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甚至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其实莫迟什么都不必说,他只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向杜昙昼,就足够让他沉 了。 见到杜昙昼失神的表情,莫迟从 膛深处闷闷地笑了一声,在杜昙昼 口一推,往后退去。 他调笑似地瞥了杜昙昼一眼:“这招我也会。” 说完,转身跳上了岸。 杜昙昼一个人坐在船上,怔忪良久后,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嘴 。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莫迟的气息带来的热度。 “杜大人!快跟上啊!”岸上有人催促他。 杜昙昼垂下略带黯淡的眼眸,起身跟了上去。 官船上,还保持着被劫掠过的模样。 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都水匪截杀的护船官兵。 杜昙昼查验过尸体后,很快发现不对。 倒在船头的官兵,连 间的刀都没有拔出,就被人杀了。 而且他们身上的伤往往只有一处,只这一处伤便要了他们的 命。 这说明这群官兵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就被杀掉了。 而越往后走,越靠近后舱,牺牲的官兵身上的伤就越多。 他们的刀也都出了鞘,或是染了血掉在手边,或是砍在了船板上,总之都能找到与水匪 战过的痕迹。 杜昙昼对冉遥分析道:“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当时湖面上起了大雾,雾还要足够浓,浓到船头的官兵们 本看不见有水匪登船,所以才能毫无抵抗地被杀掉。” “第二种可能呢?”冉遥问。 杜昙昼面 严峻:“第二种,就是官兵早就预料到会有水匪登船,而且他们笃定这群水匪不会伤害他们,所以在见到匪贼后,连刀都没有拔出来。” 冉遥后退半步,倒 了一口凉气:“杜大人怀疑,船上有人勾结水匪?” “这只是我的猜测,冉大人可以再仔细想想。” 冉遥郑重地点点头。 去船舱进行搜查的侍卫出来了,对冉遥抱拳道:“回禀大人,官盐全数被劫走,一袋不剩。” 船下,站在四周水域里探查的船工也向他喊道:“大人!这艘船是触及了水下的暗礁,才搁浅在此处的!若不把礁石凿掉,恐怕划不出去!” 坏消息接踵而至,冉遥愁眉耷拉眼,人都 觉老了十岁。 “杜侍郎,同我移步到船舱内吧,看看那里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杜昙昼随冉遥进了船舱。 莫迟避开 地的尸身,走向后甲板。 这里就是那四个侥幸逃 的官兵,见到芦苇 里的神秘人的地方。 莫迟站在甲板上,向后侧方看去,这里的护板比船头要高得多,也许是为了防止水匪从后方偷袭。 莫迟站在护板边上,往船下看去。 若是有人藏身在官船后的芦苇 里,以护板的高度,那人如果漂浮在水中的话,其实 本看不见船上发生的事。 若想要见到船上的水匪们正在杀人,必须是位于船头两侧,才能看清船上的状况。 若那人真的是时方砚,他在船头侧方见到了水匪杀戮官兵,为何不直接在船头预警,而要大费周章游到船尾呢? 莫迟思考片刻,想着,也许是他害怕自己被水匪发现的缘故吧。 这个猜测不足以完全说服莫迟,但也给他提供了一种能自圆其说的假设。 正当莫迟准备跟进船舱时,角落里的一块布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莫迟走过去,低头只瞧了一眼,马上认出那块布是乔沅衣服上的。 ——他跟着杜昙昼初次拜访乔国舅时,乔沅就穿着这身衣服。 那时乔从 说她穿的是她给的旧衣服,袖口的图案都洗褪 了。 莫迟听到这句话,特意往乔沅手腕处看了一眼,由此记住了她那天的穿着。 乔沅身上的布料,怎会出现在官船上? 莫迟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蹲下身,捡起那块布,咚的一声,有东西从布块里掉下。 莫迟低头一看,发现那是枚翠绿 的玉镯。 是乔沅的首饰吗?她的东西为何会在官船上?难道她是被水匪劫走了? 可是——时间 本对不上,官船被劫是在三天前的深夜,而乔沅是昨 才失踪。 但这种撕下袖口的布,连同自己的首饰扔出来的行为,又很明显是在做标记,是乔沅想提醒见到的人,她就在附近。 难道她因为某种原因,躲在船舱里? 莫迟悄悄收起布块和玉镯,转身走进了船舱。 官船的舱底非常宽阔,分割出了好几间不同的房间。 其中最大的那个,是用来储存官盐的。 此时,储藏室里空无一物,只有地上洒了一些盐粒,所有的盐都被水匪抢走了。 围着储藏室转了一圈,杜昙昼忽然问:“冉大人,您说每次都是行到这片水域前,才由国舅爷放出信鸽,通知具体的行进路线,那信鸽在何处?” “这里。” 冉遥本想说他也多年未上过官船,实在不了解其中构造,就听莫迟在身后说:“信鸽在这里。” 他站在一扇门外,门里传来鸽子的咕咕声。 几人走入鸽房,这里摆着一排硕大的鸽笼,笼中有数只信鸽并排站在栖木上。 杜昙昼一只只看过去,见它们的脚上都没有捆绑信件,看来往来信件已经被船上官员卸下, 到了掌舵人手中。 除了信鸽外,众人在船舱内并无其它发现。 冉遥提议,到上方的舵楼去,那里的舵室,应该存有盐船和乔和昶的往来信件。 船尾,舵楼。 舵室外,是官船的木船舵。 内部,木柜中,用镇纸整齐地 着十几张淡黄 信纸,上面是每一次官船行驶到岛屿水域前,乔和昶发来的行进路线。 杜昙昼从上面 出官船被劫当天的几张纸条,细细看过信上内容,察觉到一丝诡异之处。 “冉大人,您请来看。” 冉遥接过信纸,仔细看完,不由得“咦”了一声:“国舅爷原先设定的路线并不是官船后来走的那条,而是另外一段不会经过容岛的航路。在掌舵手都已经按照他的指示出发后,他又紧急送来了第二封信,命其改换路线,走了如今的这条水路。” 杜昙昼:“这两条水路有何分别?” 冉遥指了指舵室内的一间暗房,示意杜昙昼和他一同进去。 打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适应了房中的黑暗后,杜昙昼才看清,这里原来是船上的针室。 所谓针室,即是摆放司南罗盘与水图之所。 小小的案桌上,固定着一枚司南罗盘,后面的墙上,是一幅硕大的临淳湖水路图。 直到看到这幅水图,杜昙昼才真正明白,临淳湖上的航路有多复杂。 冉遥的手在水图上慢慢划过,找出了国舅爷曾经下令行驶的两条路线。 冉遥告诉杜昙昼,最开始乔和昶选择的路线十分常规,是官船经常会走的一条路。 那里的水面下何处有暗礁,何处有![](//www.iyiguo.net/ig/ji.png) ,只要是 练的船工,都会非常了解。 算起来,是相当安全的一段航路。 但乔和昶后来更改的路线却不同。 那条线路要从许许多多小岛旁经过,别说岛上容易藏着水匪,就连岛边的离岸 和礁石,都足以让最老练的舵手束手无策。 冉遥:“这段航路的湖水也不够深,对于水匪常用的小船,自然是来去自如。但像运盐船这样吃水重的船只,就很容易搁浅了。” 杜昙昼知道冉遥所言不虚,这条路必是礁石丛生,否则这艘官船怎会搁浅于此? 恐怕那群水匪本来是想整艘船拖回匪寨,没想到经过容岛时,官船驶过暗礁,被搁浅在此,无法继续行进。 水匪无奈之下,只能抢走官盐后,将船弃置于此。 冉遥捋着胡子,困惑道:“这条路一不方便官船行走,二又靠近各处岛屿,水匪能悄无声息地从岸边靠近,三则尤为适合水匪驾小船逃 。这三者相合,怎么看都不像是条合适的水路,国舅爷如此了解临淳湖的情况,不该犯这样的过失啊?” 杜昙昼重新举起手里的信,把国舅爷在信上的指示又看了一遍。 莫迟盯着那幅水图,不言不语。 冉遥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见带来的州府官员和侍卫在外面探头探脑,便对杜昙昼说:“杜大人,这水图是国家机密,所以才藏着舵楼的暗室内。你我还是先出去吧,省得被有心人窥探去了,后患无穷。” 走出舵室,四周搜查的卫兵也回来了,都说一无所获。 冉遥下令道:“将被杀官兵的尸身好好收敛,带回州府。核实身份后,就派人通知他们的家人到府衙来,本官要亲自接待。” 回身又对杜昙昼道:“杜大人,既然此处已探查完毕,你还是先随我会馥州城吧。这些官兵的后事还需要我去善后,至于追剿水匪一事,还需等我禀报了乔国舅,才能另行定夺,毕竟官盐从开采到运输,都是由他全权负责的,我也不好 手。” 杜昙昼明白,馥州地方官难做,从善如 道:“一切悉听冉大人安排。” 回到客栈,已是黄昏时分。 杜昙昼本想和莫迟吃了饭再上楼,但莫迟拉着他直奔楼梯,急匆匆要回房。 到了客房门口,莫迟推开杜昙昼的房门,把他拉了进去。 杜昙昼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古怪的闷笑,低声道:“原来莫郎将火急火燎地上来,就是为了与我同处一室。早知你这么心急,昨夜是不是就该——” “我在官船上发现了乔沅的东西。”莫迟从袖管里取出被布块包裹的玉镯,伸到杜昙昼眼前:“你看,这块布是从乔沅的衣袖上撕下来的,上面的花 都洗褪 了,正是你我初次见她时,她穿的那身衣服。” 杜昙昼一愣,目光集中到莫迟手中的东西上。 莫迟掀开布, 出藏在里面的玉镯。 此镯碧绿如翠,水头清亮,一看就知不是凡品。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