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律明沉默了一会儿,低头亲吻郁霜的额头:“别怕。再也不会了。” 在那之后,谭律明像他答应的那样再没有碰过别人,也没有让郁霜被别人碰过。 遥远的回忆渐渐变得模糊,回过神来,洗手间里只有郁霜一个人。 郁霜洗了脸,低着头站在洗手台前,过了很久,神情依然有些茫然。 “喂。” 安静的洗手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郁霜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好像是那个叫孟子涵的男生。 郁霜头很晕,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转过头,对上孟子涵直勾勾的目光。 孟子涵的语气很不客气,盯着郁霜,问:“你是怎么认识周慕予的?” 郁霜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机械地回答:“偶然认识的。” “哼。”孟子涵冷笑,“跟我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什么……?” “我没在银港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不是……” “我警告你,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别以为你有什么不一样,周慕予找你只是为了尝鲜,等他新鲜劲过了,你很快就会失宠。” 孟子涵自说自话,仿佛是为了专门跑过来给郁霜一个下马威,郁霜看着他,低低地“喔”了一声。 头顶灯光明亮,照出郁霜白皙泛红的脸颊,孟子涵打量了一会儿,又哼了一声:“酒量这么差,要你有什么用?” 郁霜的酒量确实不好,之前谭律明不需要他出去陪酒,现在周慕予也不需要。他看着孟子涵,不太明白为什么说他没用。 明明有很多别的用处……郁霜走神想。 见郁霜不还嘴也不生气,孟子涵有点恼,走上前用力一推:“不说话哑巴了?” 郁霜反应不及,往后趔趄了一步,刚平静下来的胃又泛起一阵恶心。他整个人依然钝钝的,对孟子涵的冒犯提不起情绪,勉强抓着洗手台站稳,自言自语地皱起眉头:“请你不要碰我……” “最烦你这种走两步就要倒的,装什么装?” 郁霜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门口又传来一道声音:“子涵,季总让你出来找人,怎么这么久呀?” 郁霜看过去,是今晚陪着季骞的一个女孩子。 孟子涵动作一顿,回头对那个女孩笑笑:“来啦。” “快点哦,我先进去了。” “好。” 被女孩打断,孟子涵也不好再为难郁霜。他跟过去,临走前不忘回头对郁霜使了个眼,提醒他不要多嘴。郁霜垂着眼帘,用手背擦掉自己发梢和鼻尖的水珠,默默跟了上去。 回到包厢,一切都和刚才一样,郁霜注意到周慕予穿了外套,走过去问:“先生,我们要回去了吗?” 周慕予看他一眼:“嗯。” “唉,怎么就要走了?”季骞闻声看过来,“这才几点啊?” “累了。”周慕予言简意赅地解释。 “……” “你们玩,今天我买单。” “谁稀罕你买单,去去去。” “那走了。” 郁霜不太了解周慕予的脾气,但看得出他大概没什么耐心。他说要走,其他人也不敢真的拦。 回去路上,周慕予靠着座椅休息,郁霜默默坐在一旁,望着窗外的街景发呆。黑轿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路旁灯光璀璨,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安静了很久,周慕予说:“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郁霜正昏昏睡,听到声音惊醒,茫然地转过头:“什么?” “今晚在洗手间,你和孟子涵干了什么?” “今晚……”郁霜想了想,“他来找我,我们说了几句话。” ——没了。 车里再次陷入安静,周慕予看着郁霜,眸幽深,仿佛想要从郁霜的脸看出什么端倪。 半晌,他平静地问:“只是说话,没有动手么?” 郁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个女孩把孟子涵推自己的事告诉了周慕予,小声说:“我以为您不喜听这些……”况且他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说的事,他只在意周慕予的喜怒,其他人怎么样并不在他关心的范畴,甚至他可以转头忘了孟子涵这个人。 周慕予的语气依然平淡:“是不喜听。” “先生,”郁霜讨好地往那边蹭了蹭,牵住周慕予的手,“您生气了吗?” “没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说的。”郁霜大脑昏沉,声音也变得低软,“只是推一下,没关系的,您别生气。” 周慕予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别的表情,垂眸看着身旁的人,说:“下次有什么说什么。” 郁霜心里松了口气:“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郁霜想到什么,小声问:“您喜孟子涵吗?” “他说的?”周慕予问。 “没有。”郁霜摇摇头,自言自语地嘟囔,“要是您喜他,我就让让他……” 他醉眼惺忪的样子到底还是取悦了周慕予,周慕予轻嗤一声:“要是我不喜他呢,你要还手么?” “还手……”郁霜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要是您不喜他,我就更不理他了。” 说完他弯靠在周慕予臂弯里,说:“我会乖乖的,不给您麻烦。” 城市的喧闹繁华被隔绝在车窗外,车里的空间狭小静谧,只有呼声和空调微弱的声音。 郁霜靠着周慕予,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兽,对人类出自己温热柔软的肚皮。周慕予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不喜。” “唔,”郁霜本能地应答,说完才反应过来周慕予说的“不喜”指的是什么,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言又止。 周慕予没有再看他,淡淡地说:“各取所需,谈不上喜。” 第二天上午,周慕予让助理给孟子涵送去一张支票。 孟子涵今年21岁,在周慕予之前没跟过别人。一般来说周慕予不太愿意碰雏儿,但孟子涵长得漂亮,会说话,上又放得开,周慕予才把人留在身边。 周慕予不在意孟子涵蛮横浅薄,只要把自己伺候得舒服,那些都与他无关。如果不是孟子涵昨天和郁霜动手,周慕予原本不介意把他多留一段时间,但他推了郁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是什么意思?”孟子涵接过支票,一脸不可置信,“分手费吗?” 周慕予的助理张喆推推眼镜,公事公办地说:“这只是周先生给您的一点小小补偿,以后没有必要的话,还请您不要再打扰周先生的生活。” “为什么,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他人呢,我要见他!” “孟先生,您是聪明人,应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闹得太难看,最后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张喆说完便起身告辞,孟子涵想要阻拦,又不敢对张喆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半晌,他恨恨地把支票摔在桌子上,“小人!” 这件事没有人告诉郁霜,郁霜也对此不关心,也不在乎周慕予身边还有多少别的孟子涵。 最近天气转凉,城市里的银杏树从绿变成黄,到处都金光灿灿。周慕予对郁霜说待在家里闷的话可以出去逛逛街或者看看电影,不过要把司机带上,郁霜答应了,想起自己房间闲置的花瓶,便想顺便出去挑一束花。 昨晚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初秋的凉意,郁霜从花店出来,抱着一束包好的向葵,隔着一条街望见对面有一家咖啡厅,门口的小黑板写着当季新品,他心念一动,对身后的保镖兼司机说:“我想去喝杯咖啡,你在车里等我好吗?” “好的。”司机恭敬地回答,“需要我帮您拿花吗?” “不用了,我自己拿就好。谢谢。” 郁霜进咖啡厅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咖啡和外面小黑板上写的新品巧克力蛋糕。周慕予不喜吃甜的,所以郁霜在家里吃甜品的机会并不多,但他其实很喜,尤其喜各种各样的巧克力。 蛋糕吃了一半,郁霜看见对面商场门口一个眼的身影,那人挽着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黏黏糊糊地将男人送上路边停靠的私家车,然后脸堆笑地挥手,等车子开远才收回目光,朝马路对面的咖啡厅走来。 再走近一些,郁霜认出那是孟子涵,与此同时,孟子涵也看到了郁霜。 刚才还笑得像花一样的人,在看到郁霜的瞬间拉下脸来,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郁霜不想惹麻烦,正想着要不要先走一步,孟子涵已经快步穿过马路,推开咖啡厅的门进来,把自己手里的几个奢侈品手提袋扔在沙发上,一股坐在郁霜对面。 “哟,一个人出来逛街,不用陪周慕予吗?”孟子涵怪气地说。 郁霜知道躲不开,只好回答:“周先生有事要忙。” 孟子涵暗骂一句什么,说,“这下你高兴了吧,我和周慕予分手了。” “分手……?” “还装,要不是你,他怎么会突然和我分手?” “……我不知道。” “_货,”孟子涵心里憋了几天火,一把拿起桌上的花甩过去,“再让你装!” 向葵的花苞又大又结实,甩过来的时候带倒桌上的咖啡,泼了郁霜一身,而那一束花不偏不倚打到郁霜脸上,叶片和花瓣划过皮肤,留下微麻的刺痛。 郁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抬手遮挡不及,花瓣掉了身。 花是他今天一朵一朵挑选的,新鲜的白向葵,郁霜很喜。 他不心疼自己脏的衣服和划伤的脸,只心疼这束花。 咖啡厅里其他人被这边的动静引过目光,一个服务生小跑过来,试图阻拦:“您,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让开,别多管闲事!”孟子涵呵斥了服务生一句,再次把花朝郁霜扬过去,这次郁霜终于来得及反应,侧头躲开,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住手!” 混中司机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拉开孟子涵,“你干什么!” 司机力气大,直接把孟子涵从沙发甩到地上。他张开手臂护住郁霜,看见这一片藉,又气又急:“郁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郁霜摇摇头,用手背碰了碰自己脸上刺痛的地方,摸到一点血迹。 司机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给郁霜,又了几张纸帮他擦拭身上的污渍,郁霜轻轻抬手挡开,说:“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司机也不想多事,慌忙把郁霜扶起来,郁霜想起什么,弯拾起那束散开的花,仔细地拢好抱在怀里,最后看了一眼孟子涵。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