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小真的想多了,直到上台前她都用同一句话勉励自己。 既然紧张也要面对,放松也要面对,不如就拿出最好的表现吧!她笑盈盈地走上讲台,一个月来的自我怀疑及猜忌在瞬间化为乌有,她像初次学会飞翔的雏鸟,不平稳地应对着大环境,却在风来时,纵身一跃。 风轻盈地将她带起,飞越了花房、飞越了兰亭及赤壁,再轻盈地落下,回首看过来的这条路,虽已模糊不清,但景依旧。 她的双手还在颤抖,在喝彩声中归位,班导的表情诉说了一切,她终于也能骄傲的对老师笑了,小在人群中搜寻着羽凡的身影,她远远地对小比了个讚,才让小松懈下来,回到原位。 小紧张着要准备比赛,却没注意到名次是在结束当下公佈,她又被一片喝彩声淹没,在浑沌之中,好不容易才听清楚大家的祝贺。 因为太过紧张,就在自己的部分比完后睡着了,本没留心名次。 儘管班上同学用尖叫替她讚声,在此时,她竟觉得名次不足一提。可能这就是,不愧对自己,也不愧对任何人,拿出最大的努力,所带来的足。 此时此刻,这样的觉,真是——痛快。 \ 悲伤的觉会随时间淡去,快乐也是。 尤其当班导兴致高昂地在第一时间举荐她,参加下学期的国文演讲时,小觉得寒风彻骨。 「你准备好了吗?」羽凡动地问道,她现在严然是小的经纪人。 「没有,而且还早。」学期终于要结束,希望那时候诗婷已经回来了。这次会得名纯粹是碰巧,尤其在她得知其他参赛者,都因为太过紧张而忘词同时,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哎唷!你是第一名,第一名!可以放在备审资料上面啊!」羽凡在资源回收区整理着学期末的杂物,一边说着。 生活没什么改变,只是当小走在走廊上,会被很多不认识的学姐打招呼。 「你寒假要干么?」羽凡接过她手上的废纸篓,连小的份一起丢到回收区内。 「没干么,山上很冷,没打算出门。」一个学期又要结束了,好险考试成绩不是太差,看来寒假应该不会太难过。 「那我可以去找你!」羽凡兴奋地说道,已经先把当天的计画都准备好,先从山上开始间逛,再去附近看樱花,结束后再去动物园玩。 「不行!不行!不行!」母亲之前的话在耳畔响起,小提高音量地说着,绝对不行!要是羽凡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谁知道,妈妈会说些什么呢。 「为什么不行!」羽凡站在司令台前,大声地问,一旁的学妹投以好奇的眼光看着俩人。 「就是不行。」小捧着空纸箱,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羽凡没有回话,有些不情愿地看着小。 我这样的表现,一定很伤她的心。 但如果把实话说出来,一定更伤人。 「不行就不行。」俩人僵持了一会儿,羽凡掉头走向另一条走廊,背影消失在尽头。 不行这两个字,杀伤力真大啊,小苦涩的想着。 \ 小和羽凡又回到那段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光, 离学期结束的那个星期,俩人在走廊上巧遇,小正要开口,羽凡转身就走。 她总想着能拖几天就拖几天,等准备好了再找羽凡谈,但那天似乎永远不会来,就这样,拖过了黄金72小时,一直到放寒假那天。 小早早放学,回到原本那间超商,有些期待能再次遇到安娜姊,对于人生,还有好多上课没有教的课题,不知道要问谁。 店员小哥这次热烈地向她问好,小拿了一杯麦香,走上前去结帐。 「最近有看到安娜姊吗?」小拿出悠游卡,顺便储值。 「没有啊!她回本了。」店员小哥出饮恨的表情,看来是安娜姊的弟。 已经回本了啊?那天的见面,真的是一场巧合吗? 「安娜姊住在本?」小慢条斯理的掏出钱包,慢慢数着零钱,一边瞥着后头排队的人。 「她在本工作,很少回台湾。」店员小哥关上零钱柜,抓了抓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吗?」小疑惑的看着他。 「她要我跟你说,如果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就背赤壁赋就好了。」小哥涨红着脸,唸出了赤壁赋几个字,虽然听起来像「製壁服」。 「谢谢你,我明白了。」小轻笑出声,拿起麦香走出超商。 \ 小将赤壁赋贴在家里的墙上,希望能达到保平安的作用。 但没几天就因为山上太过的气候,而不断落。母亲帮她用胶带黏在墙壁上,虽然不太雅观,但可以个几。 她的脸书最近多了许多同校的友邀请,小有些兴奋,才想跟羽凡分享,便发现俩人冷战好一阵子了。 人生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情也是。 分手之所以可怕,就是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在的事实。 悲伤会蚕食鲸你的心,无处可藏。 不知道要拿什么弥补空窗,也想不起来以往是如何应付空窗。 冬天来到尾声,正式接初,寒料峭,不比严冬来得好过。 这是第一次,家里只有她与母亲,两个人过年。 她不愿去多想,节该是一个闔家乐的子。现在这个情况,她倒也能接受,少去了大家庭的吵吵嚷嚷,多了一分清静。但要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庙里来了许多祈福的香客,有来安太岁,也有来点平安灯的,外头一片喜庆,母亲在小房间内,难掩哀伤,小无从问起。这样的对比太喧嚣,说什么都是盖弥彰。 俩人在六坪大的房间内,各怀心事。 「当女人是很辛苦的。」母亲看着一脸鬱卒的小,率先打破了沉默。小看着母亲的脸庞,搜寻着她的情绪。 「尤其嫁错人,下半辈子就等于看不见光。」家里没有电视,也没有厨房,母亲起身,尝试用卡式炉,煮出一桌年夜饭。 「生你的时候,我心情很好,不停的吃东西。」母亲说着,笑了起来。在她小时候,母亲留着一头长鬈发,直到父亲离开,她剪成短发,像变成另一个人一样,盘算着生活的开销。 「我总认为,脾气比较好的,你爸爸,会给你比较好的教养。」母亲将麵粉对水,慢慢的搅开。这个故事,小听过,可惜就算在得知事实之后,状况也没有改善。 「妈妈的情绪不好,怕影响到你,我不求跟你多亲近,只希望爸爸能把你带大。」小拿起马铃薯,低头削着皮。 「但没想到,他还是拋下我们两个。最后依然,辛苦你留下来陪妈妈。」母亲说着,眼泪掉进麵粉中,一起被搅成麵团。 「妈对不起你,让你从小活得这么辛苦,这么孤单。」家里环境不好也不是这几年的事,只是在父亲走了之后,状况更差罢了。她没有兄弟姊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剩下的那些话,只越显年夜饭的悲哀。 \ 小从小与母亲同住一个屋簷下,俩人却很少对话。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总是一个人。有时小会从门听见父母吵架的声音,也曾在夜深人静时被叫醒,那时父亲看着小,高高的身影蹲了下来。 父亲说,要不是因为小还小,他一定会离开,等到小长大,他就会离开。 那时的小懵懵懂懂地说着,希望爸爸永远不要走。 谁知道一晃眼数十年,父亲的身影从一家三口中的照片淡去。 剩下妈妈和女儿,在往后的子里,从头开始学习相处。每每提起,母亲总是语带愧疚,说她很抱歉。 小说,她也觉得很抱歉。 生活仍然要过,母亲的状况时好时坏,她们在大大的庙宇里,寻求小小的庇护。 但人往往在最落魄的时候,会看人最丑陋的一面。 母亲工作的男同事,不只一次暗示母亲,希望能跟她相好。那名男子告诉母亲,她带着一个女儿多辛苦,不如跟他一起生活,会好过很多。母亲没有答应,却也不敢生气。 越窝囊的活着,越容易被人瞧不起。 没有亲人愿意跟她们来往,就算久久见一次面,也是早早就散了。 好几个晚上,小睡睡醒醒,起身看见母亲的背影在颤抖。 对于母亲的难过,她同样也无能为力。 小某天正要下楼,听见隔壁的阿姨正在与母亲对谈。 她不喜隔壁的阿姨,总是用酸言酸语瞧不起母亲。小躲在楼梯上,侧耳听着她们的对话。阿姨告诉母亲,一个女人带小孩真是辛苦,但自己若是没有问题,男人也不会想离开。 长久以来的愤恨及无力推动着小,她挡在母亲跟前,要对方说话放尊重一点。小心想,如果这样,大家就不敢欺负母亲了吧?如果他们知道,母亲有个坏脾气的女儿,应该也不敢来招惹了。 母亲事后掉着眼泪,将小怒骂一顿。 小也觉得委屈,同样掉着眼泪。 母亲说,这样她们会更让人瞧不起,说她生出了一个没教养的女儿,妈妈肯定也不会多好。 小坐在蒲团上,嚥不下这口气,却又无法反驳。 难道人活着,就有这么多不得已吗? 从那天起,小开始变得封闭,不近人情。有时看起来活泼开朗,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面对自己无法跟同儕开口的忧愁,小选择自己梳理情绪,梳着梳着,连饭也吃不下了。 本来她以为,羽凡会是一种救赎。 但她知道,谁都救不了她,除了她自己。 \ 有人说,会影响你往后生命的, 不是那些你认为很重要的抉择,而是那些不经一提的决定。 寒假期间,她每天陪着母亲整理佛堂、清理神桌、祈求得到佛祖的智慧。初三后一连下了几天大雨,就算本是热闹的节期间,顿时门可罗雀,跟被红装饰的大雄宝殿形成对比。 小蜷曲着双膝,坐在花圃旁发呆。 以前这里有个莲花池,附近的鸽子会在池中洗澡,没来几次,莲花全部被坏了。庙里的人员便将莲花池拆了,改种植桂花。 前几个月,她摘了一点桂花拿到学校给羽凡,她说她没闻过桂花,被小笑是都市小孩。 嘴上这么说,却摘了不少装在塑胶袋里。 庙里的烛台长得很奇特,她桥了几次角度,特别挑在一个光影很好的子,拍了几张庙里的照片传给羽凡看。 羽凡嫌弃庙里糟糕的环境,说在这种环境难怪永远吃不胖,跟难民住的地方一样,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什么都没有。小当时被她的反应的咯咯笑,心里却觉得温暖。 俩人的回忆都在学校滋长,渐渐地扩及到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本以为会是枯燥、乏味的求学阶段,被另一个愿意珍惜她的人点亮了烛火。她享受着一切,享受着对方对她的好,食髓知味,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这是,世界上,最过分的事。 小总想着,迟早要面对,一定会找一天坦白。 但,总是因为想保留更多的现在,而怠惰。 小趁着午休时间,走进大殿,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母亲总说,佛祖是世界上最有大智慧的人,那佛祖会教她,怎么解决人生的困境吗? 那佛祖会告诉她,上女生,有没有对错呢? 大殿内空无一人,面对自己内心的寂静很可怕,就算想着最差的事情,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制止你,就算在心里上演了全武行,也一定会杀个你死我活,没有人会出来劝架。 外头突地传来母亲的声音,母亲不知为何在一旁的长椅上哭了,这阵子雨不停的下,母亲的心情也同样糟糕。 小踌躇了一会儿,走到母亲身旁,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儿时没有亲近的相处过,儘管是自己的母亲,想要自然的示好、温柔的安,都很难做到。 她比任何人都关心妈妈,却比任何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小抬眼看着雨下不停的初,只觉得寒冷。新年的喜悦,完全没有传递到她身上。 平静的生活过了几,面对母亲糟糕的情绪,小理所当然的,也崩溃了几次。 每一次的情况都加剧,每一次都更显得自己情绪控管能力不佳,小被自己的行为吓坏了,却只能蜷缩在房内的一角,低声地哭着,生怕有天她会连自己都认不得。 羽凡跟她彻底断了消息,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以往,她会选择暴躁的找羽凡吵一架,但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脸也没有资格。 心里像是遗失了什么一样,只要静下来就觉得鼻酸,凡是眼睛所见之处,都会想起对方。 她知道自己还不是在最糟的状态,她还抱有一点点的希望。 寒假在冷的子中度过,就算转眼就要开学,小怀抱着与以往相同的心态。 开学当天,穿上同样的制服,她抚过上面的每颗扣子,像是突然被击中般地哭了起来。 在逃避了半个月之后,无以名状的痛楚,像回力镖一样回到她身上,以惊人之姿、以骇人之目。她想,这阵子在她心里揣揣动的悲伤,是寂寞及孤单。 她渴望着像以往一样触摸羽凡的脸,听她安的话语,依偎在她怀里。 小觉得自己长久以来,莫名的坚持很无谓。 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一直推拒对方的好,为什么要在对方付出的同时,重重的关上心里的大门。 为什么要藕断丝连,让这段关係苟延残,小沾了衣领,沾了同样深的裙摆。 无法言语的忧愁,噬着她的心。 俩个人在十七岁的约定,就如同任何人在恋时的承诺一般,不堪一击。 十七岁又如何?十八岁又如何?分开后,天天都是痛苦,夜夜都有难以诉说的悲伤。 你会也想着我吗?在你看着我留下的东西的时候,你怨恨我吗? 当你想起我一连串不留情的拒绝。 还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毕竟没有人可以真正改变另一个人,你知道我多努力遏止自己想念你的心情吗?你会不会也是如此,跟我一样,都在自己的地狱中煎熬。 心里曾被补足的空间,现在缺了一大块。曾经以为回头就会看见的人,现在只留下一片空白。 每天晚上刻意无视的悲伤,像烈火翻腾着她的心。 无人能说的孤单,在她离开后,更显得寂寞。 外头下着大雨,就算瞬间放晴,外头月亮又大又圆,就算星星连成一线,对她来说,也只是万物瞬息的转换而已。她甚至找不到任何人,分享眼前的震撼。 曾经最在意的,自己喜上女生,现在好像已经是过往的事。喜女生很严重吗?如果喜男生,喜女生,都会在失恋时这么痛苦,那大家本没必要多嘴。 我还可以,把羽凡留下来吗? 我还有机会,去告诉她,每天晚上我都想着她,看着桌上数十封纸条,一封一封拆开来阅读,再慢慢折回去。 如果失去对方,会让自己如此揪心的话,那就紧紧抓住她吧! 小这样想着,稍微整理了一下混的自己,反正最糟也不过就这样了吧? 一切应该都还来得及吧?她说无论如何,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所以,现在还不算太迟吧? 还不算太迟吧?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