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点头,应该是 意穆其信谦逊的样子,他又继续说道:“我听赫臻说你在黔城军区待过,恐怕我跟你一些旧领导也有来往,现在拐弯抹角的认识你也算一层缘分,以后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有亲戚陆续进来,舅舅抬手示意,先过去招呼。 只留下萧母时,她才再开口,“那孩子不 跟家里说什么话,你也看见了,我跟她也说不上什么。” 穆其信想替萧隐清解释,“可能隐清今天有些伤心……” “她的伤心也就这一会,但她不跟家里说话是由来已久。”萧母心里有自己的决断,并不打算接受穆其信的解释,她又继续说道:“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孩子,如果发生什么,我希望我们可以及时联系沟通。” 萧母对萧隐清的掌控 简直呼之 出,穆其信后背一阵冒汗。 直到告别离开,已经看不见长辈们时,穆其信才松了口气,他停在楼梯拐角,调整了下急促的呼 。 深夜的殡仪馆,空旷,回响着各个仪式堂的喧嚣,寂静与吵闹似乎在对抗,就像咫尺之隔的生与死一样,极度靠近,又不可逾越。 上次来这样的场合,是因为他的战友牺牲。 穆其信探向自己的脉搏,一分钟,速率92。 即使相比 常呈上升趋势,但也正常太多了,至少身处曾经的应 场合时,他的心率没有过速。 跨出大厅门,广阔的场地,白 路灯灯光黯淡,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穆其信走出好远,才看见蹲在行道树下的萧隐清。 南方秋 的夜晚, 水氤氲在枝头草间, 漉漉的冷意。穆其信 下外套,披到萧隐清身上,也蹲下来,“隐清,我们先回去休息,好吗?” 萧隐清低垂着头,长发散落到脸庞两侧,将她的神情遮蔽得严严实实。 穆其信耐心地捋起萧隐清的长发到耳后,逆着路灯灯光,她的面庞像被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着。穆其信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脸颊的肌肤,一片冰凉的 润。 不算太坏,她的情绪还能够找到出口。 萧隐清抬手攀向穆其信的双肩,将头倚靠进他的 口,肌 线条隔着T恤,有些硌人,但是非常温暖。 “我以为我没什么共情能力了。”萧隐清的声音被抵住,听起来闷闷的。 穆其信想纠正她,“这是正常的情绪,不是共情。” “不。”萧隐清的否认利落干脆,她缓慢说完接下来的话,“我曾经很能共情一切发生的事,后来发现这样让我的 情消耗太严重,反而成为我的枷锁,我总是好伤心,我决定不要再这样。” 设身处地,尝试理解悲剧发生时的内核,尝试理解亲历者,极其容易陷入自身的情绪内耗,这是萧隐清总结到的经验之谈。 但萧隐清接下来的声音却又变得轻且蕴藏低落,“所以我决定不接受、不给予,我不想再损耗情绪,也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倚靠任何人,我认同个人主义。” 这几年来,萧隐清足够克制,不再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冷静的情绪也赋予她理智的思维,她可以完完全全身处条理之内,近乎完美地处理每一件事。 但完美 本是一个伪命题。 萧隐清放下一只手,摊开手掌,她的掌心里放着一颗白桃味的硬质糖果,“我蹲在这里之前,有个小朋友也在这里,她问我是不是也有亲人不在了,我说是的,她给了我一颗糖,然后跟我说,原来就算长大也得有这种悲伤啊。” 透明的糖纸里,淡粉 的糖果小小一粒。那是个 嘟嘟的小女孩,及耳的短发,两侧各扎了个小揪揪,看起来应该还在上幼儿园。她临走之前把糖 进萧隐清的手里,拍了拍萧隐清的手背,那是她能够到的最高的地方,“你也很难过吧大姐姐,可惜我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先吃颗糖吧。” 小朋友看起来有些苦恼,眼眶通红一片,说话早 到令萧隐清错愕。 她朝萧隐清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仰头对着萧隐清,看起来很坚强地说:“我的伤心和你一样多,这样你就不孤单啦。见不到的人只是因为分开了,不是不 我们。” 萧隐清近乎震撼,愣怔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家里人来找我啦,再见大姐姐。”小女孩跟萧隐清挥手拜拜,因为腿太短,小跑起来时跌跌撞撞,像要摔倒一样。 萧隐清从来清醒地观察着自己的行为和心理,见识无数令她绝望的 意、冷淡与欺瞒,她困在牢笼与枷锁中,悲观的清楚自己 本很难再 些什么。 她对 总结过很多道理,但发现现实总轻易击碎。 穆其信手掌抚向萧隐清的后脑,他似乎明白了她想说的是什么。 她这些年来,孤身一人,几乎忘记其实曾经也有人 过她。外婆也曾经挡在萧隐清的身前,为她驱离乡间小路上拦道的恶狗,即使外婆也害怕狗;外婆常跋涉冗长路程,只为了买到萧隐清最喜 吃的城郊糯米饭,即使她的腿脚已经不大灵活…… 萧隐清 离黔城太久,她一心以为是逃离了密不透风的桎梏,以至于她完完全全忘记,她并非一无所有。 并不是离开了,就说明这里不再有人 她。 “我应该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孤单。”萧隐清啜泣着说。 穆其信轻轻拍了拍萧隐清的头,他的声 很缓慢,“你才知道啊。” 他低下头,为她擦干 漉漉的脸颊,“萧隐清,你要记得我。” 故事总会结尾,但记忆永恒。 一切事情都太过突然,他们连晚饭也还没来得及吃。坐着出租车从城郊到城中心,车窗外的烟火人 鼎沸,穆其信以为萧隐清不会想吃东西了,但鲜见的,她叫停了司机,停在了路边。 这整条街道的建筑房屋都很陈旧,一楼是店面铺子,一楼以上是装了密密麻麻防盗网的窗户,蓝绿 的铝合金玻璃,白 的外墙瓷砖蒙上积年的灰尘,很典型的零几年住宅风格。 萧隐清跟穆其信介绍,“这里是黔城曾经的市中心,黔城最好吃的东西在这条街都能找到。” 已经是深夜了,但这整条街都很热闹,沿街铺面的灯光明亮,店外大都支了桌椅,坐 了宾客。 天的环境,锅勺碰撞时缭绕的油烟香气,烧烤在炭烤炉上的滋滋作响,啤酒瓶四散在桌脚,此起彼伏的 谈声,平凡却让人安定。 “我带你吃点黔城特别的东西吧,我喜 的那些。”萧隐清很难有这么主动。 穆其信点头,牵着萧隐清小心避让桌椅。 萧隐清看起来轻门 路,沿着这条路走了两三分钟,就停下了脚步。 门口几乎 座,铁串烧烤,看清店铺名后穆其信不同意,“白天医生才说你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萧隐清就近捡了个座位坐下,示意穆其信放心,“他家夜市有豆浆油条,够清淡了吧?” 显然穆其信并不认同,看他眉头皱起,萧隐清支着下颌,“穆参谋长,在黔城这已经是最清淡的东西了。” 萧隐清 练地点着菜单上的东西,穆其信忍不住 嘴,“没有白粥吗?你最好喝点清粥。” 萧隐清推了推鼻梁上的无边框眼镜,“黔城没有这么清淡的东西,豆浆对我这个从小离不开辣椒的人而言已经很为难了” 穆其信不信,但拿萧隐清无可奈何,他只好顺着她,掏出手机不再多说什么。 萧隐清点完菜,进到店铺里送回菜单,再出来时穆其信却不在位置上了。她四下转头,仍然找不到他的身影,只好先坐下,准备打电话问他去哪了。 拿起手机却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瞿 珩的。 电话又响起,还是瞿 珩。 “喂你好。”萧隐清接通。 “我去你家找不到你,习老师告诉我你请假回黔城了,是有什么事吗?”瞿 珩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萧隐清迟迟没有回答,这头喧闹的夜市人声传进话筒,瞿 珩不确定地问:“你这么晚还在外边?” “瞿 珩。”萧隐清叫他。 等了好几秒,还没有下文,电话那头的瞿 珩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不敢的。”萧隐清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 这四个字来得莫名其妙,瞿 珩愣了几秒,继而凉意从头顶倾倒,连四肢都僵冷起来。 萧隐清不带任何 情 彩,“十年前你就不敢的,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关注我。” 瞿 珩如鲠喉头, 抑着声线,“那你以为我不想吗?” 黔城是个有夜生活的城市,夜风穿梭过人群的 隙,被削弱寒意,落到身上时温度正好。 “设想与付诸实践有很大的鸿沟,你比我更清楚。”萧隐清直截了当的剖白。 萧隐清不会比瞿 珩更 悉设想到实验所要付出的, 密的计算与论点的支撑,缺一不可。 “ 珩,你在做什么?” 电话里传来甜甜的声音,软绵绵的,太有辨识度,随蔓蔓的声音。 长久的寂静,萧隐清有些疲惫,她甚至觉得疲于应对瞿 珩,她带着嘲讽的意味,“告诉她你在给我打电话怎么样?” 那头的瞿 珩深 一口气,像是横了心,“萧隐清,立刻回家,现在很晚了。” 余光瞥到有身影朝自己移动,萧隐清抬眼,是穆其信。 穆其信手里提着一袋刚打包的清粥小菜,正朝萧隐清阔步走来。他 捷地避让因酒意和兴致上头东倒西歪的人群,走到萧隐清面前时, 腔起伏急促,气 吁吁,额角微微发亮,寒冷的夜晚,他奔跑到出汗。他将纸袋放到萧隐清面前,“两条街外还开着粥店,幸好我没有信你。” 还举着手机听电话的萧隐清抿了抿嘴 ,看着穆其信,眼眶蓦地 热起来。 萧隐清低下头,跟电话里一字一句说:“我男朋友回来了,不要再联系我,再见。” 然后挂断电话。 没头没尾听到这句话,大约猜到是什么情况,穆其信神 微变,顿在原地。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