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小娘子转过头来,双目怨怼地看着他,一脸委屈,声音嘤嘤呜呜,“郎君怎么给我看这个呢,我,我可怎么办啊,我眼睛不干净了。” 谢劭一愣,不明白小娘子嘴里的不干净是何意。 小娘子继续哭诉,“我,我竟然第一眼看的不是郎君的……”她说得悲恸,真真切切地觉得那册子上面的东西污了她的眼。 谢劭终于认命了,小娘子就是来要他命的,绢帕捂住鼻尖,无奈地道:“这是避火图,里面的人物都是假的,不存在,只为引导……” 小娘子愕然了一阵,似乎松了一口气,很快又 出了疑惑,眼睛盯着他,面上慢慢地蒙了一层绯红,“这么说,郎君的不是这样的吗?” 谢劭眼皮子一颤, 觉眼前的灯火连带着也跳跃了几下,绢帕捂住也没用,好不容易止住的鼻尖又有了热意,一发不可收拾,血 都浸透出绢帕滴到了身上,小娘子也被他吓到了,再也顾不得那画册,人要紧,起身手忙脚 地把他扶起来,搀着他去往净房,照着儿时祖母照顾自己的法子,拿了布巾沾了凉水,贴在他的鼻梁上,让他仰起头,过了一阵,见血 没那么猛了,才呜呜哽咽,“郎君你到底怎么了,我听人说内出血是大事,我让闵章把太医叫过来吧……” 认命了一般,“我想明白了,咱们不圆房了,旁人笑话就笑话吧,面子丢了不怕,至少咱们要活得长久……” 郎君望着屋顶上的横梁,自己的脑子并不算笨,可每回碰上小娘子总会束手无策,隔着 哒哒的绢帕,替自个儿正名,“我没疑难杂症,不过是心火重,你让我冷静一会儿,他自然就好了。” 圆房她也不用担心。 “娘子要是愿意,别说胳膊上戳出一个窟窿,就是断了,今夜也能 足娘子。” 内外都有伤了,他倒没必要充胖子。 心火重?她更不明白了,“刚才是我在看,又不是你看,你那里来的心火,”恍然大悟,“郎君是不是也看了。”这不废话话,册子能 给她,之前必定也看过。 “郎君也不干净了。”不待郎君回答,小娘子心里的愧疚顿时散了大半,呼出一口气,“咱俩算扯平了。” 她这是什么歪理。 折腾了半夜,郎君的鼻血终于平息,两人躺在 上,颇有些 疲力尽,册子是万万不敢给她看了,谢劭拿过来重新 在了枕头下,“娘子先睡,四 后,为夫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小娘子伺候了他一 ,累得一塌糊涂,尽管被那册子冲击了认知,也抵不住困意,“好,郎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闭眼侧身面朝着他,手指头捻着他胳膊上的里衣,轻轻地 着。 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样的怪癖,每晚睡前,或是半夜醒来,手都会摸过来,找到他的胳膊或是 膛,手指头 着他身上的缎子, 上好一阵才能睡着。 她这般 着,他怎睡得着,待胳膊上的手指头没再动了,才缓缓侧过头,看着她 睡的面孔,巴掌大的小脸,恬静乖巧。实在难以想象那双眼睛睁开时,是何等的活跃,要人命。 被小娘子气起来时,他也会怀疑自己到底前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喜 上了这样的小娘子。 可未必不是一场福气。 有了小娘子在身旁,每天都能丰富多彩,从不会枯燥,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练一身纹风不动的本事。 又是半夜才睡,许是被那三条人参补到了 神,睡得格外死沉,翌 睁开眼睛, 晒三竿,小娘子也不在身旁。 前不知何时放了一个木箱,里面正热气腾腾地冒着冷气。 七月的天正热,但这院子在建造时便花了心思,两边有竹丛和房梁挡住 头,四边直棂窗一打开,便是一股风,外屋搁上一块冰,能凉到里面来,受伤后担心他染上 气,小娘子没在里屋放过冰块。 今 有这么热吗。 小娘子很快进来,手里端着药碗,进来见他醒了,面上 出 光般的笑容,“郎君醒了,正好,药也好了。” “娘子辛苦。”翻身要坐起来,小娘子瞧见立马止住,上前把药碗搁在木几上,小心翼翼扶他起来,“不是说了,郎君不能动吗。” 他没那么娇气。 肩头的伤今 似乎好了很多,适才自己瞧过,太医 制伤口时用的是桑白皮,不需要拆线,如今 线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痂。 但今 小娘子没再去看他的伤口,有了另外的担心,“郎君火气重,我让人把冰块移到里面来了,给郎君 火。”遂问他,“郎君 觉身子如何?有没有酸软无力或是哪儿疼,郎君一定要说出来……” 她还在怀疑自己的身子。 无奈,午时太医过来时,便当着小娘子的面问太医,“大人再替我把一下脉相,我家内子忧心,恐外伤牵引到了内脏,瞧瞧有没有什么隐患的疾病。” 温殊 被他这一说有些心虚,她可没这么说…… 太医是皇上特意指派给谢劭调理身子的,不只是肩胛骨的伤,要是其他地方出了 病也得担责,忙伸手替他号脉,片刻后语气松缓,“指挥大人脉相沉稳、平和 畅,夫人不必忧心,很康健。” 小娘子眉眼瞬间舒开,郎君瞟眼过来,正好捕捉到她面上那道轻松的神 。 总算不再质疑他的身体了,太医走后,小娘子也没给他折腾补药,陪着她坐在 边,一双眼睛来回在他脸上瞧着。 一会儿盯着他鼻子,拿手比一比,一会儿又把手放在他脸上,丈量了一番,再是眼睛,盯了一阵,再闭眼冥思。 她这样的奇怪行径,让人心头发慌,还不如让他喝补药呢,出声问道:“娘子怎么了,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小娘子摇头,“郎君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什么都好看……” 谢劭还没闹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小娘子便起身拂起珠帘,唤晴姑姑进来,“姑姑替我备一套颜料和画笔来吧,我作画用。” 原来是要给他作画。 倒能解释她适才的一通古怪行为,小娘子还从未给他做过画,心头格外期待,不知道她会把他画成什么样。 怕打扰到她影响她发挥,谢劭一声都没吭。 小娘子一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提笔埋头认真描绘。 从上午画到黄昏,除了三顿饭外,一直没停过,郎君不由疑惑她到底画得是怎样一幅画,见晴姑姑都进来 灯了,这才催了一声,“娘子,画好了吗。” 小娘子也没料到时辰过得这么快,起身把没画完的画儿遮上, 了 发酸的肩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回头看向郎君,朝着他疲惫地走去,“还没呢,今 怕是画不完了,明 我再继续,到时候给郎君一个惊喜。” 好东西不怕等。 他到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实则自己也有事瞒着她,今儿一 ,他的肩胛骨都没再疼了。 第二 两人依旧各忙各的,郎君默默地养着他的伤,小娘子继续作画,又画了整整一 ,从早上熬到夜里挑灯,郎君催了几回,小娘子嘴里嚷着,“快了,快了……”到了戌时三刻才放下了画笔,大功告成,回头冲着郎君 出了胜利的笑容,“我画好了。” 谢劭早已洗漱完了,半躺在 上,细细一瞧,便会发现今儿他身上穿的里衣与往 不同,白 沙罗更薄更透。 可小娘子这会子正藏着自己的心思,并没察觉,把画好的画收进袖筒,正要往 上扑去,郎君的一只脚抬起来,把人挡在了外面,“先去沐浴更衣。” 温殊 一愣,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衣裙上沾着不少墨迹,果然郎君也是个 致的讲究人,她喜 。 从 沿上梭下去,“郎君等我,我很快就好。” 谢劭一笑,今儿仿佛格外沉得住气,“不着急,娘子慢慢洗。” 郎君沉得住气,她沉不住,匆匆去了净室,从袖筒内取出画搁在了干 处, 衣解带,泡进浴桶里,脑子里面全是一幕幕活 生香的画面。 浴桶里的热气一蒸,脸 更红,画的时候不觉,如今后劲儿太大,“啪啪——”拍了两下脸颊。 为了与明婉柔整个输赢,她当真连自己是个姑娘都快忘了。 时辰不早了,担心郎君睡了过去瞧不了她的惊喜,今 不是白赶工了吗,洗完后头发一通 绞,半干半 顶在头上,套上里衣着急地走了出去。 还好郎君没睡。 从 尾爬进去,移到他身旁,先卖起了关子,“郎君久等了。” “无碍。”谢劭早瞧见了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明知故问,“娘子忙乎了两 ,到底画的是什么。” “画的郎君。” 果然…… 小娘子又道:“还有我。” 谢劭一愣,还带双人的?难怪花费了两 ,小娘子画功了得,用心也良苦,愈发期待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在她笔下到底是何模样,“娘子给我瞧瞧。” 小娘子终于把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将那本费时了两 的册子递给了郎君,人羞涩得抬不起头来,“郎君再看看?” 青绿 的风景假山,底下跪着两个人儿,这封面简直太 悉了,不就是他枕头下藏着的避火图吗。 眸子突突两跳,伸手再往枕头底下摸去,哪里还有东西。 已经顾不得去想小娘子是何时顺手牵羊的,不明白她这是何意,难得有他谢劭忐忑不安之时,预 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接过那画册本子,翻开一瞧,上面男女的脸和身段儿已经面目全非,全被篡改了。 改成了…… 他和小娘子的模样。 郎君的一双眼睛快要 出了火来,小娘子瞅了他一眼,细声道,“你让我头一眼看旁的男子,我不习惯,郎君也一样,我一想到郎君看旁的小娘子我就别扭,无论那人物是不是真的……就这样换上咱们的脸,身子的部分,我,我能改的都改了,余下没改的,我也不知道郎君是什么样。” 余下没改,还能剩下什么…… 不能再细看了,小娘子好深的功夫,无论是心头的燥火还是身上的反应,都足以让他灭顶,抬起头看着跟前 胆包天的小娘子,喉咙都被 哑了,“温殊 ,你是不是觉得我胳膊有伤,不能把你怎么样,便这番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战我。” 温殊 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想,忙摇头,“没有,我觉得郎君很厉害。” “你知道一个小娘子同自己的夫君讨论避火图,甚至篡改成彼此的样貌,下场会是什么吗。” 温殊 继续摇头,能是什么下场,“郎君莫非还能吃了我?” 她这不是为了他们好吗。 只剩下两 了,提前学一些,总比临时抱佛脚要强,她这一改,两人看起来也不会觉得尴尬。 话音一落,人突然被郎君捉住肩膀,摁在了旁边的枕头上,郎君侧身欺过来,支起胳膊,一双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 如同火焰,似是要把他融化,又似寒冰,让人心头打颤。 他这副模样,确实能把她吃了。 温殊 轻轻地推了推他,“郎君,你不喜 ?我可是画了两……” 话没说完, 觉到了郎君的脸一点一点地凑近,近到了与她鼻尖相贴,呼 相 ,小娘子心跳陡然一快,似是猎物嗅到了某种危险,有些慌,但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断定了这会子郎君不会把他怎么样,两排眼睫轻轻地往上一扇,羞涩肯定羞涩,眸子含烟,怯怯地看着他,“还有两 ,郎君可以先看看……” 她把一本册子的脸都改完了,其他地方自然也瞧了个七七八八。 “好。”谢劭人却没动,“娘子翻开给我瞧瞧。” 这,怎么翻开给他看,他靠得太近,她有些呼 不畅,不动声 地往后移了移,“不是这样看,我先睡,郎君慢慢看。” 说完作势要翻身,谢劭一条腿横过去,把人勾了回来。 温殊 一愣,呆呆地看着他郎君搭上来的一条腿,他,要干啥…… 谢劭脸 倒是平静,温和一笑,“娘子废了如此心血,我一个人瞧万一琢磨不透,岂不是浪费了娘子的一番苦心吗,劳烦娘子一道陪着我吧。” 他一副自己不一块儿瞧不会罢休的模样,温殊 一时也没了招儿。 为了赶工,实则自己画完后并没仔细看,看就看吧,伸手把册子摸过来, 头的灯今夜好像换了一盏,比往 明亮许多。 随手一展开,她眸子落在画册上,郎君的目光便盯在她脸上,几息过去,小娘子的脸烫得自己都能察觉到,偏过头,一下把那册子怼到了他眼前,“郎君自己瞧吧。” 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她两手摊开画册,把画面对着他。 耳边静悄悄一片,郎君半天都没出声。 手有些软了,温殊 转过头,见郎君一双眼睛盯着画面,正瞧得目不转睛,面上的红 一波 过一波。 旁人成亲都有长辈专门教导,他俩真可怜,全凭自己折腾摸索,“郎,郎君看完了吗。” 谢劭没应,突然问道:“娘子的也只改动了脸?” 她自己啥样,她也不会常照镜子看,但除了脸,她还修了一下 身,画上的人 太 了,她没那么难看……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