有两个青铜牌,放在了楚希声的身前。 “曹某并非是食言而肥之人,只是先前的场合有些不合适。这才是曹某承诺给小哥的报酬,你们的世袭文书,告身与官籍还得再等两,届时自有人给你们送来。” 楚希声这才眉宇一扬,稍稍动容。 丹瓶与之前他到手的那个一模一样,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应是五枚培元丹。 那件金光闪闪的背心,则是用上品蚕丝与铜丝编织而成的金丝内甲,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关键在于两个青铜牌。 楚希声拿起牌仔细打量。 这东西入手微沉,可见用料十足。 上面雕刻着一只神兽狴犴的图腾,下面则是‘秀水锦衣千户所小旗官楚希声’的字样。 另一枚也是小旗官的牌,名字却换成了‘楚芸芸’。 楚希声看了之后却面微凝。 他非但没有生出喜意,反倒是略含警惕的看曹轩:“千户大人,我要的只是世袭小旗官,并非实授。” 大宁自开国之初,就有荫封权贵子弟为锦衣卫世袭军职的传统。 在传国八百年后,锦衣卫的世袭小旗官已多如过江之鲫。 其中绝大多数都不在锦衣卫任职,只是干领一份薪俸。 后来世袭锦衣卫的数量太多,朝廷无力负担,连薪俸都不给了。 楚希声要这个世袭小旗官,就是为解决他与楚芸芸的身份问题。 只要披上了这层官皮,他们未来做什么事都方便。 他绝没想过做锦衣卫的实授官,受锦衣卫差遣。 且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位姓曹的明显是黄鼠给拜年的节奏。 曹轩没去看楚希声的表情,他从容自在的吹着茶杯里飘着的艾叶:“之所以换成实授的小旗官,是因曹某有一事要拜托楚小哥帮忙。不知楚小哥可曾听说过霸武王秦沐歌与逆神旗?” 楚希声原本是打定主意,不管对方拜托的是什么事,他都一概拒绝。 可当他听到‘秦沐歌’二字,就心中微动,神狐疑道:“霸武王秦沐歌之名天下何人不知?至于逆神旗,我不是很了解,不过今那些血风盗,就是为逆神旗而来。你们锦衣卫在藏书楼找了半天,只怕也是为了此物?” 曹轩一声讪笑:“我要拜托的就是此事,希望楚小哥在正武馆,帮我留意秦沐歌与逆神旗的线索。” 楚希声心情一时说不出的古怪,听起来是要自己查自己的节奏? 他脸上却还是显出了难,把身前的令牌与金丝甲都推回去的:“千户大人实在太强人所难了,草民一不能背叛武馆,二自知有几斤几两,不敢卷入逆神旗这样的风波当中,千户大人还是另请高明。” “并非是让你背叛正武馆。” 曹轩放下茶杯,定定的看着楚希声:“曹某可以与你定下灵契,不会让你做任何危及武馆与无相神宗之事。曹某要的,只是逆神旗的线索。 逆神旗乃我人族至宝,有着逆天改命,对抗诸神的神威伟力,此物一旦落入落入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楚小哥今能身而出,甘冒奇险杀死那名血风盗的术师,想必是心存侠义之人,难道要坐视此物,被血风盗这样的道夺取?” 曹轩说到此处,又语声一转:“临来之前,我其实查过楚小哥的出身。说实话,你们二人的路引户籍都不太靠谱。你们是从东州泰山郡迁来,说的却是京师口音。” 楚希声却不动声, 这位曹千户无非是在玩威利,软硬兼施那一套。 他心里其实千肯万肯,自己查自己嘛,这事好办,还能从锦衣卫白拿两份薪俸。 可楚希声寻思,他不能答应的这么快,最好是先问一问楚芸芸的意见。 “我其实很好奇楚小哥的来历,是京城某个官宦人家的逃奴?朝廷的通缉要犯?又或是那边过来的民?不过这与曹某无关。当今的世道,似你们兄妹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不知何处来,也不知何处去,没人会在乎。” 曹轩此时又笑着拿起了桌上的剪刀,慢条斯理的修剪起了油灯上的灯芯:“不过未来你们兄妹如果想在正武馆更进一步,或者加入无相神宗,这个身份可没法取信于人。 曹某可以帮你,让你们身份清清白白,不留一点破绽,甚至还有机会获得我锦衣卫独有的丹药与武道秘法。可凡事总有代价,小楚你说呢?” 楚希声眯着眼,神冷冽看着曹轩修剪灯芯的动作。 曹轩神异常专注,就仿佛在修剪自家花园里的草木。 他的手也很稳,细致入微。 楚希声不自觉的握住了刀,脑里面想的则是曹轩那句‘不知何处去’。 他沉思良久,又松开了握刀的手:“此事关涉重大,还请千户大人给我一段时间,容我考虑考虑。” 曹轩皱了皱眉,眼神似有不悦。 他的手也颤了颤,竟将大半的灯芯剪去。 “失手了。” 曹轩状似惭愧的一笑,放下了剪刀:“罢了,小哥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曹某就给小哥五天时间,如果小哥有意,可在武馆东北面的那家包子铺,买三个陈皮包子。 他又拍了拍桌上的金丝甲与牌:“这些东西就留在这里,不论小哥同不同意,这都是曹某许给你的报酬。” 。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