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绑紧鞋带,利思起身在原地踏了踏脚,确认运动鞋松紧,没问题后,他开始绕着公园跑步。 邢修士跟他提暂时分开那次、毕业典礼那次,他因为无法冷静而拼命奔跑,后来发现,这么做还 有用的,至少跑步时,可以把一切都拋在脑后, 受身体同时传来的疲累跟痛快。 他选择了离学校两站捷运距离的公园,这附近也是宋瑛瑛的住处。他每天下课后便来跑一个小时。刚开始久未运动的身体不习惯,回到家都累的提不起脚,但他好歹曾是练跆拳道的,过去什么锻鍊身体的方法没用过,没多久便如鱼得水,甚至会延长时间。 这是他唯一想的到让自己分心的方式。 当初是为了不想遇到除了瑛姊以外的 人才选了这公园,但如今也能自在的开始欣赏起公园运动步道沿路的景 ,妈妈带着小孩玩耍、白发苍苍的夫妇牵手看夕 ,看到了除了自身以外,他人的生活。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悟道了,呵,总之在奔跑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暂时忘了自己。 然后,他开始「练习分手」。 在开始跑步前,他坐在长椅上,想像邢修士来敲他的房门,一脸想通了的清 表情,对他侃侃而谈,最后决定分手。 第一天,利思光是想像,就整颗心发酸。 一直到指尖都有发麻的 觉。 他可以想像的到他那一贯的冷静容顏,曾经亲密接触的温度与触 ,都在三步距离以外,用即使斟酌过的文字,仍一下一下的刺进心中。 因为想像太过可怕,利思不敢再想下去,便开始跑步。 跑到自己 疲力尽为止。 他每天持续着这样的练习,老实说,心脏很累。 他好多次几乎受不了,想着乾脆一通电话打给邢修士,劈头就问他到底要不要分手,好结束这自主的 神 待。 不过很神奇的,跑完步,回到家,冲个澡后,神智清明,他甚至静得下心读书。 至少他能看得见分手过后,自己能维持正常生活的未来。 他必须持续这个练习。 他不要在跟邢修士分手后,又重回到过去那自我放逐的 子。 他决定要跟寂寞共生下去。 因为喜 过邢修士后,他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再去喜 上别人,如果到那个时候,又有个愿意接纳自己的人出现,自己却仍然夜夜跟不同的男人纠 ,因此错失了幸福,那不是很可惜吗? 他这么给自己打气。 但在心中某一角,仍然幻想着邢修士最后的决定是好的。 他会再接受自己一次,然后强硬的要自己不可以再看其他人。 可是利思不敢想像那个场景,因为每次想到,他都强烈的思念起那温暖的怀抱,甜腻的亲吻。 但现实中的自己却孤伶伶的。 跟想像邢修士会与自己分手的那种痛比起来,他真不知道哪一种更残酷些。 在持续练习的这段时间 来了期末考週。因为有些教授会提前一週考试,所以全部科目考试的时间其实横跨了两週,利思不喜 这样,要死乾脆一次死的乾净,何必这样慢火折磨。 不过因为每天除了跑步就是念书,他考完试心情还不错。除了跟邢修士共修的那堂翘掉了肯定死当外,其他科目他倒颇心安理得,总之应该不会被二一。 情失败就算了,课业失败的话,那他回家还得再受死一次,这样也太惨了。 在考试期间,他每天仍不间断的去公园做练习,慢慢的可以想像到邢修士说完分手的话,自己装出一派瀟洒的样子。 虽然想像的当下,自己都差点笑出来,但他真心希望,不要结束的太难看,他不想涕泪纵横的求他别分手。 既然给他的 不是他想要的,那么不能再把尊严也给他了。 学期结束,自己套房的合约也到期了,住了三年的地方多少也有些 情,但这房间有太多跟邢修士的回忆,他只要一个不小心,便容易触景伤情,常常是看着一 牙刷就能发呆半小时。 刚好瑛姊住处楼下出租,她已经得到公司内定,以后也会继续住同样地方,对利思来说虽离学校远了点,但有瑛姊作伴很不错,他没有考虑很久,便决定搬家。 搬家的过程倒很俐落,他把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清理掉了,行李两三天便搬的差不多,目前只剩下一张还能睡的 ,但那是房东的,本来就带不走。 离租约结束还有几天,他仍然每天回到原本的套房睡觉,因为他希望,如果邢修士提了分手,能在这地方结束掉一切,把阿南的、邢修士的、那些过往男人送的东西全部不是丢了就留在这里,他要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昨晚,他在极少更新的邢修士facebook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发佈人并不是他,他只是被标籤,那是一个七、八个人的餐会,似乎是研究所的学长姐邀请九月入学的新生吃饭,早了些,但似乎是因为研究所课业杂务繁忙,强烈希望学弟妹们能早点分摊。 于是有两三个人都是苦笑,邢修士倒是依然那么一派自适,优雅乾杯。 旁边,是毕业典礼那天向他献花的女人。 瑛姊说过的清丽绝俗该用在她身上才是,很漂亮,又很有自信,看到照片的人,起鬨的在下面留言说「真登对」。 邢修士长的好看,那女人也很美,但利思忽然的不知道了两个人「登对」该是什么样子。 就像那样吗? 看了心情很差,无可否认。 但倒是没想像中难过,是不是练习起了效用? 如果是这种程度,他可以承担的。 暑假开始了,但利思没回家,他还欠瑛姊钱,图书馆的工作他早已没排时数,而且收入实在太少,所以决定暑假留在附近打工。 公园旁的超商正好在徵人,他去递了履歷,店长在面试时有个婆婆进了休息室,他跟对方同时惊愕,那是他曾在学校前帮助过的拾荒婆婆。 店长才介绍他们俩人,原来是店长的阿嬤,拾荒只是她「个人兴趣」。 婆婆亲暱的又摸了摸他手,利思觉得这缘分实在很妙很有趣,最后当然是被录取了。 决定了暑假白天打工,晚上跑步,开了学工作时间再调到晚上。他是顶替过几天离职的员工位置,所以还有几天才真正上工,人生最后的暑假可以说只剩这几天,他却无聊的慌,越来越投入「分手练习」之中。 连看了那照片都没想狂奔,利思有了点信心,今天做过暖身运动,在脑内想像后,倒是好整以暇的开始跑步。 夏 的白天时间长,这时候都还没天黑,晕黄染了大半天空,风吹云散,几缕几丝留在空中,衬着圆圆夕 ,朦朦胧又金闪闪。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利思边放缓脚步边拿起来,也许是瑛姊下班了,要託他买晚餐过去。 但正眼一看,萤幕上显示的人名跟相片,让他一时无法反应,脚步站住了。 邢修士那 悉的浅笑对着他,让利思几乎拿不住手机。 掌心不由自主的发麻,不知是震动影响还是内心动摇,他屏住气息,脑袋里拼命搜寻着现在该怎么办的方法。 电话响了,该接。 他知道,但手指不听使唤,大脑不听使唤,心脏不听使唤。 利思摇晃着走到一旁,蹲了下来。 怎么在这时候呢?他……想清楚了吗? 将近两个月,他终于考虑好了? 只要按下接听,便能结束这可笑的分手练习,便能结束这两个月来的思念,利思知道,他都知道! ……但是做不到。 他害怕,他现在才知道,他一直害怕这一刻。 他不想听到邢修士说,再也不要他了。 原来啊,分手练习是没用的,对当初的瑛姊也许起了效用,但自己却仍害怕的全身颤抖。 「不要……不要放弃我……」 利思紧拧着眉,才喃喃的说着,滚烫的泪水便掉了下来。 他这才知道呼 ,大口的 着气,眼泪不受控制直掉, 觉连心都要呕了出来。 他怎么这么没用? 连通电话都不敢接。 他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蹲在路旁哭了多久,不知道电话响了几次,心中发酸了好多回,几乎要麻痺。 回过神来,天已全黑,运动的人都走光了,公园只剩偶尔经过的情侣目无旁人的在角落牵手亲吻。 利思关了机。 邢修士决定的事谁都没办法扭转,所以自己才没有先连络他,知道就算纠 着他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邢修士要是想分手,不是不接电话就能避的了。 他知道,他知道的。 他只是没办法接受,邢修士真的放弃他的那天成了现实。 站在夜风萧瑟的公园中,利思怎么也迈不开脚步,茫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脚,懵懵的想,只要不踏出这一步,是不是时间就能因此停住? 停在他还能幻想邢修士仍喜 着他的时刻。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