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大开,雨水倒灌进来,把血冲得四散,腥味催人作呕。 他嘴里骂骂咧咧,刚要阖上木窗,却见不远处横生出一条红绸。 凭空出现的一条绸,融入水中,好似泼了一盆鲜血。 啪嗒、啪嗒。 没多时,一个身着红莲长衫的俊美郎君由远及近。他手执一把竹骨伞,踏着一地 濡,缓步上前。 是谢青啊。 他慵懒地吹了下修长指节上沾的水珠子,抬起凤眸看了屋里的人一眼,微微一笑:“我今 ,心情不是很好。” 神出鬼没的红衣郎君,笑容既妖又 ,吓了山匪一跳。他厉声喝道:“什么人?!” 谢青没答话,只自言自语说了句:“杀了三个人吗?那便三段吧。” 言毕,谢青掌心游龙似的一动,直勾勾飞出三枚纤薄的利刃。 冲势迅猛,避无可避。 “噌——”一声,山匪的三 指头应声而断,一时血 如注! “你!”还没等对方哀嚎出声,又是一记凛冽的银刃,晃花人眼,直刺入咽喉。 一招致命,喊都不必喊。 就此,山匪倒在屋里,连同被他无辜害死的人一起,下了黄泉。 再看窗外,哪里还有谢青的踪迹。 唯有雷声震耳发聩,潇潇雨声不断。 第15章 谢青回府上时,已是夜半。 他外出素来 穿黑衣或朱红,唯有这般,溅上血迹才不会轻易让人瞧出端倪。 雷雨阵阵,他忽然想起那一 幽暗车厢内,和沈香的絮语。 斟酌片刻,他还是在临近沈家墙檐的花树上,挂了几盏有宝盖蚌壳防风罩子的灯。 幸而风雨已然消停了不少,不至于吹熄烛火。 那一豆暖黄 的烛光浇在不甚透明的蚌壳之上,雨水浸透了灯罩,瞧着一团糊涂,实则明光煌煌,很有意趣。 谢青只是一心守诺,没想刻意讨好沈香。 他应了她的事便会做到,就如同他答应过沈衔香,会照顾好亲妹一样。 沈香今夜睡得还算沉酣,只是夜半刮风下雨,窗棂微颤,她还是难逃梦魇,披衣起了身。 叹一口气,她小心拉开一道窗 ,想看看今晚的风雨究竟多大。 哪知,一入目,便是火树银花,璀璨风月。 沈香望着那一树的 花灯火,一口气儿窒在了喉头,鼻腔漫上酸楚,她忽然好想哭啊。她 说些什么,又如鲠在喉。甜腻腻的 汁子寸许翻涌上来,裹住她一整颗心脏。 是谢青挂了灯,他如约为她点灯了。 她漫不经心的一场絮谈,原来也会有人郑重地,铭记于心。 沈香的眉眼一时软化,她微微笑起。 她想,这辈子她虽然恢复不了女儿身,但她也能以“义妹”的身份,同谢青余生攀扯纠 在一块儿。真好呢。 沈香隐约懂了,她对谢青这样不舍,只是害怕她会和他再无瓜葛。 她似乎只是想有一个,能堂而皇之受谢青照顾的名分。 即便仅仅是他的妹妹,也很好。 这一夜,沈香听着雷雨声入眠了。她没有再被惊醒,仿佛在谢青的庇护下,已经躲过了那一段凄怆的岁月。 隔天,两人启程出京办差事。 前朝若是士民出入州府,需验看过所文牒,而大宁朝无需这般繁琐。建国时,先帝恩施于民,改了公验的律令,解除了宵 与坊市管制,平素出入州府也不查验通关文牒,唯有边境关 才会探查路证,以防细作谋逆与戍兵叛逃等诸事。 因此,沈香和谢青此行极为顺利。同行乘坐马车,不过七八个时辰,便到了衢州。 官道上有驿馆,但住宿待遇都不如城中酒肆客舍,沈香斟酌了一番,还是先和谢青投宿于客店之中。 沈香舟车劳顿一整 ,沐浴更衣以后就在房中睡下了。 金志山很远,还要一两个时辰奔波,夜深了不好赶路,还是明 再去。 到了外地州府,她和谢青都没有暴 官人身份,无人知晓他们的来历,沈香放松了不少,至少没有 口 着沉甸甸的心事,气儿都透不过来。 要知道,在京城中,人人都盯着官吏,她又是冒着欺君之罪前行,真真举步维艰。如今拆下了束缚人的黄金鸟笼,她 快地四下翱翔,连足下的镣铐都忘记了。 一觉睡得暮 昏黑,沈香睁眼,心头涌起一股子落寞 。 好在三下敲门声将她拉回现世,没让她继续怅惘下去。 沈香![](//www.iyiguo.net/ig/rou2.png) 额头,拉开了门——梨木回廊站着玉树琼枝的郎君,是谢青啊。 他今 是家常的打扮,夏荷玉簪冠发,着一袭竹月 白浪击崖纹圆领袍,中衣雪白的立领紧贴颈骨,稍一抬头便能见到郎君弧度工细的下颚以及微鼓的喉结,莫名有种节 克制的美 ,不容人唐突。 沈香想起那夜的灯,心间一派暖融。还未言语,她人先笑了:“您来了,快请进吧。” 谢青也报以一笑:“明 才去莲花庵,横竖今夜无事,要去坊间小逛吗?我听店客们讲,今夜有灯会。” 出门玩?沈香许久没这样惬意了。 “好,全听您安排。”她无异议,总是这样乖巧。 谢青微乜斜了一下眼,慢条斯理地道:“我既已是你兄长了,往后就是一家人。小香妹妹一口一个‘您’,是否太生分了?” 闻言,沈香的耳珠子一下子烧红,她结巴:“您、您的意思是?” “小香不若喊句‘哥哥’来听?” 嗯,赤、 、 的戏 ,内里心思昭然若揭。 “……”沈香只觉得置身于火炉中,周身烫得厉害。 见她不语,谢青侧了一下头,佯装困惑。 “昨 ,小香妹妹说我嫌你家中境况凋敝,如今看来,倒是你不肯接纳我这位兄长么?” 沈香吓了一跳,她哪里有这个意思! 一时骑虎难下,她懊恼,只得小小声喊了句:“谢家哥哥。” “很乖。”谢青心情颇好, 角微微上翘,“如今不是京城中,无人管束你我。小香想着一回襦裙吗?” 沈香错愕,愣在原地。 她确实有好多年没有穿过女衣了,说不想倒也是假的,哪个小娘子不 俏丽呢? 只是,她如今还有这个资格吗? “会不会……不大妥当?” “明 要入尼寺,若是郎君们入内,反倒起疑,能有小香在旁扮作小娘子哄骗尼师们,定事半功倍。” 瞧瞧,谢青多贴心呢,连理由都为她想好了。 既这么,沈香 喜地应下来:“好是好,不过我没有带衣裳。” “哦,为兄出府时,顺道置办了一身,若小香不嫌弃,可暂时换上。” “嗳?啊,好。”沈香还没来得及回魂,手上就多了一身深松绿底蜡樱纹样襦裙。 再看谢青,已然正人君子地走远回避了。 沈香不免想:谢青怎可能顺手带出这样一身女子衣裳?他一早就买了吗?难不成他蓄谋已久,就想看她着衣裙吗? 这是第一次,沈香肯定谢青动机不纯,有那么一起子坏心思! 兄长看着很不老实啊…… 她是不是入 窝里了? 沈香还是没违背谢青的意思,她回屋里换了衣裙。层层叠叠的纱绸里,她还发现一匣子 贵的发簪,筹备得多齐全呢!真会哄女孩儿开心。 沈香嘿嘿笑了下,又挽起发来。许久没忙这些细活,难免有点手生,思来想去也只能拧个最简单的发髻。 她挨在铜镜面前左右观瞻,越看越新鲜。 耽搁了半天,怕谢青好等。沈香忙出门去,小心翼翼寻郎君。 谢青就在客舍门口静候她,听得木楼梯嘎吱响动,一抬眸,撞上香娇玉 的小娘子。即便沈香不施粉黛,那股子娇 也是透过眉眼能瞧见的。 穿着这样稚 可亲的花 襦裙,小小的、玲珑的一团人儿拎裙跑来,实在让人心中 喜。 想按到怀里。 想囚于身前。 谢青面上的笑更为柔和了,他诚心夸赞:“衣裙很衬你。” 沈香抿 一笑,也不知该回些什么。 他知她腼腆,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引着姑娘家上街赏花灯。 “您看!”出门还没走几步,沈香忽然在一个吹糖人的摊子面前停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吃食。 “想吃?”谢青问。 “嗯!” 沈香知道,她无需和谢青太客气的,他们都是兄妹啦! 谢青勾 :“那么,小香知道,该如何同兄长撒娇,讨要礼物吗?” 夜 朦胧,郎君的话也被风吹得摇晃,轻轻柔柔入了耳,沾上一丝蛊惑人的意味。 这话说出口,小娘子霎时瞠目结舌——啊?还要她亲自来讨吗? 她愁眉苦脸,腹诽:和谢青做兄妹,规矩真的好多!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