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峥,祁恕之!可算是来看朕了。”皇上缓缓从御座上起身,面容中带着笑意,看向祁云峥,“怎么,入了国子监,竟如此繁忙。” “皇上万岁。”祁云峥朝皇上行礼。 皇上笑着走下御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朕看了你弹劾和乐公主的奏疏,可真是……半句不带脏字,但是 篇皆是骂声,朕看得心情大悦,若不是顾及和乐的面子,朕真想嘉奖于你。”皇上笑着拍了拍祁云峥的肩膀,龙颜大悦。“你知道,我这宝贝女儿,朕都不敢开口说她半句。” 皇上年过半百, 神头还是不错,笑起来声音洪亮,衬得祁云峥在一旁倒是严肃谨慎,仿佛比皇上还要沉稳些。 “皇上说笑。”祁云峥语气淡淡。 皇上看似宽厚,龙颜大悦,可既说了“不敢开口说她半句”这等定论…… 祁云峥眼眸沉沉,心知此事大抵如他所料,不能两全。 “和乐公主之事,臣只是据实所诉,请皇上定夺。” “祁恕之。”皇上笑意仍挂在脸上,却是话题一转,“齐首辅已是耄耋之年,前几 与朕求得告老还乡。” 祁云峥沉眸不语。 皇上缓缓瞥了他一眼,回身坐上御座。 “首辅之位,朕给你留着。”皇上看着他的脸,缓缓一笑,“到那时,和乐公主若有冒犯,便是大罪,你自去护着国子监去,朕也不会管。” “恕之不敢。” 皇上眼眸深深看着他,“恕之为何不肯坐这首辅的位置,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上位,你却甘愿去那国子监呆着,知道的说朕派你去历练,不知道的都以为朕不识英才。” “皇上恕罪。”祁云峥睫 微动,缓缓抬眸,正 应道,“恕之还需磨练。” “多久?”皇上眯眼看着他。 “两年。” “太久。”皇上道。 祁云峥沉默不语。 “但朕可以答应你。”皇上淡淡一笑,“而且,今年给国子监的款项,加倍,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干。” 祁云峥眉头微蹙。 “只是公主之事,传出去到底有损皇家颜面……”皇上暗示道。 “臣,明白。”祁云峥道。 “恕之,和乐公主之事,便到此为止,这次的事情, 后绝不会再发生。”皇上眸光定定看着他,作最后的安抚。 “是。“ “前阵子你有奏疏上说,国子监监生身体瘦弱的问题。”皇上立刻转了话题,不再提和乐公主一事,“朕看了你的革新案,不错,便按照恕之的办法行事,不过光在伙食、药材和习武方面下功夫,朕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皇上摸了摸下巴,“不如,办几次长跑赛之类的活动,活跃活跃国子监那死读书的气氛。” “……” “年轻人,死气沉沉的倒也极没意思。”皇上笑道。 “是。”祁云峥冷着脸应声。 “静安她……”皇上忽然开口问。 “静安公主一切安好。”祁云峥道。 “也好,不必太过照顾,多加磨练她那软糯的 子。”皇上道。 “是。” 话到如此,便也没什么可说的,祁云峥又报了些常规事项,说完之后,便告退离开。 他的身影刚御书房,御座侧面的龙凤屏风之后,便有一锦衣华服的女子走了出来,抱住了皇上的胳膊。 “父皇,您不是说这回不能护着我吗?”和乐笑得灿烂,倚在皇上身边,“您口是心非。” “和乐啊和乐。”祁云峥走后,皇上顿时变了脸,骂道,“你去国子监瞎闹什么?” “儿臣没有瞎闹,儿臣也是为了父皇的寿辰做准备呀,顺便去看看三妹,她隐姓埋名去国子监念书,着实辛苦。” “ 后少去。”皇上沉沉道,“祁云峥此次算是留有余地,不然按照他的行事,如今早已是 城风雨,他若是联合百官上书,朕骑虎难下,保你也保不住。” “父皇顾及那祁云峥作甚!”和乐不 道,“不过是个从三品祭酒罢了,他若是这般一呼百应,便不该留他在朝中,待 后位高权重,岂不是功高震主!” “说得轻巧,如今百废待兴,朝中无人,朕都快累死了,你倒是给朕找出几个能人试试?”皇上反问。 “那国子监不一堆……”和乐说到此,像是想明白什么,忽然说不下去了。 “你知道就好!”皇上没好气道,“此事你有错在先,玩闹可以,别糟蹋了朕的好苗子。” “罚十天的 闭。” “父皇!” …… 国子监的大槐树下,司业大人与张怀宁博士正坐在石凳上,一人手持黑子,一人手持白子。 秋风吹拂,二人静静看着棋盘,手指微动。 槐树叶落在棋盘上,司业大人的手轻轻伸过去,捻起那片树叶,可一不小心,小拇指却碰到了张怀宁博士的白子。 “欸!你这个鬼灵 ,怎么动我的棋子。”张怀宁博士气怒不已,“快还原。” “啧,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司业大人用手轻轻拨了拨那个白子。 “不是这儿,刚刚这个白子明明在此处。” “我记得就是这里,你别动,诶诶诶诶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皮,张博士啊……“ “你还说我,你这个老东西……” 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谁也不肯低头。 “司业大人。”忽然,一旁传来一个温和地声音。 “哟,祭酒大人回来了。”司业大人立刻起身上前,张博士也立刻与他颔首。 司业大人一看祁云峥此时的模样,只见他一幅高森莫测的模样,一时间猜不透他的心情,不 问道,“怎么,皇上不给银两吗?” “给了双倍。”祁云峥语气平静。 “双倍!”司业大人惊愕地看着祁云峥,脸上的笑意都隐藏不住,“双倍!皇上此次真是大方极了!还得是祭酒您亲自出马,若是往年,别说双倍了,就是连原本要给的也没有啊!学生的膏火银子都发不出来,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的。” 祁云峥看着司业大人惊喜的面容,淡淡一笑,转身去往敬一亭。 司业大人扔了手上的棋子,丢下张博士一人,跟上了祁云峥的脚步。 “那祭酒大人,和乐公主的事情呢?”司业大人忍不住问。 “配合她。”祁云峥道。 “啊?”司业大人倒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却是另外一个结果,“祭酒大人,您不是说您会处理……” “没有此事,司业大人觉得,皇上会给国子监双倍银两?”祁云峥勾起 角,“和乐公主,雪中送炭。” 司业大人看着祁云峥的笑,顿觉 骨悚然。 原来他的目的在此? “她踏入国子监的门,便已经输了。”祁云峥侧眸看向司业,“寿宁节我等本就要献礼,如今不用费功夫,让她去 心。” “……”司业大人瞠目结舌。 是啊,和乐公主 心献礼之事,用的是国子监的人,无论献礼好坏,最后可能都讨不到好处。 毕竟她有错在先,国子监众监生又是“受害者”,祁云峥掌握着话语权,看似被动,实则主动…… 等和乐公主反应过来,恐怕要气死。 祁云峥进了敬一亭,低头整理桌上批阅过的题纸,却忽然听司业大人说,“对了,祭酒大人。” 司业大人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今 清晨,那位江监生来找您,说是有话要说。” “哦?”祁云峥手指一顿,眉眼微动,“她有何事?” “似乎并不着急,我让她晚上再来。”司业大人道。 …… 傍晚,江眠月独自一人前往医舍。 一路上,她垂头丧气,心事重重。 她还是没想到如何试探祁云峥,直接问是不可能的,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知不觉的显 出来? 若他真的没有记忆,即便是继续做斋长,她也可以放心一些。 药舍是一座单独的小院,就位于几个学堂的附近,十分方便监生们出入。 江眠月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来到门口,敲了敲门,问,“有人吗?” “在呢。”里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江眠月推门而入,却见一个长相 朗的女人坐在院子里,正在收拾院子里的药草,她看似三十岁的年纪,头发微 ,目光柔和,笑道,“小姑娘,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请问,如何称呼您?”江眠月朝她行了个礼。 “叫我刘大夫便是,医舍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王大夫,是男子,我二人平 里都在此值守。”刘大夫笑道,“我看你面红目赤,似有心焦火旺之症,夜晚是否盗汗虚乏,多有梦魇?” “正是!”江眠月觉得自己可算是找对人了,急切问道,“可以调理吗?梦魇着实难受。” “当然。”刘大夫笑着伸手,为她把脉后,抓了几服药过来,递给她,“一 三副,吃五 便是。” “多谢刘大夫。”江眠月 不已。 “放松些,切勿思虑过多。”刘大夫笑了笑,“监生刚到此,难免紧张,身体为重,学业慢慢来便是,不要着急。” “您说的是。”江眠月缓缓叹了口气。 她这几 确实着急上火,做什么都是火急火燎的,凡事脑子就没消停过,即便是夜晚梦里,也不得消停。 “这些你拿去。”刘大夫多给了她一个纸袋,江眠月打开一看,竟是几个红彤彤的柿子。 “这是……”江眠月一愣。 “秋 里干燥,少吃一些,对身体不错。我这儿的太多,再放就要坏了,你拿去分给小姐妹们吃吧。”刘大夫笑道。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