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垠丘侧过来，点了下他的鼻头，说：“你没事冲过来干嘛？” 齐 米解释道：“我在 台上看到你拎着饭盒出来，应该是给我带饭。我就想下去接你一下。刚走到下面，看到我的饭洒了。” 王垠丘扑哧一声笑出来。齐米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王垠丘问：“谁给你取的名字，叫米。真算人如其名啊。” 齐米说：“姐姐叫衣，我叫米，本来还有个小弟弟叫银，没长大。”齐米玩着右手臂上的绷带嘀咕：“姐姐也没长大。就剩我了。” 王垠丘撑起了一点头，问他：“齐衣怎么了？” 齐米小声地说：“自杀了。” 齐衣用一捆鱼线吊死在渔夫家里。那是去年年末的事情。那么冷的天气，衣穿着单衣，吊在那里。齐米那天在院子里帮忙处理鱼干，赶去隔壁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把姐姐取下来。好像她本来就是天花板上的一个装饰，应该这样长久地、安静地挂在那里。 痛苦。齐米想，是痛苦具象地挂在那里。 齐米 觉自己想起来又有点想哭。姐姐出殡也很简单。爸爸和渔夫在仪式上打起来，耳朵被割破。本来是两个人打，后来变成群架。齐米靠在庭院里，看着一大群灰扑扑的大人打架。打翻了旁边的花圈，又打翻齐衣的灵位牌。他扶起那块灵位牌之后，蹲在祭奠桌边上，忽然就决定要立刻逃走。 王垠丘问他：“所以你坐火车逃出来了？” 齐米点点头。王垠丘沉默下来。 齐米身上手上还贴了些胶布。医生说既然来了，就把其他伤口也处理一下。王垠丘想起老乔跟他说齐米身上都是伤口。他拉了下齐米的 管，问他：“你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齐米说：“在工地和码头食堂打工，攒钱赔你的电视机。” 王垠丘愣了下，拽着管的手慢慢松下去。他坐了起来，和齐米说：“你是不是真傻啊，我就说说的，谁让你真赔了。” 齐米下 ，拿行李袋里的钱出来，这一个月又稍微多攒了一点。他把 票顺平了，拿黄 橡皮筋扎着，五一块的。 齐米拢着一堆硬币，本来还想一个个数数。王垠丘说：“别数了。”他伸手揽了下齐米，让他躺下来。 最近常有雷阵雨，总是突然降雨，又突然停下来。窗外枝叶被雨水沉沉地 着。王垠丘摸了摸齐米的头发，说：“对不起啊，谢谢你。” 第7章  月（一） 那天开始，王垠丘收掉了齐米的地铺，让他一起睡在上。但齐米睡觉习惯非常差。王垠丘有时候早晨醒来，齐米半个人在他身上。王垠丘想伸手推人又怕碰到齐米的伤手，只好拧了下齐米的脸让他滚开点。 王敢的父母第二天上门来跟他们道歉。两个人到了门口又要跪下。齐米吓了一跳，差点跟着跪下了。一对中年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局促地握着手里的搪瓷水杯。王敢妈妈眼圈红红地环视着王垠丘的屋子，突然问了声：“王老师，听说您也是轻工毕业，然后留校工作了？” 王垠丘点点头。 妇人说：“真好，真好。”她低下头，像凝视一口井一样看着水杯里的水。 齐米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沙发边上，突然伸手比了两 手指说：“我只读到小学二年级。” 王敢父母同时抬头看他。 齐米继续说着：“然后辍学帮家里打渔、翻地什么的。现在在乔哥婚庆公司工作。一个月也能赚八九十块。王敢以后肯定能比我赚得多。” 王垠丘都不知道齐米在语无伦次地说什么。但王敢妈妈的眼泪淌了下来。她问齐米：“你相信王敢是个正常人吗？” 齐米觉得能考上大学的怎么可能不是正常人，于是特别自信地点了点头。 屋子里其他三个人都沉默了。 王敢父母买了些水果过来道歉，走的时候放在了餐桌上。齐米扯开那只红塑料袋，看着里面大大的一颗西瓜。王垠丘走过去把西瓜拿出来，放到砧板上切开。 他和齐米一人拿一块西瓜靠在台上吃。齐米吃得脸西瓜汁，鱼罐头t恤上又多了几块污渍。王垠丘小叹了口气，转进屋里给他拿纸巾。 他伸手擦了擦齐米的嘴角，说：“你知道什么，就点头。” 齐米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事了，继续低头大啃了一口西瓜。王垠丘捏着自己的半块西瓜，看着楼底布告墙上的大字报出神。齐米在边上打了个 嚏，把嘴里的西瓜出去老远。他自己觉得很好笑，蹲下来咯咯笑了。 王垠丘看着他，本来想生气，但也无奈地笑了出来。 晚上，王垠丘把齐米身上脏兮兮的t恤 下来要给他擦身子。齐米抬眼看着王垠丘，努力摆手说不要了。王垠丘一皱眉，齐米还是乖顺地坐在了小木凳上，任王垠丘用热巾慢慢地擦过他的背脊和手臂。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有帮他这么擦过。桥有一大半人是渔民。捕鱼的手段十分原始，是趴在一只浴盆里，下河里捞啊捞。捞完鱼之后，拿回家继续做浴盆。 齐米在浴盆里出生的，也在浴盆里洗澡。刚到王垠丘这里的时候，他不知道那个淋浴莲蓬头怎么用，就硬生生洗了半个月的冷水澡。IYiｇＵo.ｎｅT |
米解释道：“我在
台上看到你拎着饭盒出来，应该是给我带饭。我就想下去接你一下。刚走到下面，看到我的饭洒了。” 王垠丘扑哧一声笑出来。齐
觉自己想起来又有点想哭。姐姐出殡也很简单。爸爸和渔夫在仪式上打起来，耳朵被割破。本来是两个人打，后来变成群架。齐
管，问他：“你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齐
，拿行李袋里的钱出来，这一个月又稍微多攒了一点。他把
票顺平了，拿黄
橡皮筋扎着，五
着。王垠丘摸了摸齐
月（一） 那天开始，王垠丘收掉了齐
手指说：“我只读到小学二年级。” 王敢父母同时抬头看他。 齐
嚏，把嘴里的西瓜
下来要给他擦身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