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鹤栖摇摇头,伸手抱住姚容,低落道:“曾祖母不是第一次这么骂我和娘你了,我一直都知道她不喜 我。” “既然她不喜 我,那我也要好好讨厌她。” “但有时候看着她年纪越来越大,白发越来越多,行动越来越迟钝,就会有些心软……” “所以当我突然知道曾祖母同意我每个月出门一次后,我以为她愿意为我做出一定的改变和退让,她也是有几分真心疼 我的……” 上一次,她对叶扶光升起了几分天真的期望,给叶扶光写了一封请求的书信,然后叶扶光狠狠摧毁了她的期许。 这一次,叶老夫人也毁掉了她的那丝温情。 姚容摸了摸叶鹤栖的头。 屋内没有点灯,明亮的月光斜照入户,落在姚容的半张侧脸上,柔和了她的脸庞轮廓,让她的气质更显温和。 “你对他们有了期待,你想要从他们身上获得 ,所以你才会这么容易就被他们伤害。” “鹤栖,亲情里是不能心存侥幸的。” “我不希望你去仇恨你的亲人,不希望你活在怨恨之中,但你也不要美化你的亲人。他们对你的伤害已经造成了,你要做好他们能做出其它更糟糕事情的心理准备。” 第252章 从现代穿回民国7 人的记忆具有美化效果和自我保护机制, 比起记住一个人的好,更擅长淡忘一个人的不好。 一个人不会期待从一个陌生人身上得到任何 情,所以当陌生人表 出善意时, 这份意料之外的惊喜往往让人心情愉悦。 但人很难不对至亲生出期待。 ——即使知道至亲对自己一直很糟糕。 或许也正是因为至亲对自己很糟糕, 又没有糟糕到能彻底斩断一切念想,才会因为得不到而更渴望得到。 当这份期待没有得到 足,甚至被至亲加以利用时,就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甚至从心底生出几分被至亲背叛的痛苦。 如果伤害自己的人是朋友或恋人, 疼过几次之后,可能就会主动远离。 但与亲情的剥离,与原生家庭的剥离,是可以持续一生的命题。 姚容会对叶鹤栖说出这样一番话,是因为她知道,等叶鹤栖再长大一两岁, 等叶鹤栖到了适婚的年龄以后, 她和叶老夫人之间的矛盾势必会加剧。 与那注定会发生的冲突相比,现在这种都算是小事了。 “不去仇恨, 不去美化……” 叶鹤栖重复着姚容的话语,从她怀里挣 出来, 仰头看着她。 “娘, 你有恨过叶老夫人和叶扶光吗?” 姚容走去点上煤油灯。 灯火驱散了屋内的黑暗,姚容挥灭用来引燃的火柴。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先问了叶鹤栖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应该恨他们吗?” 叶鹤栖想了想, 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是你的话, 我至少会埋怨他们。” 姚容轻笑了一声,将今天买的东西翻出来, 边整理边回答叶鹤栖的问题:“你说得对,我肯定有过埋怨的,但我从来没有过恨意。” 叶鹤栖抬起头,认真倾听姚容的话语。 “当年要不是叶府收留了我,我早已无处可去,更不可能有这二十年的安稳 子。” “这些年,叶家没少过我的吃,我的穿,每个月还会给我发一些月钱。在这方面,叶家对我有天大的恩情。” 在这 世之中,想要找到一个安稳地方度 ,何其困难。 叶家给原身提供了她最需要的东西。 “但我也从来没有忘记叶老夫人和叶扶光做过的事情,以及这些事情对我造成的伤害。” 这些话,都是原身心中所想。 父亲败光家业,母亲病逝,舅舅驱赶…… 原身历经艰辛来到叶府,甚至都不敢期待叶府承认这门婚事,只希望叶府看在过去的 情上,能给予她些许庇护。 所以当叶老爷子收留她,还坚持要叶扶光与她完婚时,原身是非常 动的。 这种 动,并非是她喜 上了叶扶光,单纯是因为,嫁给叶扶光之后,她就能更加名正言顺地留在叶府了。 只是世事无常,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远远出乎原身的意料。 瞧见姚容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叶鹤栖连忙走到姚容身边,帮她一起整理那些报纸书籍:“所以娘跟我说的那番话,是 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总结出来的,对吧?” 姚容回神,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叶鹤栖,让她拿去放好:“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在叶府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摸索出了不少生活经验。” 叶鹤栖道:“有个词叫内秀,说的就是娘你这种情况了。” 姚容笑了笑,话锋一转:“鹤栖,娘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叶鹤栖头也没回,站在书桌前调整书籍的顺序。 姚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最近这几天,你总是在夸我。不管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能找到夸我的地方。” 叶鹤栖动作一顿,很快又掩饰了过去:“因为我现在是老师嘛,老师看到学生做得好,当然就会夸了。” 而且她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慢慢树立她娘的自信心。 姚容摇头,问叶鹤栖:“那你夸我,是因为觉得我是一个好学生,对吗?” 叶鹤栖回头看向姚容,不知道姚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迟疑了下,还是点头。 “但学生这个身份,我只当了几天。母亲这个身份,我已经当了十四年。” 叶鹤栖先是一愣,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姚容这句话的意思,连忙找补道:“娘,你一直都是个好母亲。” 只是…… 当她娘是一个母亲的身份,她是一个女儿的身份时,她早已习惯了她娘平时的关心,习惯了她娘的各种举止。 所以她从没有想过针对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去夸奖她娘。 当她跳出母亲和女儿的关系框架,换了另一种身份去看她娘时,她才能够好好欣赏她娘身上的优点。 姚容双手背在身后,缓缓靠近叶鹤栖。 待来到近前,姚容才将自己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支款式 致的粉 钢笔。 姚容眼眸微弯:“今天你给我送了一盒雪花膏,作为一个好母亲,当然也要给你准备礼物。你那支钢笔已经用了好几年,出墨都不 畅了,所以我就在书店里挑了这一支钢笔。” 叶鹤栖顾不上刚刚的话题,惊喜道:“娘,你是什么时候买的,我都没有注意到。” “趁着你在书架后面挑书的时候。” 叶鹤栖接过钢笔,拔开笔盖瞧了瞧做工 致的钢笔头:“这一看就很贵吧。” 姚容道:“只要你喜 就好。” 这种时常要用的东西,买贵一点不算浪费钱。 毕竟一支钢笔能用好几年。 天 已经不早,见叶鹤栖的心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在兴致 摆 钢笔,姚容也没有再待下去,叮嘱她早点休息,就带着今天买的东西回屋了。 洗过澡后,姚容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的脸、脖子和手都抹了雪花膏。 抹完以后,姚容握着木梳,连着梳了一百下头,这才躺下休息。 又是傍晚,就算刚闹了不愉快,姚容和叶鹤栖还是按照规矩来到叶老夫人的院子。 席间,叶扶光突然道:“我今天让管家买了回沪市的票,明天上午就走。” 与其是和众人商量,不如说是在通知众人。 姚容扫了眼叶老夫人和叶夫人的神 ,知道叶扶光提前跟她们打过招呼了。这句话显然是对她和叶鹤栖说的。 姚容放下手里的碗筷,学着叶扶光的语气道:“我和鹤栖去火车站送一送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以往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姚容还是第一次说要去火车站送叶扶光。 叶扶光出声拒绝:“不需要麻烦你和鹤栖多跑这一趟,有管家送我就够了。” 姚容平静道:“是不需要,还是不想?你说清楚一点。” 叶扶光皱眉,呵斥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姚容看向他:“你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一个做 子的,鹤栖一个做女儿的,想要送一送你,就是无理取闹了?” 叶扶光被呛得不轻,他一个文化人,说不出这种撒泼的话,只能在心里暗道:姚容怎么越来越泼妇了。 叶鹤栖咬着筷子,眼眸一亮:她娘真帅,叶扶光这种渣男就是欠骂! 叶老夫人重重将碗筷放下,不 道:“行了,这种小事也值得你们当着孩子的面争吵?要去就去吧,送完就跟着管家回来。天天往外面跑,也不知道像什么样子。” 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等吃完饭,姚容和叶鹤栖一起往外走,叶鹤栖小声问姚容:“娘,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去送他啊?” 姚容以同样的音量道:“送他只是借口,我是想趁机再带你出去溜达一圈,而且咱们也正好去火车站看看。” 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火车站踩踩点,也打听一下从北平去其它城市的票价,为之后的行动做好准备。 *** 北平的火车站非常挤。 姚容一行人下了黄包车,就看到了乌泱泱一片人。 这一路上,姚容和叶扶光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此刻,叶扶光才开口:“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我和管家进去就行。” 叶鹤栖看向姚容,等姚容拿主意。 姚容道:“我们送你进去。要是不小心挤散了,我们就在火车站门口汇合。” 叶扶光:“……” 吃了前几次的亏,叶扶光决定不再纠 。姚容要进去就进去吧。 姚容扭头看向叶鹤栖,朝她眨眨眼:“鹤栖,记得好好牵住娘的手,你年纪小,可不能跟我走散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