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让郁霜去上学?” 这句话问出口,空气凝固了一瞬。 周慕予脸沉了沉,转过头,语气平静:“为什么?” 周书熠硬着头皮说:“他辛辛苦苦上了这么久的课,要是最后没去上大学,这些课不都白上了么?” 周慕予盯着周书熠的眼睛,半晌,冷声轻笑:“你以为我让你给他上课,是为了让他去上学么?” 周书熠愣住,没有听懂。 “打发时间罢了,上课或者逛街买包没什么差别。”周慕予淡淡地说,“我可以为了哄他开心让他去学这些没用的东西,但是不代表我同意他真的离开我去上学。”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他是人,他有上学的权利!” 比起周书熠情绪动,周慕予仍然是平静的:“你快要十八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他是有上学的权利没错,但首先他是我养的,所以他要听我的。” “你,你不讲道理!” …… 两个人说话,没有注意到郁霜已经起下楼了。 他站在不远处的房门口,穿着睡衣和兔耳朵拖鞋,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默默垂下眼帘,转身回到房子里。 ——早该知道是这样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院子里玩耍的弟弟最先发现郁霜,扔下皮球嗷呜一声跑过来。 “唉,你去哪?” 周书熠随着弟弟的动静转身,周慕予也一起回头,两人看见郁霜,均是一怔。 郁霜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弯接住跑来的弟弟,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今天好早。” 弟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傻笑着摇尾巴:“嗷呜!” 郁霜蹲下来,摸摸它茸茸的脑袋:“妹妹呢?” 弟弟转了个圈冲小花园的方向汪汪叫,郁霜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自家的小白猫踱着步子过来。 郁霜抱起小猫,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它的脸:“爸爸给你喂早饭了吗?” 猫:“喵——” “好乖。” …… 从始至终,郁霜没有看周慕予和周书熠。 他不太想面对他们,刚睡醒的他情绪低落,害怕自己无法展现出乖巧懂事的微笑,索选择逃避。 他把猫放下,轻轻拍拍它的脑袋,说:“你们先玩,我去洗脸。” “郁霜。”周书熠叫他。 郁霜没有回头,径直走向楼梯。 周书熠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周慕予。 周慕予皱着眉头,目光跟随郁霜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然后转过身,闭了闭眼睛。 “他听到了。”周书熠说。 “嗯。” “你不去哄哄吗?” 周慕予抬眼,目光暗了暗。 “你们现在是结过婚的夫,不是金主和被包养的情人,你说那种话,他听到一定会难过,你就一点也不心疼他吗?” 周慕予淡笑:“你倒是懂得不少。” 周书熠认真地说:“我只知道男人不应该让自己喜的人伤心。” 对峙半晌,周慕予起身:“希望你以后也能像今天说的这么做。” 周慕予离开后,长椅上只剩周书熠一个人。 还有一猫一狗。 周书熠后知后觉地消沉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甚至生出后悔。——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还要劝周慕予去哄郁霜,那是他们的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看到郁霜失落的背影,周书熠还是想也不想地那么说了。 周慕予可以混账,可以伤任何人的心,但不能是郁霜。郁霜值得好好的被,不可以受任何委屈。 事实上,周慕予并不像周书熠以为的那样平静和游刃有余。 相反他步履沉重,心如麻。 上楼找到郁霜,郁霜正站在洗手台前发呆,额前的碎发挂着几滴水珠,眼角红红的,像是哭过。 周慕予想起周书熠说的话。 他让郁霜伤心了吗? 刚才那些话并非全是他的本意,只是周书熠那么重要的十八岁生愿望是关于郁霜,并且是让郁霜离开他去上学。周慕予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那么说。 没想到被郁霜听到了。 他似乎应该解释和道歉,但男人好面子的天让他不习惯这样低头。站在浴室门口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郁霜。” 郁霜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慢慢转过头:“先生……” 又是这个带着尊敬和生疏的称呼。 周慕予微微皱起眉头,想起郁霜从未称呼过谭律明“谭先生”,却对外称呼自己为“周先生”。 周先生,谭叔叔。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片刻,郁霜出一个温顺而讨好的微笑,像平那样问:“您怎么上来了,书熠呢?” “在楼下。”周慕予说。 “哦。” 郁霜垂下眼帘,细白莹润的脖颈延伸到睡衣里,领口覆盖的地方半遮半掩地出一片吻痕。那是他昨夜予取予求,被周慕予打上的烙印。 他整个人都是周慕予的。 这样的认知令周慕予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走到郁霜身旁,抬手抚摸他泛红的眼角:“哭了吗?” 郁霜迟钝地张了张口,摇摇头:“没有。” 周慕予没有理会他的否认,问:“为什么哭,因为我不许你去上学么?” “不是……” 并不全是。 郁霜并不是非要去上学不可,只是周慕予说的那些话,让他觉得有一点难过。 原来结婚也不能代表什么,他在周慕予心里,仍然是一只被豢养的宠物。 周慕予低下头,捧起郁霜的脸,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谭律明不让你上学的时候,你怨过他么?” 郁霜的睫颤了颤,呼一滞。 他应该否认的,但他没有。 周慕予继续问:“他那么坏,不让你上学,不让你朋友,你为什么还喜他?” “我……” 郁霜怔怔地看着周慕予,眼眶泛红,睫带着水汽,看了一会儿,鼻子一酸:“谭叔叔不坏。” 周慕予目光暗了暗:“你知不知道对自己的丈夫说别的男人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的语速不快,语气也很平静,却让郁霜生出畏惧,不自觉轻轻瑟缩。 “谭律明他明明可以从小把你接回去,让你衣食无忧快快乐乐长大,但他非要等你吃尽苦头才对你伸出手,给你施加恩惠,再把你关在笼子里,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郁霜无意识地摇头:“不是,不是那样的……” “我说的不对么?”周慕予的拇指轻轻擦过郁霜的眼角,抹掉那一点,“他那么会算计,你怎么玩得过他?” 郁霜倏的一下落下眼泪。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周慕予说的是对的,但他不愿意承认。 自私也好,算计也好,谭律明没有让他受过委屈,没有让他伤过心,反而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不应该怨谭律明。 周慕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为什么哭,因为我说他的坏话,你难过了?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没有……”郁霜努力把泪水憋回眼眶,却忍不住轻轻噎。 周慕予的目光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得他口发闷,他抬起头,委屈和难过涌上来,终于没忍住鼻子一酸:“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凶,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吗……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我害怕……” 他哭着,一头扎进周慕予怀里,踮脚抱住他的脖子:“对不起,我不去上学……你不要凶我……” 温热的泪水顺着郁霜的脸颊落进周慕予的衣领,周慕予动作一滞,忽然想起自己原本是要来哄郁霜的。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又让他伤心了……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提及谭律明,周慕予就无法控制自己的醋意,甚至不惜卑鄙地诋毁,以试图摧毁谭律明在郁霜心中的美好形象。 到最后,受伤的总是郁霜。 第46章 “他再欺负你你就跟他闹离婚。” 最开始的时候,周慕予喜看郁霜的眼泪。 但是现在,郁霜抱着他哭泣,他只觉得口沉闷,心脏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周慕予缓缓抬手,宽大的手掌覆在郁霜的后脑勺,很轻地摸了摸:“不哭了。” 他连安都这样生疏和笨拙,只会把郁霜哭,而不会哄他笑,难怪郁霜更喜谭律明。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