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来打扰,她又搬出去坐在了梨树底下。 这颗梨树还是当年回凤城后,二夫人亲手种的,眼下开得正好,白雪般的花瓣,一簇簇展开,拉坠着枝头。 似乎今 才发现这一处的 光,温殊 仰起头慢慢欣赏。 上回方嬷嬷听她说闻不见花香,早让人摘回来了几朵芍药,用胆瓶装饰起来,就摆放在她跟前的木几上。 迟 江山丽, 风花草香。 暗香溢鼻,眼前一片浓浓的 意。 正躺在安乐椅上,享受这无限 光,祥云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三 ,大公子回来了。” 温殊 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 “听说老夫人今 办了宴席,把屋里的一众老小都叫了过来,娘子也会过去。”祥云话音刚落,南之便来了院子传信,“三 ,老夫人今 设宴,请三 这就到宁心堂用饭。” 太突然,温殊 愣了片刻。 前几 谢三再三阻拦,不让她看到人,这不,一家人早晚还是会碰面。 忙从安乐椅上起身,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坐久了,衣衫有些褶皱,没法见人,“那我先去换身衣裳吧。” 祥云跟着她进屋,一阵梳妆打扮,瞧了铜镜无数回,终于 意了,扶着高鬓出来,南之还在外面等着。 一行人出了院子,温殊 脚步格外轻快,回忆起那 在马背上看到的 拔背影,再想起那道声音,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张空前绝世,温润儒雅的面孔。 奈何路太漫长,迟迟见不到人,忍不住转头问南之,“大公子不是公务繁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南之却一副 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温殊 更好奇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奴婢也不瞒三 了,大公子的调令不出意外在这个月底前便能下来,调令一到,就得去东都任职,今 大爷和大夫人找上了老夫人,想为大公子在东都买一处房产……” 一瓢凉水从天浇下来,没有半点预兆,把人浇了个透心凉。 心头冒出来的火花,听得见地“呲呲呲——”灭了个干净,脑子里那张空前绝后的面孔,也瞬间扭曲,不食烟火的谪仙从九霄云殿坠落,变成了牛鼻子老道。 第23章 温殊 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这比她把盐当成了糖 下去还难受。 目的 光没了,心情也没了,亏她还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结果白马突然变成了骡子,简直失望透顶。 如今总算明白了,为何好好的银钱却被一些酸儒们说成铜臭。 可不就是臭吗,腐蚀人心,活活地把一位风 倜傥的公子爷变成面目可憎的 血鬼。 见她突然没了兴致,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气,南之以为是自个儿的话吓着了她,赶紧安抚道,“三 放心,老夫人断然不会同意。” 温殊 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对那位大公子是横竖是没了好印象,兴致阑珊之时,便见到垂花门内走进来了一位郎君。 白襟圆领青衫,镶金玉冠,堂堂正正,一派风 倜傥。 今 之前她还一直幻想着,倘若嫁的人是大公子,是不是这会已同他举案齐眉,浓情 意了。 如今再看 面而来的谢三,突然觉得庆幸,幸好谢家也换了人,败家子就败家子吧,好在他有钱,往后不会打她银钱的主意。 谢劭这两 早出晚归,一半的原因是被周邝相 ,另一半则在跟前的女郎身上。 那 只觉她有一张让人不敢招惹的利嘴,等到夜深人静躺在榻上时,才发觉更可怕的是她那几 青葱手指。 她突然把米糕送到自己嘴边,从未有过小娘子喂过他东西,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却似乎不耐烦了,眉头锁了起来,大有要同他大干一场的架势,他被迫张嘴,才张开了一条 ,她猛往里一 ,手指头戳到了他的嘴角,好像还不止,碰到他牙了…… 也不知道,她那手指头是不是在香粉里泡过,整个晚上, 脑子的幽香,飘忽不散。 事无依据,已无从对证,当夜很想去她屋里告诫她,下回不能再这样,他长了手,不需要她喂。 第二 起来,却又打消了主意,罢了,还是少同她碰面。 两 没见,女郎依旧明 ,高鬓朱簪,身上的 绿长裙又是他从未见过的新衣,胳膊上挽着白纱披帛,额头还瞄了花钿, 丽 致的妆容,似是去赴一场约会。 自己也是刚被老夫人派人从茶楼里叫回来,参加今 的家宴。 是了,今 大公子回来了。 那 他从中作梗,没让她见到大公子,也不过是临时起了捉 之心,既已嫁入谢家,一家人总得碰面。 终于能见到自己想要嫁的郎君,想必心里很期待很高兴吧,走近了才意外地发现小娘子的脸上,并没有他预料中的 喜,甚至带了些沮丧。 这倒是稀罕了。 没等他想明白,对面的小娘子也看到了他,眼珠子陡然亮了起来,提着裙摆朝他奔来,“郎君……” 谢劭:…… 小娘子热情地从长廊那头奔到了这头,谢劭心中的疑惑更重。 听闵章说,这两 她一直在院子里晒太 ,莫非把眼睛晒花了,自己和大公子长得还是有些区别。 小娘子疾步走到他跟前,没等他提醒她眼睛睁大点,她突然伸手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头偏过来,头上的高鬓戳到了他的下颚,他仰起脖子刚躲开,便听她道,“郎君,你知道大公子今儿回来了吗?” 什么意思? 是故意来问自己,趁机想打击他一通,说他长得不如大公子。那她可能无法如愿了,他对自己的样貌一向很有信心。 小娘子却完全没去看他的神 ,拽着他不松手,甚至越靠越近,悄声同他道,“刚才我听南之说了,大公子这次回来是同咱们要钱的。” 心中的那点风花雪月没了,温殊 这会 脑子都是如何应战,“幸好你回来的及时,咱们先通通气,想想待会儿该如何回绝,最好统一了口径,免得被对方找出破绽,该寻个什么由头好呢……”实在苦恼,“说咱们没钱?不行,咱们自己都不相信。”三寸不烂之舌也有为难的时候,实在想不出来,她抬头看向身旁的人,“郎君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谢劭:…… 他看着 在他胳膊上一张愁苦的小娘子,面 有些愕然。 所以,她那 左窜右跳也非要见一面的大公子,甚至懊恼自己拦住了她的视线踩了他一脚,就因为知道了要来向她借钱,突然就不 兴趣,不喜 了? 他完全摸不透小娘子的心思了,更不知道小娘子心头到底喜 的是什么。 她突然问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反问她,“娘子那 不是说要我放心吗?” 这话她确实说过,温殊 也不过是问问,没指望跟前的败家子能帮她想出什么好办法。 自己是个外人,能做到冷酷无情认钱不认人,但他不同,要是谢副使以伯父的身份 迫,大公子再也兄弟之情游说,他该怎么办? 幸好她有经验。 “我觉得郎君不能心软,要是他们说只想要银钱去东都买一套房产,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一套房产于咱们而言确实不贵,可买了房产后呢?是不是还得翻修一下,再置办一些家具摆件,请几个家奴,另外大公子刚去东都,奔前走后得要银子吧?他们房产都买不起,哪儿来的钱周旋,还不是指望郎君,蚂蚁搬家郎君见过吗,就是一点一点地,把你的东西全都搬走,变成他们的。” 见他听得入神,想必是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温殊 继续道,“再说郎君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阿公为朝廷贡献了一辈子,圣上赏赐给他的黄金是为了他能安享晚年。还有阿婆卖的香料,郎君可知香料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吗,就拿沉香来说,那东西颗粒极小,还得与各类干花混在一起 成圆饼,其中工艺甚是繁琐,却是薄利多销,赚的都是辛苦钱。他们从郎君这儿把银钱骗走,再大手大脚地扔给酒楼茶肆,可有想过这都是阿公和阿婆的血汗钱,良心就没有半丝不安和愧疚吗。” 谢劭:…… 照她的话,自己这些年就不是个人。 看出了他的怀疑,温殊 忙道,“我没说郎君,郎君是他们的亲儿子,应该花,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吗……” 她不也一样。 如今看来,当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她和谢三都是有钱人,都被人想方设法在 血,天底下就没有比他们更为般配的人了,她无望地道,“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和郎君才是一路人,咱们都是塑了金身的菩萨,走哪儿都招人眼,不过郎君你放心,我答应了替你管家,便不会失信,谁想要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还没那么容易。” 果真是一张利嘴,好歹全凭她说了算。 大房的打算,谢劭心里早就有数,那 谢副使当着世子的面把裴元丘放走,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已昭然若揭。 当年谢道远乃靖王一手提拔,才有他谢家大房今 ,可人的眼光一旦开阔了,就会嫌弃自己呆着地方太小。 一个番地的节度副使生了二心,不是件小事。 是以,周邝这几 使出了浑身解数对他试探和游说,生怕他倒戈。 当初大公子想进京做官,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进士,靖王也没阻拦,就算王爷大度能容他进了东都,朝廷也不见得会接纳。 为何大公子去面圣领职,那么多的地方圣上偏偏把他分配到凤城任县令,意思已经很明白。 番地的副使之子,朝堂不可能会允许他踏进东都官场。 不出意外,大公子的调令不会下来,没必要去东都置办房产。要当真下来了,更不能去。 他心中已有了权衡,但小娘子的好意不能辜负,点头道,“全靠娘子了。” 温殊 松了一口气,不枉费她的一番口舌,忘了自己的手还挂在他的胳膊弯里,一边拉着他朝老夫人院子走,一边继续同他细细议论。 大房的人比两人早到,一众小辈正围在院子里观赏老夫人种的兰草,听到身后廊下的动静,回头便见到了长廊上挽着胳膊的两人。 远远瞧去,还能见到温殊 一张嘴滔滔不绝,二娘子眼皮一跳,极为不屑,“不知道又在吹什么耳边风……” 八成又在编排他们,说他们坏话吧。 她倒也没猜错,温殊 确实在说他们坏话,什么大娘子糟蹋了铺子里的水粉,二娘子借着他的名四处赊账等云云,一直说到门前,才住了嘴。 南之先走去前面,进屋同老夫人禀报,“三公子和三 来了。” 屋内的几人都往门口瞧去。 大房的人今 都到齐了,小辈晚辈都在,新娘子已嫁过来半月,也就谢家大爷和大公子还没见到这位三少 。 大公子神 微微一动。 新婚夜临时换人,大公子虽觉得温家大娘子是自己喜 的类型,但架不住老祖宗用装死来威胁,他不得不让。 当夜自己回到府衙,一个人躺在 上,看着夜 慢慢 逝,本以为温大娘子已经成了三 ,谁知第二 府上的小厮来报信,说温家抬进府来的不是大娘子,而是二娘子。 震惊之余,大公子心头也暗自 喜和庆幸过。若非老夫人把自己换了,便是他娶了温家二娘子。 温二娘子他没见过,但听过她的传言,温家二爷的独女,从小被温老夫人娇宠长大,除了姿容绝 之外,是个花钱厉害的主。 他自小 读诗书,不喜挥霍银钱之人,与这样的小娘子并不适合,要真在新婚夜遇上,不保证,自己会把人原封不动地送回温家。 这厢正想着,门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谢三走在前,身后跟着一位女郎。进来的瞬间,闷沉的屋里,突然明亮了起来。 女郎一身 绿 长裙,同 里衣外罩五丝罗薄纱,脖子上没戴任何配饰,秀出一段天鹅颈,肌肤如白玉细腻,妆容 致明 却不浓,恰到好处地把她的 丽勾勒了出来,确实是个好看的小娘子,可唯独她朝自己看过来的那道目光,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似幽怨又不像,如同在市面上花高价买回来的石头,一打开,竟发现里面并没有半点翡翠时而生出来的失落。 大公子一愣。 这样的表情,很难不让人 想。 从温家出嫁之时,她定知道与她成亲的是自己,今 两人头一回相见,她这般神情,当是自己的样貌让她失望了。 论样貌,他确实不如三弟,无端让一小娘子失望,多少有些尴尬,大公子身子微微偏开,温殊 却早已没再看他。 实则大公子的样貌并不差,与她想象中一般,确实是个俊俏的公子爷,但心头的那层光环破碎了后,再也找不回之前的 觉。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