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口水哗哗,不甘心道,“早知道我也拣 烧火 比划,这时或许就能去火边了。” 陆九郎冷嗤,“你想巴结,人家未必瞧得上,说不定还嫌你太废物。” 石头当然也知妄想,随口一说而已,被嘲得悻然,“九郎说话真难听。” 陆九郎仍不罢休,“这就嫌难听?你去火边试试,看别人是什么脸。” 石头闷闷的别过头,不再说话也不看篝火了。 四下笑语 腾,唯独这厢无人理会,宛如被隔绝了一般。 一骑穿营而来,来到马车处停下,骑者乌发高束,眉眼明湛,正是韩七。 石头赶紧起身,莫名就缩了背,有些畏怕。 韩七跳下马,俯首对陆九郎道,“你要见我?” 陆九郎也不起身,冷淡道,“没什么,回鹘人不都被你们杀败了,用不着说了。” 石头见他这般拿大,赶紧赔笑,“九郎最近 股发 ,脾气极差,请韩七小姐别见怪。” 韩七一怔,目光扫了一眼陆九郎的 ,不知怎的就笑了。 陆九郎瞧见她的神 ,骤生羞恼,近乎暴怒起来,“石头你说什么疯话!” 石头给他吼得一缩,委屈的嘀咕,“我又没说假话,你昨个夜里还挠了。” 陆九郎近乎要给这蠢汉气死过去。 韩七忍了笑,抿住嘴角,“我知道你 怪多,别的事还罢了,军队的要务容不得玩笑,擅作胡言绝不会有好下场,你好自为之。” 陆九郎知她必是战后审过回鹘人, 悉了谎言,特意来此警告,当下闷不作声。 韩七也不再多说,走去篝火边与士兵谈笑,询问伤情,看得出青木军的士兵对她极 ,争相夸耀勇武,掀起了一阵阵大笑。 石头心有余悸的嘟哝,“九郎架子真大,贵人来了你都不理,说话又放肆,幸好韩七小姐不跟你计较。” 陆九郎咬着牙,暴起一踹,“谁像你这蠢货,不会说就闭嘴!” 石头冷不防挨了一脚,嚷嚷起来,“要不是我帮腔,你肯定要惹恼她,怎的还怪我?” 陆九郎一肚子 火,追着他踢打,石头绕着马车蹦跳躲避,两人闹了半天,一个士兵来车旁生了一堆火,拎来了两只热烫的羊腿。 石头大喜的接了,口水险些溅出来,“九郎,烤羊!” 陆九郎一怔,望向闹哄哄的营地,一簇簇士兵 声笑闹,已经不见韩七的身影。 天德城在北,沙州在西,纵是同为边地,相去也有千里之遥。 路上风沙茫茫,荒漠连荒滩,接连不断的跋涉行军,即使青木军轻骑剽悍,也熬得灰头垢面,疲沓不堪,当终于望见城池,几千人兴奋的 呼起来。 石头钻出马车,见远方城墙的影廓,喜道,“九郎!沙州到了。” 陆九郎已近痊愈,爬下车伸了个懒 ,“这是甘州,在此略为休整而已,沙州还在后头。” 石头一愕,“你又没来过,怎么知道?” 陆九郎眯起眼,“自有人告诉我,谁像你只顾着吃。” 石头恍然大悟,自回鹘军一战后,陆九郎开始着意与士兵接触。他年少俊俏,擅于讨人喜 ,很快就与旁人 络起来,知晓了不少河西之事。 陆九郎当然很乐意说出来显摆,“河西五军如今夺回了五州,其中以沙州、瓜州、肃州、甘州四州最为重要,也是五军的 基所在。沙州是韩家的地盘,虽然繁华,却是四城中最远的一个;瓜州则是赵家的玄水军驻地,肃州是厚土军的僧兵之地,甘州距离最近,自然是头一个见到。” 石头忍不住问,“驻甘州是哪一家?你怎么不提?” 陆九郎一停,眸子 了 冷,“甘州是裴家的地盘,等着吧,必有裴家人来 接。” 裴家的人确实来了,已经抵达了韩戎秋的营帐。 为首的男子高大健硕,正是裴家的二爷裴引贤,对着韩戎秋一礼,“韩大人一路远行,风尘疲顿,途中竟还以少胜多重挫回鹘军,令我等愧煞。” 韩戎秋欣然道,“幸好此行还算顺遂,有劳引贤相接。” 裴引贤是锐金军的主将,多次合兵作战,与几人都极 稔,说笑了几句,他唤过随行的少年,“这是彦儿,还是头一次见各位大人,还不行礼?” 一个颀秀的少年上前,他衣衫华美,佩饰名贵,眉间天然有股傲意。 韩戎秋含笑打量,“当年见你还在学步,一晃都这样大了。” 裴引贤略作寒喧, 接 军的礼品,相邀道,“城中已备好宴席等着韩大人,这五百牛羊暂 军中之劳。” 韩戎秋客套的拒绝,“军队不便入城相扰,我与官兵同行,不宜独自享乐,只有婉谢盛意了。” 他对裴行彦极和霭,一指旁边的儿子,“犬子平策,比你年岁略长,你们不妨多亲近。” 裴行彦并未行礼,唤了一声韩世兄,韩平策也不在意。 韩戎秋这时方想起来,“七丫头呢,怎么不见人?” 韩平策回道,“先前缴了一批 良的回鹘马,她在外头看人驯 。” 韩戎秋微微一笑,“既是如此,你带彦儿也去,挑一匹合意的,就算世伯的见面礼。” 第25章 裴家郎 ◎小七,这是裴叔的独子裴行彦。◎ 裴家的家主裴佑靖娶 高昌公主,婚后得了一子,为免反蕃之事累及家人,他将母子二人送回高昌王廷长居。裴行彦从小受尽千娇万宠,去年才被接回甘州,今 打算与表兄游乐,却给二伯带出城,本就一肚子不情愿,又见青木军尘衣蓬头,形容潦草,越发瞧不上。好在少年人气 易变,一听说有好马,顿时为之心动。 韩平策听说过裴家少主 子娇气,裴家的锐金军名震西域,他竟连军营都不愿踏足,先还以为夸大,此时见他姿态高傲,衣饰 雅,行走下盘虚浮,的确是从未 练之态,不免心里嘀咕,试探一问,“世弟可喜 骑马?” 裴行彦答得矜持,“家中有几匹大宛马,出游时常骑乘。” 大宛马贵逾千金,只供这娇公子游乐之用,韩平策也不评论,接了话语道,“大宛马固然出 ,回鹘马也不凡,脚力极足,适宜长途奔驰,世弟一试便知。” 二人走近圈马的围场,外头聚了一大群兵卒,时而叫好,时而嬉笑,气氛热闹非凡。韩平策也不斥开士兵,两膀一分挤到栏边,还顺手一带,将裴行彦也扯了进去。 人群密簇,浓烈的汗臭扑鼻而来,裴行彦险些闭过气,他平 出入有随从清道,鲜少与人挨这么近,加上昨夜落过雨,地面泥泞未干,给众多士兵踏得稀烂,靴子瞬时污泞,他越发不快,然而一抬眼就被 引住了。 场中有一匹鬃 极长的回鹘马,通身黑滑如缎,强健而灵活,纵蹄左跳右摇,要将马背上的骑者甩下来。骑者死命揪住马鬃,撑得大汗淋漓,使出全力仍未能稳住,没多时就给抛落下来,摔得 狈不堪, 起人群一阵大笑。 周围不少士兵身带泥泞,想是都给它摔过,黑马得意洋洋的趵蹄,鼻孔 出丝丝热气,马尾轻蔑的摇摆,让人好气又好笑。 裴行彦见黑马神骏修长,少有的漂亮,骑乘定是十分威风,登时意动。 此时又一人纵上马背,裴行彦见对方身形细瘦,远不如前一个猛壮,不由生出轻视。 一旁的韩平策开口,“这是我家七妹。” 裴行彦一愕,仔细打量,见马上之人纤秀亭亭,果然是个少女,只是衣衫脏旧,发上沾灰,与寻常士兵无异,周围的人群都在哗闹着鼓劲。 黑马冷不防给人骑上,顿时大怒,立即故技重施的甩跳。少女身姿轻捷, 身力量非凡,纤长的双腿紧紧挟着马腹,任黑马跳得狂龙一般,依然稳稳坐在马背,众士兵喝彩如雷,震得裴行彦耳朵嗡响,不觉皱起了眉。 韩平策撮 一哨给妹妹助威,笑道,“这是回鹘人在居延海附近套到的野马, 子极烈,还没人成功驯服,看小七的能耐了。” 黑马未上鞍辔,除了鬃 别无抓手之处,然而它 力旺盛,瞬息腾动,一旦依赖手臂抓握,最后必然给它甩飞。少女全不上当,她双手放空, 腿似与马一体,任其嘶鸣扬蹄,咆哮顿跳。黑马闹得 疲力尽,浑身热汗腾腾,依然摔不下马背的人,终于停下来,它急促的 息,似驯服的低头。 众多士兵迸出了热烈的 呼,就在此际,黑马猝然凌空一跃,疾劲的一甩 。 呼变成了惊哗,黑马狡侩之极,曾经有多个回鹘兵被这貌似驯服后的一甩重伤,此时它故技重施,要将背上的少女狠狠摔 ,跌断她七八 骨头。 但黑马遇上了更高明的对手,小七从未放松,即使黑马安静的低头,她依然全神凝注, 腿丝毫未懈,她的身躯随着黑马凌空而起,紧束的乌发甩散,在半空划过一道黑瀑,轻盈的随马势落下。 黑马的狡计未能得逞,它挫败的怒嘶,再次暴跳良久,终于疲累之极,无可奈何的认了。四下 声雷动,士兵纷纷涌近,赞叹黑马的强健神异。 韩七跃下马,亲手给它系上鞍鞯,这次驯马相当耗力,饶是她也浑身发热,额颈渗出细汗,她 惜的抚摸马颈,黑马嗅着气息,勉强蹭了蹭她的手。 阿策让妹妹掰开马嘴一看,内行的评论,“两岁的公马,调教一年正合用。” 众人皆是惊讶,这马已经比常马高大,居然还是幼马,成年后该是何等威风。 裴行彦越看越 ,“好马,不知可否一骑。” 他即使心动,依然有所矜持,不肯直言索要,打算上马遛几圈作出喜 之态,韩家人自能领会,哪想到话语一出,韩世兄的面庞却现出了迟疑。 韩平策并非不舍,他清楚父亲有意结好,自不会在这上头吝惜,但黑马脾气暴烈,这娇贵公子未必驾驭得了,万一当场出丑,岂不反增不快。 他不好明说,委婉道,“这马才闹腾了一番,暂时不宜骑乘,世弟既然喜 ,我稍后使人给你牵去。” 然而裴行彦受惯了捧赞,已经为这一抹迟疑生恼,当韩平策口是心非,不愿相赠,瞬间改了主意,要骑乘后将马狠狠的贬损一番,再拒绝领受,一削韩家的颜面。 他的语气顿时尖锐起来,“什么喜 ,不过好奇一试,难道世兄这也不舍?” 韩平策突遭一呛,不知哪里惹恼了对方,只得道,“怎么会,那世弟务必小心。” 裴行彦 不理,一个少女没有缰辔都能驯服,如今鞍蹬已上,自己的骑术也是受过多位表兄夸赞,这匹马又耗得力尽,能有什么危险? 他不置一辞的夺缰上马,黑马瞟了一眼,蹄足微动,并不反抗。 小七最清楚黑马的难 ,她虽未见过裴行彦,既有兄长亲自陪着,定不是普通身份,观其上马就知不足,不免望了一眼兄长。 韩平策也很无奈,只有步步随在马旁,以防意外。 裴行彦却不屑,当对方是惜疼黑马,越发生烦,双腿一挟驭马前冲,将人远远甩开,心情才算稍好。 黑马确实神骏,沿着围栏奔行极稳,裴行彦抖缰喝马,正待一展骑术,不料马儿一 鼻,后 猛然一纵,他猝不及防双脚离镫,竟然飞跌出去,整个人摔在了泥泞中。 韩平策赶紧上前扶起,众士兵也随之涌近,七嘴八舌的询问是否受伤。 裴行彦的疼痛还罢了,最糟的是当着无数人的目光滚了一身泥,直如奇 大辱,偏偏黑马还跑回来,在几步外扬着脑袋嘶气,宛如嗤笑一般。 裴行彦 得血涌上头,猛然推开韩平策,夺过一旁士兵的佩刀,愤怒的向黑马砍去。 黑马轻松一闪,人立而起,前蹄居高临下的踹来,裴行彦下盘无力,又给软泥一绊,眼看偌大的马蹄 脸而来,惊得四肢都僵了, 本躲不开。 忽然黑马希律律的长嘶,原来是韩平策扯住缰,生生拖得它平移一步,避免了伤人。 裴行彦惊魂一遭,越发怒极,再度执刀砍去。黑马正与韩平策较劲,马颈绷得筋 直颤,哪里躲得了,眼见要给他得手,忽然有人探腕夺开了刀。 拦阻的正是小七,她抛下马刀,扶住裴行彦,“马儿无知,阁下勿怪,请随我到军帐休整。” 裴行彦 愤受阻,怒火万丈,不假思索的搡开少女,“滚开!你臭得很!” 一刹那四下皆静,全场士兵燃起了怒火,登时各种 口骂起来。 “好个蠢货,没半点能耐,还怪起马来!要不是韩小将军拉着,早给踩成了 泥!” “马鞍都坐不住的怂货,竟有脸迁怒七小姐,连老子的 都不如!” 韩平策沉了脸,心底极为不快,但对方毕竟是裴家的少主,他一挥手抑下士兵的汹涌,硬梆梆道,“小七,这是裴叔的独子裴行彦。” 裴行彦好歹出身大家,礼节还是知晓,头一次对女子口出恶言,对方还是韩家女,当下也明白不妥,然而听得嘈 的恶骂又生怒意,冷着脸并不致歉。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