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东家赶紧起身,将程子安送出门外,接过手下递来的斗笠蓑衣,亲自伺候他穿上。 “程爷真是别具一格。”章东家着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贵人出门,皆有仆从打伞,哪有如他这样,独自出门不说,还跟那种地的老农一样,戴着斗笠穿着蓑衣。 雨还在下着,沟渠里的 水咕咚,庭院里只积了薄薄一层雨水。 “这般大的雨,斗笠蓑衣比打伞要强。”程子安笑,指着沟渠道:“清理得很好,以后要记得多加清理,别什么东西,都往河里倾倒。” 章东家忙应是,将程子安送到了门外,望着眼前的大雨,他袖着手,转身回屋,自言自语道:“这大雨天,去年大雨变天,今年又要变天喽!” 程子安去河岸边走了一趟,查看护城河的河水。 沟渠管道 出来的水 ,如瀑布一样哗啦啦 入护城河。护城河奔 不息, 快 淌。 河岸边的百姓认出了程子安,皆热情同他见礼打招呼。 程子安笑着回应,询问着护城河的情况。 “我们看得紧,没让他们将废弃物倾倒进来。” “没事,今年的河水清澈得很,这点雨,水涨不上来。” “多亏了程侍郎,程侍郎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 “程侍郎,你的鞋袜都已经 了,快进屋来坐着避会雨。他爹,快去将你的新做的鞋袜拿出来,让程侍郎换身干 的!” 程子安笑着摆手,一一回绝了,“有劳你们继续看着,我还要去忙,就不坐了。” 离开护城河,程子安寻了辆车,前去了大皇子府。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104 一百零四章 ◎无◎ 大皇子最近算得上是 风得意, 他管着的差使,事事顺利。 查常平仓粮食,他与三皇子联手, 让领着户部的二皇子吃了不少亏。最近二皇子 眼可见地暴躁憔悴, 上次他们查常平仓,下面州府的人狡猾, 侥幸被好些官员躲了过去。 后来, 各州府的驻兵出马, 杀了个回马 ,来了招釜底 薪,二皇子一系,连带着三皇子的人手也损失了不少。 大皇子也损失了一两人,对比起他们, 就不算做什么事了。 知府的位子空了出来,总得有人去填上,到时候,再安 进去就是。 下雨天, 大皇子早早回了府,悠闲吃着茶琢磨, 究竟安 谁合适呢? 听到程子安来访, 大皇子眼前一亮。 程子安才情双绝,可惜如今只忠君,对他还欠缺些忠诚。 忠君也是好事, 等他成了君, 程子安自然也就忠于他了。 大皇子愉快地吩咐内侍, 将程子安请了进书房。 程子安在门外 着斗笠蓑衣, 大皇子看得好奇, 负手走出来,问道:“程侍郎怎地这般装扮?” 贵人们真是少见多怪,大周开国皇帝当年只是乡下的小地主,只有不到五十亩田。 腿上的泥洗干净了,就数典忘祖了。 程子安暗戳戳翻白眼,故意道:“下官以为这般装扮,比较帅气。” 大皇子听得哈哈大笑,道:“程侍郎还真是,男子汉大丈夫,这般在意外貌作甚!” 程子安跟在大皇子身后,看着他肥硕的 身,自嘲笑了笑。 大周的百姓,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瘦弱。 除非极少数家族胖的遗传,其余生得胖之人,非富即贵。 百姓都喜 称胖孙子,当做吉利喜庆。因为胖代表富裕, 子过得好。 大皇子坐下来,指着下首的椅子道:“坐吧。程侍郎不忙了,来找我何事?” 程子安道谢后坐下,道:“下官先前去护城河边走了一趟,察看了河道。清淤之后,河道一切正常,请大皇子放心。” 大皇子早将河道的事情搁置在了脑后,听到程子安一提,装作附和道:“这是好事,好事。去年清理修葺得好,得要管上几年了。” 程子安没与他争辩,顺着他说了下去,“大皇子说得是。下官虽被圣上指去协助王相他们审案,到底是水部的官员,谨记大皇子的教导,正事莫不敢忘。其实,下官也是被冤枉了,顺道去河道边散散心。” 大皇子愣了下,道:“可是武三死了,玉娘状告你是杀人凶手之事?” 说完,大皇子神 不自在了下。 程子安只当没听到他口中的玉娘,道:“正是此事,下官实在是冤枉得很。下官好生生的,去杀他一个武三,任谁听了,都会觉着滑稽。偏生御史台紧咬住不放。他们口口声声称,要是与下官无关,那玉娘与下官无冤无仇,为何胆敢上衙门,状告朝廷命官?” 大皇子眉头皱了皱,道:“那玉娘,着实太蠢了些。女伎身份低 之人,敢攀扯朝廷命官,彭京兆就该先将她打板子,以儆效尤,免得其他人有样学样。” 玉娘是女伎,大皇子与她有过一段,不过是玩玩罢了。 对他来说,玉娘就好比一件稍微看得过眼的衣衫,穿了几次就扔了,他有穿不完的锦衣华服,再也不会回头多看一眼。 大皇子 情凉薄,朝堂上那群官员,多多少少都知晓一些。 程子安苦着脸,道:“下官总觉着此事不对劲,一直在琢磨,玉娘她既然与下官无冤无仇,不过是武三的外室。武三待她也是虚情假意,要真看中她,早去官府过手续,正经将她纳为妾室。将玉娘放在京城,一年给几个银子,好比是给他守着宅邸的下人一样,在武三来京城时,还得赔笑陪吃□□,连下人都不如。玉娘又不是他的 妾,没告状的资格,没死生相随的情分,何须替他冒着这个危险出头?下官以为,玉娘是被人 迫了,有了把柄在身后指使的人手上。” 大皇子脸 瞬间变了变,好不容易稳住了神,道:“程侍郎所言极是,此事没那么简单。背后之人,真是其心可诛!” 程子安附和道:“他们想要阻拦下官查案,先给下官身上泼脏水。下官被污蔑一二倒无所谓,下官只是不 他们, 迫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娘子,实在令人不 !” 大皇子一拍案几,道:“这事你放心,我定会彻查到底,还你一份公道!” 程子安赶紧起身作揖道谢,“有大皇子出面,下官就放心了。” 两人再说了几句,大皇子眉头始终紧皱,看上去坐立难安,程子安趁此告辞。 离开了大皇子府,大雨变成了牛 细雨,随着风淅淅沥沥飘飞。 程子安回头看着巍峨的大皇子府,朱门紧闭,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张着嘴狰狞可怖。 扶了抚斗笠,程子安转身离开。 大皇子已经疑神疑鬼,恐对家要威胁他,定会去查。 那个小姑娘,毕竟是皇室血脉,估计现在还活着。 偌大的京城,要把她找出来,何其艰难。 程子安不知她会不会被大皇子认回去,要是大皇子不出面,或者不认的话,她都活不下去。 玉娘自始至终,不该站出来。 小姑娘丢失,要是她抵死不从,前去寻大皇子帮助,对方会心生忌惮,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站了出来,对方就拿住了她的命脉,步步紧 ,她将自己,与小姑娘都 上了绝路。 为母则强,则软。 程子安不知是什么心情,回到了王相府。 王尧已经来找了他多次,终于等到他,一步 上前,道:“程侍郎总算回来了,祖父在担心你,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 程子安瞥了他一眼,闲闲笑道:“就算我遭遇不测,也赖不了王相,毕竟我没与王相一起上下朝回府,自己跑出去了,王相总不能将我的手脚捆住,不错眼看着,是吧?” 王尧被王相差来寻了程子安好几次,心里憋着一股子火,说话时不免就带上了几分。 被程子安看似随意一说,王尧被噎住,只能怏怏道:“祖父请程侍郎前去,说是要与程侍郎一同用饭。” 程子安 快地道:“正好,我今 连午饭都没用,饿得很。” 王尧看了程子安几眼,忍不住好奇道:“听说程侍郎向来吃饭最大,今 居然连午饭都没用,可是发生大事了?” 程子安笑道:“是啊,大事,天大的事,让我没了胃口。” 王尧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不情不愿闭了嘴,到了王相院子前,与他拱手道别:“我就不去了,程侍郎请。” 程子安朝他拱手,走了进去。 王相站在廊檐下,借着廊檐下灯笼的光,修剪着名贵的牡丹豆绿。 豆绿开花晚,硕大的一朵花,花瓣像是绿松石一样的颜 ,连程子安这种不在意花草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王相笑呵呵道:“程侍郎回来啦,你瞧老夫这盆豆绿,养得如何?” 程子安啪啪拍着手掌,赞道:“养得真好,美得很,比起汤侍郎都不妨多让。” 王相斜了程子安一眼,道:“这盆豆绿,正事汤侍郎府上送来。” 汤牡丹拿得太多,估计也被人盯上了,已到了二皇子便宜舅子这一步。 程子安顿了下,怪叫道:“王相收受贿赂了?” 王相脸一黑,怒道:“就知你没甚好话。可是被施二他们搅了兴致,没用午饭,饿昏了头胡说八道?” 程子安笑容 面,道:“王相既然知道我没用饭,还在这里修剪牡丹,是要故意饿着我吗?王相别这般小气吧?就吃了你家几碗饭而已,王相也不缺啊,反正都是百姓种的,他们 的赋税。王相又不下地,不用 赋税啊,莫要小气,莫要小气!” 王相也不见怒,放下剪子,让贴身随从将牡丹抱回屋,往饭厅走去,道:“今 听闻了程侍郎骂施二的那些话,老夫分析了许久,体会到了一二程侍郎的苦心。老夫佩服得很,也汗颜,老夫所吃的每一粒米,身上穿的每一 线,皆是百姓的辛勤劳作。老夫自以为为百姓着想,在替百姓做事,其实,老夫大错特错了。” 进了屋,王相招呼程子安坐,让他随意,取了 巾擦手,笑道:“老夫做这点事,配不上老夫的所得。不过程侍郎,老夫能这般想,其他人并非会这般想。老夫做这般想了,也不会做些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读书,亦辛苦,这是读书人该得,该比劳作之人高之处。否则,以后就没人读书,考科举做官了。” 程子安舀了碗汤,慢慢喝着,笑了声,道:“读书人考科举做官,只为了升官发财,高人一等, 在平民百姓身上荣华富贵,那圣人书,真不用读了,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把人变得不像人,鬼不像鬼。” 王相握着筷子,默然片刻,道:“我以为程侍郎说得有理,但程侍郎的理,并非这世间大多的道理。程侍郎,这条道,艰辛万分,你可是定要走到底,难道不害怕?” “怕啊,时刻都提心吊胆。王相你瞧,我这不就赖到王相府里来,寻求庇护了么?” 程子安咕噜噜喝完汤,呼出口气,道:“先前我还去大皇子府,寻求了一下保护。” 王相神 微凛,道:“程侍郎,老夫与圣上说了一会话,老夫听圣上的意思,不 闹得太大。” 程子安淡淡道:“我一个人,平地也升不了风浪。人心鬼魅,那是他们自己贪心,结局如何,怨不得他人。身后还有路,他们不退,舍不得退,我也没法子啊。” 王相叹了口气,没再多谈:“用饭用饭。” 翌 ,施侍郎与病了 久的永安侯府老侯爷一起进 面圣,君臣谈了许久,最后谈得很是投契,圣上出言夸赞永安侯府大义,是大周的大忠臣。 施侍郎称永安侯老侯爷身子不好,与施二一道辞官回祖籍,伺候老侯爷,归还永安侯府的宅邸。 老侯爷请辞了侯府世袭罔替的封号,从下一代起,将等袭爵。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