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淡淡笑了笑,又问那刘姓男子,“那你不在囿城待着,怎的来了京城?” 杨氏这话一说,周管事连忙上前一步,帮着说道,“回禀夫人,是这样的,奴才这远房表弟膝下有个儿子,甚是让人头疼,那小两口寻思着想要来京城谋个营生” 不待周管事的话说完,只听扬氏开口道,“既是这样,周管事,你一会儿去账房取银一百两,便当是我这主母谢他这些年来照拂大小姐的酬谢” 周管事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还是那刘姓男子反应快,紧忙上前叩谢恩情,“多谢大夫人” 这话,便是连婉拒都没有,直接收下了那一百两的酬谢银子。 一旁的周管事,霎时间脸都有些不好看了。 一百两,他得多少年才能存到一百两银子,没想到大夫人张口就给了他这远房表弟。 还说是谢他这表弟照拂大小姐的酬谢? 周管事心里一阵打鼓,分明他按照夫人吩咐的,去囿城接大小姐回府,并且还安排了人阻断大小姐的回程 杨氏本不看周管事的僵住的脸,只对刘姓男子道,“刘管事,你且随我进府,我有些事要问问你。” 刘姓男子是庄子上的管事,通常大家都唤他为刘管事。 刘管事见大夫人有请,忙不迭的应了一声,随着大夫人的步子一道进府去了。 待刘管事随同杨氏进了前厅,杨氏摒退了左右的人,还让怜月在前头看着。 而周管事也被拦在了外面,不得进去。 杨氏在前厅的主座坐下,对着刘管事一挥手,“刘管事坐吧。”说着,双眼看向下首侧面的椅子。 “谢大夫人。”刘管事对着大夫人是一顿点头哈之后,才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待刘管事落座,刘管事对大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夫人有事只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时的刘管事心情极好,他原本的意思是想呀找他那表哥帮帮忙,看看能不能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府上谋个差事。 毕竟,这种高门府邸可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的。 但凡进了这个高门府邸,在里头混个一官半职,出来办个什么事儿任谁还能不多给些面子。 可是,他那表哥小气,愣凭他说干了口水也不乐意。 本以为这事儿就要吹了,没承想还平白得了一百两银子,能不高兴嘛。 “如此,很好。”杨氏见状,颇为意的点了点头。 婢女惜花将茶水奉上,随即轻轻退了下去。 杨氏端着茶盏,用茶盖轻轻拂了拂杯中漂浮的茶叶,随即搁于边浅饮了一口。 目光看向刘管事,开口道,“刘管事,喝茶吧。” 刘管事闻言,顺手去端了婢女放置于桌上的茶盏。 只不过,手刚碰到茶盏时,便如弹簧般的缩了回来。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碰触茶盏的手指头竟起了一个泡。 刘管事下意识的看向桌上的茶盏,才现婢女给他的茶盏竟是纯铜制造的。 不仅如此,便连握手处也是纯铜。 且纯铜茶盏因着灌了杯的开水,只让人触及,便能让人起了燎泡。 刘管事忍着手上红肿的疼痛,诧异的看向上首的杨氏,只惊道,“夫人,您您这是何意?” 但见上首的杨氏只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听刘管事这般问,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刘管事。 手中的茶盏搁在身侧的茶几上,口中淡淡问道,“刘管事,是茶不好喝?还是你觉得本夫人怠慢了你?” 见大夫人这般,刘管事一脸茫然,登时从椅子上起身,对着杨氏就跪了下去。 “请夫人原谅小的不懂礼数,小的错了。” 刘管事一早听说府上这位夫人是个出了名的贤良淑德的善良女子,是以,刚刚大夫人待他这般客气,他便也真的丝毫不客气了。 哪曾想,这才进府门,夫人便给他这样的下马威。 刘管事只心道,他虽是乡间的一个小管事,可是整人,给人下马威这种事情可没少做。 刚才他看到这个纯铜的茶盏时,他便猜到了。 府上的这位夫人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啊 不过,刘管事这般求饶,却惹得杨氏有些好笑,“刘管事,你这是做什么,我倒不知你哪儿做错了?” 刘管事一听这话,顿时更傻眼了。 “夫人”刘管事索趴在地上,一张脸紧紧贴着地面,任由额头被吓得冒冷汗。 但听杨氏语气温和的笑了笑,对刘管事说道,“刘管事,你起来吧。” 刘管事至今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夫人,惹得他一来就要给他上纯铜茶盏这样的酷刑。 眼下大夫人叫他起,他哪里敢起啊。 他早该想到,这天上哪儿有掉馅饼的事儿。 大夫人会这么好,动辄就百两银子白给他? 杨氏对着下首的刘管事瞥了一眼,无奈道,“刘管事,当真不起?” 刘管事咬着嘴寻思了一会儿,但听大夫人再次叫他起身。 他暗自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大夫人,试图从对方的眼生中能琢磨点儿门道出来。 片刻之后,杨氏再次开口道,“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刘管事如释重负。 他对着杨氏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保证道,“小的绝对不敢有半句虚言。” 这回,杨氏也不叫刘管事起身,只对其问道,“刘管事,这十几年来,大小姐可是一直都在庄子上?” 这话一问,刘管事身子一僵。 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夫人什么都知道了? 若是不知道的话,又何以会这般问? 杨氏见刘管事有所犹豫,不由得冷笑一声,“看来刘管事是渴了” 这话一出,刘管事当下什么都招了,对着杨氏又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夫人饶命,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大小姐大小姐除了在庄子上待了十多年,还去了邻县待了一年多” 杨氏闻言,蹙了蹙眉,邻县?一年多? 这些,她之前派去的人怎么丝毫都没查出来? 李若初去邻县待了一年多,她在那一年多的时间又做了些什么? 只听杨氏语气平淡,面丝毫没有出惊讶,“继续说。” 刘管事一咬牙,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情说来也诡异,小的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小姐去邻县之后,竟然去做了山匪” 杨氏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诧异,猛的一拍身侧的桌子,“什么?大小姐做过山匪?” 大夫人一怒,刘管事只能一个劲儿的对着大夫人磕头求饶,“大夫人饶命,大小姐子一向温顺,哪里想到她会偷跑出去,还做上了山匪” 一句话说完,紧忙又补充道,“夫人放心,大小姐在那巫山寨并未曾受到欺负,小的听说,大小姐做了山匪王那山上所有的山匪都听大小姐的” 刘管事这些话说出,杨氏只觉得巨大的信息量一时间让她难以消化。 李若初子温顺逃出庄子,在邻县做了山匪,还做了山匪王? 杨氏一直觉得奇怪,按理说,李若初自幼在乡间长大,情本不该似如今这般乖张,不知收敛。 她派出去的人打听回来的消息,也是李若初的子怯懦,寡言少语。 回府之后,令人调查无果之后,她也只当李若初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现如今,听这刘管事一席话,杨氏心里倒有了一些猜测。 从庄子上逃跑之后,情大变,从手无寸铁,怯懦少言变成了如今这般功夫上乘,巧舌如簧 莫非 想到这些,杨氏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突然收紧。 “夫人,小人的忠心月可鉴,今所言句句属实,大小姐在庄子上一直都好好的,谁知她逃出去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刘管事嘴上表着忠心,还不忘抬眼偷偷去观察大夫人脸上的神。 事实上,刘管事今所言句句属实的确不错,可他却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便是他的宝贝儿子,对大小姐做出氓之举,得大小姐投河自尽一事。 这件事情,刘管事特意隐瞒了下来。 刘管事心知,不论那位大小姐是否受眼前这位主母待见,这件事情终究拉的是整个相府的脸面,一个不慎,他整个老刘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刘管事还知道,这位大小姐情大变的确是因为那次投河自尽未果,被人捞起来救醒之后就生了变化。 刘管事清晰的记得,大小姐自从在水里淹了一回,被人救起之后,身边但凡有人对她有丁点儿不敬,她都能将人暴揍一顿。 更奇怪的是,大小姐突然变得很厉害,庄子上几个块头大的男子竟无一人打得过。 刘管事虽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即便是这样,他却不敢声张。 便是如今,他对此事依旧不敢轻易提起。 毕竟,是他那宝贝儿子害得大小姐投河自尽。 “刘管事,今所言,都是真话?”杨氏问。 刘管事小啄米似的点头,“小人所说,绝无半句假话。” “如此甚好,你且先离开吧,有什么事情,本夫人自会命周管事去传你。”杨氏神平静,对刘管事道。 “是。”刘管事垂着脑袋起身,本连头都不敢抬,便轻声退了下去。 待刘管事离开,杨氏伸手了眉心,不过,越是这般,脑仁子似乎越是疼得厉害。 杨氏闭了闭眼,心中只道:如今事情有变,看来她的计划要改一改了—— 天气越冷了,李若初的屋里已然上了炭盆。 不过,再冷,李若初都不会让自己闲着。 每晨起练功依旧,照旧出府闲逛,去酱油铺子溜一圈儿,时而也会转去柳先生的医馆去瞧瞧。 算算子,李若初有好些子没见到秦瑜了。 倒是在府外遇见过秦时几回,秦时待她的态度也算客气。 自从李若初去城外拜祭过花漫天同青城师徒俩那回城,在城内遇见秦时,秦时在茶楼对她表明心意之后。 李若初现,之后每次见到秦时,对方对她的态度都很是客气。 与之从前的霸道,言语欠揍的形象,李若初只觉得秦时跟变了个人似的。 变得绅士了? 不过,李若初从来就只当秦时是朋友,对于秦时,李若初不止一次表达过自己的立场。 然而,作为朋友的话,秦时如今变得这般绅士了,李若初倒有些不适应了? 还有,秦时最近总差人给她送来各种各样的东西。 李若初不知道秦时是什么意思,索,不管秦时差人送来任何东西,她都让人直接打了。 便是今一大早,秦时又差人送来了一张狐裘。 送这狐裘的人,李若初见过,可不正是秦时身边那位冷面侍卫。 叫什么来着,对了,叫长风。 李若初伸手摸了摸那狐裘,倒的确是上等货,不过,她还是没收。 若只是朋友倒也罢了,可李若初知道对方对她有意,若还轻易收下对方的东西,可不叫人误会。 她是贪财不错,可她贪财也是有原则的,不是什么财都贪的。 屋里炭盆中的银丝炭噼啪作响,李若初握着一册话本,躺在躺椅上。 李若初屋里这把躺椅是用竹子做的,夏好纳凉。 冬里,只要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毡,躺上去也是极为舒服的呢。 李若初的双脚踩在躺椅的脚踏上,脚上微微用力,躺椅便上下有节奏的摇晃着。 李若初一边摇着躺椅,双眼瞧着话本是看得津津有味。 只听窗边的二月忽然一声惊呼,“下雪了” 一月也跟着凑过去看,“真的下雪了。” 门口的成和成喜二人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李若初却接了一句,“这天儿这般冷,下雪是迟早的事。” 二月兴致的跟一月讨论,“如今跟着咱们小姐,外面下再大的雪也不怕。” 一月附和道,“那是咱们跟对了主子。” 二月点头,“嗯嗯嗯,回想从前,我最怕的可就是每年的冬天了,每年还不到下雪的时候,一双手都肿得跟馒头似的” 说着举着自己的一双手左右看了看,一脸足道,“今年到这月份,我的手还这么好看。” 一月抬眼看了看二月,只抿着嘴笑,没搭话。 李若初瞧着二人说得,忍不住了一句嘴,“怎么样,本小姐是不是说过,跟着本小姐有吃。” 门口的成喜扑哧一笑,却没接话。 李若初看了成喜一眼,又望了望门口院门的方向。 她记得,昨,约了胤儿今一同下棋的。 难不成,他忘了? 说起胤儿,李若初还是昨从李锦的书房回来之后,遇到他的。 当时,不过也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不过,她却是瞧着,胤儿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自然,作为府上唯一看得过眼的一位公子,见到胤儿有心事,她总是要关心关心的。 不过,胤儿并没有说什么,她也不好再问,只跟他约了今下棋的事儿。 说起去李锦的书房,李若初近跑得还勤快的。 虽然,李锦在府里下了令,她李若初可以随时随地的去书房,并且不用经过任何人的允许。 但是,自从李锦下了这样的命令,李若初还真的从未独自一人去过。 近去李锦的书房,都是李锦主动差人叫她去的。 说来也奇怪,李锦每次叫她去书房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要么就是李锦在书房处理公务,她在一旁安静的陪着。 要么就是同李锦一块儿喝茶,聊聊家常。 嗯,除了家常,还有如今朝廷的局势。 当然,每一回都聊得还愉快。 就连李若初自个儿都有些纳闷儿,她什么时候跟李锦这般合得来了? 看起来,还真像一对情好得不得了的父女。 对了,李若初也怀疑过,李锦每回拉着她聊天,会不会是想要从她嘴里套什么信息。 对此,李若初一开始同对方说话还谨慎的。 可时间长了,她现二人之间的对话都是可以敞开了谈的,也并未牵扯到什么秘密的信息。 李锦说过,虎父无犬女,他没想到,她李若初一个女子竟然对朝堂之势这般通。 李锦曾经问过李若初,“这些年,在乡下你是怎么过来的?” 言外之意便是,自幼在乡间长大的女子断然不可能会像李若初如今这般明。 而对于李锦的问题,李若初只简要的回应了四个字,“苦不堪言。” 李若初这话说过之后,李锦再没提出个这个方面的疑问。 当然,李若初编造的谎言确实有些扯。 并且,李若初相信,如李锦这般聪明,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知她说的并非真话。 可问题是,李若初是穿越过来的,她自个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身功夫。 这个问题,李若初不好解释,李锦也不好查呢。 李若初将手里的话本放置在一旁的小方桌上,又从躺椅上起身,径自走向门外,去看二月口中惊呼的雪。 不过片刻的功夫,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已然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白。 没多大一会儿,空中飘落的小雪花渐渐成了絮状,大片大片的往下落。 李若初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 絮状的雪花飘落在她手里,不过眨眼的的功夫,手心的温度便将雪花化成了水。 一月从屋里取了披风,给屋檐下看雪的李若初披上。 李若初偏头看向肩头的披风,雪白的出风在风儿的煽动下,肆意的飞舞着。 她伸手去碰肩头的雪白的出风,角微微勾了勾。 身上这件披风是秦瑜差人送来的,淡紫的缎面上绣着致的云纹图案,领口的出风如同外面的雪一样白,李若初很是喜。 鹅般的大雪漱漱落下,不大一会儿,院子里便被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洁白无瑕,煞是好看。 李若初呆呆的望着院子外的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出神。 从前在网上看到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下雪天,同心之人并肩而行,不知不觉,便一同白了头。 从前,李若初看到这句话时,只觉得有些可笑。 甚至非常不明白网上那些网友,会觉得这样的事情非常的浪漫。 不过,如今她明白了,也能理解了。 心里竟然有些隐隐期待着,有一天,她能同秦瑜一般在下雪天并肩而行,走着走着,便一起白了头—— 与此同时,平南亲王府。 书房内,秦时长身立于书案前,手中握着毫,笔端在纸上龙飞凤舞的画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将毫搁在笔架上,双目盯着自己的作品瞧得仔细。 片刻之后,他的眸底渐渐染上层层笑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