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给杜承逸开的方子中有安神的药物,是以,杜承逸这一觉,睡的极沉。 直到次早上,上三竿的时辰,杜承逸才醒了过来。 杜承逸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容娘。 “逸郎,你醒了。”容娘的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像是声音稍微大点儿便会将人给吓到似的。 杜承逸没应容娘,双目又看向容娘身后的逸众人。 虽说杜士昭总是骂杜承逸没出息,可到底杜承逸是他的亲生儿子。 昨儿夜里可是折腾到大半夜才回房,今儿一早又过来看望杜承逸。 屋里,除了杜士昭,还有杜老夫人和大夫人几人,这会儿都在屋里守着。 昨儿夜里,大夫就说过,杜承逸这是因为怒火攻心导致的肝气不舒、气滞血瘀。 谁都知道,气大伤身,这孩子若是一直想不通,万一有个好歹。 杜士昭当真是连哭都找不着地儿。 见杜承逸醒了,杜士昭紧忙朝塌前迈了两步,“逸儿,你醒了,觉如何?” 大夫人也在一旁附和道,“这孩子睡了一晚,气神儿倒是比昨儿个好了不少。” 杜老夫人微微蹙着眉头,斜眼看了一眼大夫人,不动声的无声哼了哼,又抬眼去看塌上的杜承逸。 在杜老夫人眼里,对大夫人是一点儿也喜不上来。 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气焰嚣张也就罢了,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害得她想要个正经嫡出孙子都没指望,想抱孙子还得指望那些个小妾。 这杜承逸虽为妾室所生,可到底自幼就养在大夫人膝下,理所应当的就已经成了府上唯一的嫡子。 这也就算了,可大夫人是个恶毒的,自己生不出来,还将杜承逸给养歪了。 她儿子想了多少法子,却始终没能将他给扳回来。 杜老夫人总觉得,杜家的未来让她看不到希望啊。 有朝一,她下到黄泉,哪里有脸去面对杜家的列祖列宗。 每每想到这些,杜老夫人就哪儿哪儿看大夫人都不顺眼。 杜承逸对几人只瞥了一眼,谁也不搭理,只径自转了个身,背对着众人,面朝里侧去睡了。 大夫人上前,对杜承逸道,“逸儿,身子可好些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杜士昭只觉得,杜承逸是在跟他置气。 怨怪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管不顾,任由着他在牢里待了整整两两夜,落得一身狈不堪。 杜士昭上前,对着大夫人和容娘使了一个眼,随即,二人轻轻的退到一旁。 杜士昭轻轻一叹,对杜承逸道,“逸儿可是在怨怪为父?” 话音落,便听塌上的杜承逸轻轻的哼了一声,不过,却依旧没做声。 事实上,杜士昭猜的不错,杜承逸不过就是心里头憋了一口气。 想他堂堂相府嫡子,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被一个女子算计,入了刑部大牢也就算了。 至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去牢里溜达一圈再出来,有的是机会报复。 可偏他的父亲大人居然对他不管不顾,任由着他在牢里待了一天一夜。 那刑部大牢哪里是人待的地方,里头暗,就连每三顿进口的饭食都是嗖的。 他憋着一口气,在大牢里愣是一口东西都没吃。 他倒要看看,他的父亲大人是不是真的就对他不管不顾了,是不是真的就任由着杜家唯一的香火断送。 如此,他的好父亲将成为杜家的罪人。 他在牢里等啊盼啊,几度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他父亲大人的亲生儿子。 否则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般生不如死呢。 终于,他等到了。 在他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父亲大人终于派人来从刑部大牢将他接回去了。 面对杜士昭的假惺惺,杜承逸却嗤之以鼻。 现在才来关心,早干什么去了。 怎么不再晚一些,这样就可以直接派人去刑部大牢给他收尸得了。 杜士昭轻叹一声,神情尽显无奈,“为父知道你受苦了,可为父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 杜承逸一听这话就来气了。 什么?他父亲是开说笑吗? 让他在刑部大牢待了两两夜,睡肮脏的地板,吃嗖过的饭食,这是在为他好? 杜承逸恨意难消,咬了咬牙,也不转身,只恨恨道,“既然父亲说是为了我好,儿子在此多谢父亲了。” 短短的一句话,每一个字却都像是从牙里挤出来一般,带着强烈的恨意。 杜士昭听出杜承逸话语中的恨意,只强自解释道,“逸儿,你怎么就不明白,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为父自然希望你好。” 大夫人也紧忙在一旁帮腔道,“是啊,逸儿,你父亲也是希望借这件事情给你一个教训,迫你上进啊。” 杜承逸再也忍不住了,虽没转身,声音却带了哭腔控诉道,“父亲母亲可知,儿子在那暗无天的大牢过的是什么样的子吗?” 大夫人忙不迭的应道,“知道知道,逸儿受的苦,你父亲跟我都知道,母亲其实也想去看你的” 不待大夫人口中的话说完,便听杜承逸气怒道,“别假惺惺了,你们不都盼着我死是吗,行啊,我从现在就绝食,如你们的愿” “够了。”杜士昭终究是怒了,对着杜承逸怒斥一声。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自己做错了事情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到底谁给你的胆子。”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混账儿子。” 杜承逸被杜士昭这么一吼,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才哽咽的说了一句,“我哪里错了,我不过是惩罚一个刁民能有多大的错,难道要任由着他人欺负吗?” “被人欺负了你还有脸说,从小到大,你打着你老子的旗号在外头惹了多少祸事,有哪次不是你老子给你擦股。”杜士昭被杜承逸气坏了,气怒之下只觉得心口突突跳的好快。 了几口气,又继续说道,“就拿这次来说,你带人放火烧屋,还被巡城护卫逮个正着,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不会做出此等愚蠢之事。” “若非为父派人安抚那家医馆,让那家医馆主动撤诉,你这会儿还在那大牢里蹲着呢,你还有理了。”杜士昭捂着心口,气道,“气死我了。” 大夫人见状,紧忙上前,伸手顺着杜士昭的心口和后背,温声劝道,“老爷莫动怒,气大伤身。” 说着又扶着杜士昭在塌前的凳子上坐下。 杜士昭被大夫人扶着坐在凳子上,伸手从桌上端了一盏茶,猛然灌进肚子,看向塌上的杜承逸,气怒道,“迟早是被这兔崽子给气死。” “你说凭什么别人的儿子就都是文武双全,我杜士昭的儿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杜承逸死死的咬着牙关,恶狠狠道,“我不会轻易放过那家医馆的。” 杜士昭强自抑着怒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些,对杜承逸道,“不要胡闹,那家医馆的背景不寻常,为父自会派人查清楚,用不着你瞎心。” 杜承逸却不服气,突然从塌上起身,对杜士昭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闻言,杜士昭却冷冷一笑,“当然不是。” 杜承逸抬眼看到父亲的表情,心知,父亲应该不会轻易放过那家医馆。 顿时,郁结在心口的气息也顺畅了不少。 “我饿了。”杜承逸看了容娘一眼,面无表情道。 容娘一听这话,面一喜,“奴婢这便让人将饭菜端上来。” 屋内的几人见状,顿时也宽心了不少—— 溯洄阁。 一如平里,李若初天不亮就起来晨练。 晨练之后,沐浴之后才开始用膳。 或许是因为晨练的作用,李若初每回用早膳都觉得特别的香,一顿能吃三大碗。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让一月倒上两杯青梅酒。 用完早膳,李若初便在屋里练字,二月在一旁伺候磨墨。 李若初手执毫,洋洋洒洒的在白的宣纸上落下两行字。 两行字的内容是:人生若初,心之所向。 二月偏头看着宣纸上的字,笑眯眯对李若初说道,“小姐的字越来越好了。” 对于二月的夸赞,李若初也不谦虚,只搁下手中的毫,将写好的字卷起来。 二月抬眼看了看李若初,有些好奇道,“小姐,您这纸上的两句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二月会这样问,是因为她瞧着小姐练了一上午的字儿,她瞧着内容都是一样的。 她虽然不识字,但她瞧着,自家小姐写得好的。 听二月这样问,李若初只耸了耸肩,笑道,“谁知道呢。” 一听这话,二月惊讶的啊了一声,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小姐说笑了吧?”二月嬉笑的看向自家小姐。 这两句诗写了一上午,她可不信小姐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李若初闻言,挑眉回望着成喜,“我骗你作甚,要是知道,你家小姐我也不至于写这一上午了。” 可不是嘛,这短短的八个字,她都琢磨一两天了。 原本以为多写两边能摸到些头绪,可她都写了一上午了,除了费笔墨,丝毫都没头绪。 这两行字,是李若初前儿夜里在若舒阁找到的那副字画上看到的。 只可惜,那副画被李锦拿走了,她没能留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两行字里面的若初二字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直觉,她总觉得这两行字有故事。 李若初将写好的字卷起来收好,又对二月吩咐道,“得了,收了吧,今儿就到这儿,不练了。” “是。”二月快的应道。 一面忙着整理些许凌的桌面,一面对李若初说道,“小姐,昨儿您不在府上,奴婢几个在院子里踢毽子,可好玩儿了,不若,小姐跟奴婢几个一块儿踢毽子吧。” 踢毽子,李若初却是没那兴致,只摆了摆手,身子软软的窝在一旁的太师椅当中,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去玩儿吧,你家小姐我自个儿静一静。” 二月瞧着自家小姐不似平里情绪高涨,不由担忧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玩儿去吧,不用管我。”李若初摆了摆手,身子却在太师椅内换了个姿势。 二月见自家小姐似乎真没事儿,便笑道,“那奴婢去玩儿了。” 李若初闻言,嗯了一声,单手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思绪飘飘。 前儿夜里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线索本就不多,还一团糟糟的。 陈嬷嬷一介母,没承想,却是个身手不凡的。 对于这件事情,李若初还特地让成和成喜留意了陈嬷嬷的举动,可得到的回应却是。 自从那之后,陈嬷嬷的举动跟平里并没什么不一样,依旧只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本分,溯洄阁内的大小事情尽心尽力,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还有地若舒阁,阁内见到的那个青面獠牙的人,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她的幻觉?对了,还有被李锦拿走的那副字画儿上面的两行字。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任凭她怎么想,却总是没什么头绪。 李若初清楚的记得,那在若舒阁,心痛的病又犯了,而且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竟然痛到昏。 李若初越是这样胡思想,就越是坐不住。 片刻之后,李若初低声唤道,“成。” 话音落,成立刻从屋外窜了进来,在李若初跟前站定,“姑娘有何吩咐?” 李若初黛眉微蹙,“我父亲这会儿可在府上?” “今不用早朝,李相这会儿应当在书房。”成道。 闻言,李若初倏然从太师椅上起身,“走,陪我去我父亲书房一趟。” “是。”成应道。 李若初向来是个行动派,做事情一向不喜拖泥带水,得知李锦这会儿在书房,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抬脚出了溯洄阁,朝李锦书房的方向走过去。 昨儿听秦瑜说李锦的书房附近两三里之地,皆被设计了五行阵法。 再加上府上的三十多名隐卫,这相府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寻常人本难以靠近。 依着秦瑜的说法,一般的高手若要硬闯,只怕多半只能有去无回。 不过,这一点上,李若初倒是并不怕,反正她在李锦眼里几乎是个透明人,又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不到万不得已,李锦不会动她。 今儿是个光明媚的子,正午的头照在人的身上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李若初抬头望了望天,头有些晃眼,李若初垂首,随手摘下路边的一朵花儿放在自己的鬓角处,回身看成,“好看吗?” 李若初记得,那在若舒阁内,看到苗若舒也是这般将鲜花放在自己的鬓角处。 “好看。”成笑着应道。 成想说,自家姑娘如何打扮都是好看的。 只不过,她自认为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是以,口中最终也只说出了好看二字。 明媚的光下,李若初就像一只快乐的蝴蝶穿梭在草间花丛。 不远处,隐在暗处的薛洋却是目不转睛的瞧着这一幕,心中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美好,让人不忍心打扰。 不过,下一秒,瞧着李若初迈步的方向时,薛洋顿时抿紧了双,身子一闪,便朝李若初的方向追踪而去。 到了书房附近,李若初有意朝四周观望。 不过,依着她的本事,的确瞧不出任何阵法的痕迹。 毕竟,在这方面,她就是个门外汉,连入门级别都不如。 到了书房门口,李若初让外面的守卫进去通报。 不过不待两名守卫去通报,便听到屋内李锦的声音传出来,“让她进来。” 得到李锦的允许,李若初自然轻易的进去了。 只不过,似从前一样,成只能在外面守着。 至于李锦的未卜先知,李若初只当是薛洋这个多嘴的千里传音。 “薛洋,我竟开始有点儿喜你了。”李若初穿过小片竹林之际,有意对空气中低声说了一句。 暗处的人闻言,顿时身子一僵,待看到女子眸底闪过的那抹狡黠的笑,不由得微微抿嘴。 那神情似笑非笑,可待仔细瞧,方能瞧出那人毫无表情的脸上,黑眸中竟闪现出那么一抹柔情。 李若初穿越小竹林,径直走到书房门口,对着里面的人轻唤了声,“父亲,女儿来看您了。” “进来吧。”李锦的声音平和,依旧是平里那副慈父该有的姿态。 闻言,李若初便抬脚迈进书房。 屋里的李锦并没有像李若初想象的那般伏案办公,而是少见的,姿态优雅的坐在书房内喝茶。 “父亲。”李若初像个孩子似的脚步轻快的朝李锦走进,笑容灿烂,“父亲好兴致,竟独自一人饮茶。” “坐吧。”李锦并未看李若初,只拿眼神朝他对面的凳子上看了一眼,随即对李若初语气温和的说道。 李若初笑着应下,随即在李锦对面的位置坐下。 待李若初坐下,便听李锦开口道,“今找为父有何事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