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是嘲讽。 但话里的那股悉的孩子气还是让帛燕心酸起来。 山神还想说什么,却见眼前的水神忽闪了一下蓝的身影,突然迅速地膨扩大,整个身体一下子撑了出去,周围挡道的树啊石头啊一下子都被他撑开了,在眨眼间他就膨到比寻常人大十倍的地步。 他浑身都变成蓝,蓝得透明,像一汪水凝成的,只有两只眼睛发着红光。 卫兵们开始向他箭和投网,用剑斧往他身上又劈又砍,企图把他拿下,但丝毫没能伤到他半分。他怒吼一声,把卫兵们吓得不敢再往他身上靠近,他朝帛燕走过来两步,蹲下来,用那张巨大的蓝的北海一样冰冷的脸蹭了蹭帛燕的头顶。 山神一下子出眼泪来,他想伸手摸摸共工的脸颊,但共工避开了,他发出低沉的吼声,猛地向着山一头撞了过去—— 同印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脚下的山体闷闷地哼了一下,就像老人中风之前会出现的那种颤颤巍巍的哼声。然后才是天摇地动、轰隆震耳。 一抬头,天上的云朝着他的肩膀了下来。 他迅速化龙,将帛燕驮了起来,使本来因为山体崩塌而滚落的巨石和断裂的树木没能到他们身上。他们腾空而起,刚刚踩着的山道正裂开一条蜈蚣似的大。 这条长虫迅速由上至下地爬伸,一些不幸站在裂上的卫兵们掉了下去,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大,所经之处草木动物都没能幸免,迅速地被没,只剩下惊恐的惨叫声一遍一遍回在山林中间。 飞鸟们被惊动了,大群大群的鸟雀呼啦啦从林间飞出。同印跟随在一群惊鸟后面,还没有完全离开山体,就觉尾巴后面一阵寒意,回头才发现雪崩了。 终年覆盖在不周山山顶的积雪深厚、盛寒,大雪携寒气澎湃而汹涌地向下倾泻,照得天都亮了几分,将那中天之上的星云得更加沉滞无光。 同印只觉得视线炸白,雾气铺面而来,他冷得打了个哆嗦——这是鲜少有的,北海龙王如果都抵抗不住的寒冷,那世上没有多少生灵能扛得住——雪崩带来的巨大的震动和能量冲击到了他,他几乎维持不住平衡,身体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勉强没有飞出去,帛燕紧紧抱着他的龙角,也不住地发抖。 但他不是因为冷,而是被更高远处的景象震撼。 云真的塌下来了。 围绕笼罩在天柱顶端的云层被顶开了一个窟窿,有什么东西大块大块随着雪一起落下来,直直地往下坠,比雪的颜深一些,是一种混浊的青,就像仙女裙子上装饰的玉佩,大串大串地破碎、崩塌下来。 长空夭暗无光,月晕涣散开来,一圈一圈围绕在淡淡的青灰的如同鱼钩一样的月亮周围,沉气更重了。天柱终于完全断裂,顶部整一块山体倒头滚下,伴随着剧烈的雪崩朝山脚下的驻军营地砸过去。颛顼的王帐还有三千驻军将士都在那个地方,更别提周边还有村庄和人类! “先去救高!他肯定已经在山道上了。”帛燕抱着龙王。 同印不敢耽搁,顺着山道而下,雪崩已经靠近山脚了,颛顼和增兵这时候已经快到山了。因为受到了共工那一猛烈的撞击,颛顼地察觉到了危险,调转马头就带着士兵们往回撤。 然而还是晚了一点,地裂的速度比马快多了,而且马匹还受到了地震的惊吓,跑起来非常不好控制,一些士兵勒不住马直接连人带马摔进地里面去的。跑得快的接下来还要躲过雪崩,层层雪浪翻起数十丈之高,拍在人身上骨头渣子都见不到一点。 颛顼的马也受惊了,但他还算冷静,不断鞭笞马匹向山脚下赶。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寒气就像无形的狮口里出来的吐息笼罩着他,越来越多的雪把他的披风都吹白了,头发、脸上、靴子上、手上都沾了雪粒,耳边的轰隆声越来越大,可能是雪崩加上地震,已经盖过了马蹄和心跳。 再过一会儿,他的耳朵就听得不是很清楚了——是被震得短暂的失聪了,但他抓着缰绳的手一点都不敢松。 视线晃动而不稳定,他其实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在往哪里逃,树影和四处逃窜的动物从他身边纷纷地掠过去,他的马可能还中途还踩到了一些小动物,颠簸了几下,然后又是地震,颠得他股钝钝地疼。他张了张口,一口白气呼出来,嘴已经完全冻僵了,这口白气的热度也只是在嘴上一掠而过。 副将的马踉跄了一下,马惊叫起来翻滚了出去,副将从马上摔下来。他想去把人拉到自己马背上,后头的雪已经追上来将人和马一口没。他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这才发觉身后竟然已经没有人了。他拽着缰绳调转马头,一个转弯堪堪躲开了身后追击过来的雪,但马匹自此偏离了主道,小道不远处就已经现出悬崖尽头! 他急得勒马,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哪里是一下子就停得下来的,况且雪地本来就容易打滑,这样急停,一个搞不好马就会摔出去。 “高——”声音是从头顶来的。 颛顼只觉得领口一紧,整个人倏忽一下子腾空了。他一抬手,一条大黑龙爪子正勾着自己的披风领,用力把他往上一甩,就甩到了龙背上。不周虞候也正坐在上面。 帛燕松了一口长气:“没事吧?”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