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像一具行尸走 ,木然地在街上一点一点挪动。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声笑语,像与他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眼前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耳边只有朦朦胧胧的声音,好像他已经 离出去,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有归属,都有目的地,只有他是一个在此晃 的孤魂野鬼。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没有家了。 不知不觉,路昭走到了松明大桥上。 桥下是湍急的河水,奔腾着 向东方。 他木然看着那碧绿的水面,忽然想,为什么自己还要在这里游 呢?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小百姓,一辈子唯一的奋斗目标就是让自己的母亲过上好 子。 可现在母亲已经不在了,他的奋斗、努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呢? 多活几年,不过是多受些人世间的苦罢了。 没有意义。 路昭木然地越过大桥护栏,纵身一跃。 在桥上行人们的惊呼声中,他直直掉进了河水中,扑通一声,扬起了不小的水花。 “有人跳河了!” “快救人啊!” 杅…… 袭…… 桥上和岸边哄闹起来,可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混着泥沙的河水瞬间淹没他的口鼻,透过碧绿的河水能看见黄昏的天空。 死在这片他长大的天空下、死在这条孕育过他的河水里,和母亲弟弟永远在一起。 多好。 永远不要再受那些人世间的苦了。 河水汹涌地灌入他的鼻腔和嘴,他很快就 觉 口窒息,眼前发黑。 可他没有动,任凭自己被湍急的水 卷走。 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一只雪白的手穿过浑浊的河沙,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他的身子被人托着,一下子冲出了水面。 “路昭!路昭!” “你醒醒啊路昭!” 隐隐约约的,好像是宋悦的声音,离他很远,像隔着一扇门。 路昭 口一阵翻腾,吐出一口水。 隔着的那扇门好像猛然被推开,耳边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 “水吐出来了,应该没事了。”是方先生的声音。 路昭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浑身 透的方先生,头发还在不停往下滴水,另一边则是 脸焦急的宋悦。 方先生救了他吗? 为什么要救他…… 就让他死在这里吧,和妈妈、和弟弟死在一起。 路昭木然地半睁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宋悦把他扶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刚刚坐在公 车上路过十字路口,看见你在路上走着,赶紧下来追你,结果你一下子就往河里跳,真是吓得我魂都飞了。” 路昭只是木然地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宋悦心里焦急,看他这样,又不敢说重话,放轻声音道:“你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啊?” 路昭仍然木木的,没有一丝反应。 后头的徐行知也跑过来,大包小包提着三个人的行李,见路昭这副样子,就拉住了还想再问的宋悦:“人没事就好,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宋悦只能收住话头,伸手想把路昭拉起来。 “我来背他。”方曜说,“我身上反正也 了。” 宋悦便扶着路昭,让他趴在了方曜背上。 几人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去。 桥上围观的人群看见落水的人被救起来,不由 慨几句幸好幸好,纷纷散去。 方曜背着路昭,刚刚走上桥,远远就看见一名中年雌虫焦急地跑过来:“阿昭!阿昭!” 几人停住脚步看过去,这名中年雌虫显然不是路昭的母亲,但他的着急做不得假,一跑到跟前就说:“我刚刚在店里听见有人跳河,心里就咯噔一下,赶紧跑过来看。你这个孩子,怎么想不通啊!” 一旁的宋悦连忙说:“我们是路昭的朋友,他发生什么事了?” 中年雌虫叹了一口气:“他母亲今天去世了,就在中午,被人在饭菜里下了烈 老鼠药,没抢救过来。” 几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宋悦失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人干这种事?” 雌虫 言又止,最后说:“我只是他们母子俩落脚的旅馆的老板,不清楚全部的事情。他母亲人很和善,入住的这些天,我们偶尔聊天,才知道他家前不久刚刚淹死了一个小儿子。” “为了这件事,阿昭他父母开始闹离婚,他们母子俩搬出来到我的旅馆落脚,昨天才刚刚打赢离婚官司。” 他叹了一口气:“他母亲也是个苦命人,受了几十年的罪,好不容易离了婚,本来还以为终于能过上好 子了。” “你们来了,阿昭也总算有人看顾着,不然短短半个月连受两次打击,我真怕他扛不住。”旅馆老板看着方曜背上一动不动的路昭,“警察刚刚来封我的店,要盘查店里的客人,我把阿昭的行李拿出来了,你们跟我过去取吧。” 他带着几个人回到自己的旅馆,从旅馆前台的柜子里拿出路昭的旧书包。 宋悦打开看了看,里头除了路昭来时带的证件、存折、衣服,还有他母亲的证件、户口本,以及两张明天上午回首都的火车票。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