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应长川面前“畅所 言”惯了的江玉珣,说完这番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自己的父母如今还在现代,但是原主的家人却已经逝去。 想到这一点的他赶忙补充道:“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 说着便仰头朝坐在自己背后的应长川看去。 江玉珣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发顶的银簪也跟着歪了一下。 应长川轻轻笑了起来,他随手拔掉了江玉珣发顶的玉簪,任由对方墨发披散肩头,并将话题转了回去:“ 卿如今可还不悦?” “咳咳……没有了。”江玉珣略为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原谅孤了?”应长川一边轻抚江玉珣的长发一边问。 “……原谅了。” 不是,应长川的话怎么那么多! 不想他将这幼稚的对话进行下去的江玉珣转身拿回了自己的发簪,并向桌案看去——连仪公主送来的礼物还在这里。 “公主送的是什么?陛下可有看过。”江玉珣清了清嗓子,一边说一边将东西自桌上拿了起来。 “是地图,”应长川终于坐直了身,他伸手解开了长卷上的缎带,并于江玉珣耳边轻声道,“是西域地图。” “……西域?”江玉珣手缓缓将长卷展了开来。 窗外的蟾光尽数倾泻在三尺有余的长卷之上,照亮了圈内的山川湖海、草戈壁原。 一个陌生又 悉的世界在刹那间出现在了江玉珣的眼前。 这个时代的制图技术尚有些落后,用脚步丈量出的地形也不甚准确。 但江玉珣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巧罗等国以西的世界,最上方的是霄北崖。”他喃喃自语道。 见江玉珣一眼认出此图,应长川眸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惊讶。 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点头道:“西域质子将此图作为礼物献给折柔王,后又辗转到了连仪公主的手中。” 江玉珣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心脏也随着这幅图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陛下,稍等我一下!”天子的话音还没落,江玉珣突然起身快步向殿外而去。 他鲜少像此刻般着急。 几息后,穿堂内生出“吱呀”一声轻响。 江玉珣打开了 云殿后殿的大门,过了一会突然带着一个东西急匆匆地走了回来。 ……这是应长川手绘的那幅地图。 如今这张以昭都为中心的地图已被彻底填 。 北至霄北崖与它脚下广袤的冰原,东至苍茫大海南至海沣国。 周人已知的世界,已缓缓在江玉珣面前展开。 仙游 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夜风吹得窗外竹林跟着一道沙沙响了起来,如海浪一般拍打着 云殿。 “这地图实在太大。”话音落下之后,江玉珣索 直接将它摊开放在了地上。 他低头深深地看了地图一眼,末了忽然跪坐于地,并小心拿起连仪公主送的那张地图,与它轻轻拼在了一起。 这两张地图的比例虽不一样,却神奇地自一处连接了起来! 江玉珣的呼 随之一窒。 “那是定乌穆高大草原。”应长川不知在何时站在了江玉珣的背后。 ——就像冥冥之中注定的那般。 这两张地图的中心点竟然是定乌穆高大草原。 江玉珣起身端起烛台。 “……霄北崖、原抚岭、密滦敕河。”他伸出手指,虚空自那地图上抚了过去,并按照地图所写,念出了那些或 悉或陌生的地名。 开口之后江玉珣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在微微颤抖。 大周所在的大陆地势中间高、四周低。 “原抚岭”还有岭下的“密滦敕河”将大陆分成东西两半。 从前的它们是两个孤立存在的世界。 这一刻终于在眼前的地图上吻在了一起,隔着数万里缓缓相揖。 仙游 内的风声愈发大,吹得门窗轻响。 念完那些名字之后,江玉珣和应长川都不再说话。 月光照亮了他们的眼眸。 两人的目光都不再似从前那般平静。 如今的大周疆域面积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极限。 士兵不必再向西而去,但是商人却可以! 在未来,茶叶、陶瓷与丝绸必定会如历史记载那般翻过高原与山地,去往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江玉珣的心跳变得愈发快。 他甚至能够 受到,此刻的应长川心情也绝不会平静。 “哐——”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木窗重重地砸向窗框。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雨声,空气中多了一些泥土的清香。 “……好像快下雨了,”缓过神来的江玉珣回头看了一眼窗外,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放在地上的图卷了起来,“这地图可千万不能被雨淋 。” 他一边收拾地图,一边笑着回头看向应长川:“陛下绘图的功力非常强,往后有空可以再将这两张图画在同一张纸上。” 江玉珣完全不觉得自己给天子布置任务有何不对。 而应长川更是答应得格外顺畅:“自然。” 天子早屏退了 云殿外的 女和太监。 眼看暴雨将至,他便上前去亲手锁住了窗。 就在关窗前那一刻,忽有一阵夜风自窗 里溜了进来,吹灭了放在不远处的烛台。 房间内忽然静了一瞬。 江玉珣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此刻殿内的气氛实在太好。 空气里的药酒香非但没散,甚至变得比刚刚还要醉人。 在侧殿陷入黑暗的那一瞬,已经收好地图走向窗边的江玉珣忽然踮起脚尖,朝着天子脸颊上啄吻了一下。 干完坏事之后他便迅速向后退去,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然而江玉珣到底慢了一步。 窗外突然下起了暴雨。 细密的雨点似针般噼里啪啦撞向窗棂。 应长川忽然向前揽住了江玉珣的 ,随着窗外雨滴的节奏在他 边落下一个接一个碎吻。 同时含混不清道:“知道方才我为何在 云殿待了那么长时间吗?” “不,不知道……”江玉珣的声音早被轻吻撞碎。 他本能地想要抬手阻止应长川的动作,但还未动便想起自己怀中还抱着画卷。 江玉珣立刻停下的动作,此刻他只能被动承受这些亲吻。 应长川于江玉珣耳畔笑了一下,用低哑微沉的声音向他解释道:“前朝靖侯风评不佳,连仪公主早年间也听过有关他的不少传闻……” 江玉珣的耳边瞬间“嗡”一声响了起来。 “前朝靖侯”就是应长川的父亲。 他不但拜高踩低是聆天台的忠实信众。 甚至于私德不佳,府中不但男女无数“玩法”更是花样众多。 ——这一点甚至被隐晦地记载在了《周史》之中。 连仪公主这些年虽然没有回大周,但也知道应长川身边没有什么 七八糟的人。 方才看到江玉珣手腕上那些刺眼的痕迹,她瞬间想起了应长川的父亲与那些稀奇古怪的传闻……并明里暗里叮嘱应长川不能做太过过分的事。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江玉珣不知何时已半躺在了榻之上。 对面人的呼 似丝带般系于他脖颈。 大致说完连仪公主的担忧后,应长川非但没有住口,甚至还反问起了江玉珣:“阿珣猜,她都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 伴随着应长川的话,江玉珣的手腕甚至在这一刻发起了烫。 ……做了什么事,手腕上才会有那么多的印记? 他反复于内心深处告诉自己不要胡思 想,但大脑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应长川的话思考了起来,并微颤着声将那些 七八糟的话通通说了出来。 幔帐因为应长川方才的动作散了开来。 江玉珣略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后悔自己当初翻了若固送来的那本画册。 ※ 夏季的大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早晨天已彻底放晴,只剩地上的小滩积水还留有昨夜大雨的痕迹。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