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晖家回来,徐云书又去了一趟地狱,仿佛只有看着宋明义受尽苦痛,他才有活下去的 望。 值班小鬼已眼 这个冷漠道士,他看起来脾气很差,小鬼不敢再和他搭话。 徐云书从地狱出来,路过阿星常去的鬼市,不由迈了进去。 鬼街仍旧 气沉沉,细雨绵绵。 徐云书找到管事老头,向他磕了一头。 老头受惊不已,赶紧去扶徐云书:“道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徐云书并不言语。 老头叹声,微微退开,受了他这一拜。他知晓徐云书的意思,道:“老夫也只是看不惯歹人作为。” 接着,老头忙着为新鬼建立鬼市档案,徐云书沉默离开。 再往前走,有几家鬼店老板邀请他进去,他视若无睹,待到一个尖细的声音提起“阿星”二字,他猛然回头。 “哎,道长,怎么好些天都没见阿星了啊。” 鬼老板娘那天恰巧不在,并不知阿星遭遇,她指责徐云书,“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抠抠搜搜的不给阿星买衣服的钱,我跟你说,男人一抠,女人就跑了。” “我都给阿星留了好几款她码子的衣服呢,就等着她来试穿,她保准喜 。” 徐云书脸上毫无血 ,垂下的手发着抖抓紧了道袍一角,他低低地说:“……谢谢。” 老板娘打量着他:“谢我做什么?我跟你说,男人就得大方点。” 徐云书想掏钱买阿星的衣服,却发现账上鬼币已经清空。 老板娘“哎哟”一声,“这傻阿星,怎么跟了个穷鬼。” 她为阿星抱不平,“我之前那么劝她试试别的男人,她一点也不听,你可别不识好歹,得对阿星好一点。” 道士不理人,老板娘叉着 呛道:“喂,我跟你说话呢。” “……好。”颤抖的声音。 转身。 徐云书泪 面。 老板娘没看见他的眼泪,扭着 回店里,嘴里嘀咕着得让阿星和他分手,这种穷抠男人要不得。 徐云书听着她的骂声,一步一步慢慢走远。 那种窒息的难受又浮上心头,双腿不听使唤地打颤。 刚出鬼街大门,他陡然跪在了地上。 一只路过的鬼被他吓了一跳,绕了远道进门。 比起他,徐云书更像个鬼。 徐云书咳了几声,才哆嗦着爬起来,仍不想离开。 呼 着 界的空气,仿佛能离她近一点。 他踩着虚浮的步子找到判官,低微请求让他再看一眼阿星的生死簿。 面对这个失落男人,判官无法拒绝,输了权限密码。 徐云书看到了阿星的照片,她漂亮的面孔上映着灿烂笑容,那笑颜明媚得能令照亮鬼街。 他轻轻抚着冰冷的机器,如同抚摸阿星的脸。 徐云书 着气,缓缓下滑,一字一字艰难读着阿星的生平经历,假装她还在身边。 二十七年前,阿星作为陈佳懿出生了。 她有一个 喝酒的赌鬼父亲,一个遭受暴力的母亲。她的童年 是碎裂的酒瓶,是脸上的淤青,是父亲对母亲的巴掌印。 阿星没有体会过被 的滋味,企图在同龄异 中寻找真 ,但那些不成 且自我的同龄男生 脑子只有肮脏龌龊的想法,她的初恋碎得彻底。 阿星很早便尝试 离原生家庭,自力更生,靠漂亮脸蛋与身材成了小有人气的网店模特,她用这笔钱 学费,在大学期间 了第二任男朋友,却在某天被男友骗走了所有的钱。 毕业工作后依旧不顺心,被上司 扰,愤而辞职,遇到最后一任男友。 她以为因祸得福,遇见真 ,终于能有人长相厮守,可又在婚前发现了他出轨。 她 的人次次辜负她,她信任的人次次背叛她,阿星从生至死,都未曾拥有纯粹的 。 这些事情徐云书只草草看过一次,这一回他一字不落, 着自己往下翻。 陈佳懿猝死在酒后的凌晨,不愿轮回,在世间孤独游 。 晴朗的白天,她乖巧蹲在小角落里,夜晚,她便出来飘逛。她逗鸟逗猫,吓唬夜里不怀好意尾随女生的男人。 雨天,她担心山村里的老 走不回家,默默跟了 一路。 炎热夏 ,一只小狗和她趴在同一块 凉地,她便笑嘻嘻为吐舌的小狗吹阵 风。 小区公园,有妈妈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散步,一只小鬼想要上小宝宝的身,阿星张牙舞爪吓走小鬼。 许是失去记忆的缘故,死后的她过得比生前快乐。但,仍旧孤独。 她没有任何朋友,唯一喜 的,是那只和她一起趴在 凉地的小狗。 阿星不愿意和鬼同行,尤其男鬼。她独来独往,却偏 去人多的地方, 看阖家团圆,看羞涩的学生情侣牵手,看热恋期的成年男女拥吻,看白发苍苍的老人推着老伴轮椅一起目送夕 。 阿星盲目又自由地飘 ,去了音乐会,游乐场,电影院,甚至酒吧。 她在酒吧遇到了一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尽管生前有悲凉遭遇,死后依然心怀善良,她愤愤不平地上了男人身体。 紧接着,她便成了清云观的阿星。 从这之后,“徐云书”这个名字频繁出现在阿星的经历记载中,有关阿星的所有事几乎都围绕着“徐云书”。 徐云书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他们未互通心意之前,阿星常常在夜里偷偷亲他。 担心他醒来生气,又不敢吻得太重,小心翼翼贴贴碰碰,脸上便会出现幸福的笑容。 有时候月光太亮,他睡得不安稳,她就吹起 风为他拉上窗帘。然后,在黑暗中亲他,小声地对他说,你要是喜 我就好了。 徐云书眸中发酸,他完全不知情,她在那么多个夜里渴望过他的 ,他却毫无回应。 眼眶渐 ,以至眼前的字变得模糊不清。 徐云书极力不让那泪落下,继续往下翻。 很快,到了令他痛苦的那一段。他一边心碎,一边阅读,摸着阵阵发疼的左 口,划到最底。 结局停留在阿星在宋明义身体内受折磨,她疼痛不已,备受煎熬。 恨意再起,徐云书后悔当 没有活剐了宋明义。 悲痛愤恨间,他眉心拧起,略 疑惑。 生死簿生死簿,既记录了生,也记录了死。 按理说,最后该是她自裁灭亡,但这生死机器上只字未提阿星魂散湮灭的事,非常不符常规。 未提魂散,魂未散。 蓦地,徐云书生出荒唐的期盼,抖着身刷新后再次阅读一遍,仍是同样结局。 那些不切实际的希冀生了 般发芽破土,徐云书想到一种可能,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急急唤来判官。 判官正在工作,百忙中 空来了一趟。 徐云书指着生死机上的最后一行字,颤声问道:“这是不是代表,她的魂并未散尽?” 判官只在黑无常口中听到有一女鬼自断心脉的事,他每 工作繁杂,并不会一一查看 人 鬼的生死簿。 判官念了念那句话,摸着胡子说:“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话音刚落,徐云书疾速道谢,闪身消失在地府。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