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一直觉得,就像黄得功、刘元斌这些历史上的名将一样,他们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拔苗助长,因为其在历史上的鼎鼎大名,就直接给予其不匹配的高位,那是不对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之路,他们的每一个选择,将会决定他们到底是会像历史上那样,成为王朝名将。 还是一步走错,盘皆输。 朱由校会给他们成长的空间和资源,也会悉一切,明辨是非,但他不会手,因为选择权在他们手里。 见没有人再说话,朱由校打了一个哈欠,显得有些疲惫,蜷缩在椅子中,怀里抱着猫阁大学士,淡淡道: “没什么说的,那就这样吧。” “田尔耕,张府的二夫人张玉放回去,把朱国弼带来,就说朕有些话,要和他好好聊聊。” 此时,随驾的文武重臣们,全都一一退去。 田尔耕道了一声遵旨,最后才告退,刚刚转身,却是听见天启皇帝若有若无的加了一句。 “粮票夹在人家书里做什么,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 只这一句,田尔耕如同遭受五雷轰顶一般,脚步停顿,呼一滞,再也迈不开脚。 “还不走,在等朕请你出去吗?” 语落,田尔耕稍稍转头,发现天启皇帝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心中更觉骨悚然。 旋即,他再道一声告退,跌跌撞撞地出了御帐。 谁也不知道天启皇帝在最后这数息之间,与这位锦衣卫南直隶总督办说了些什么话,他们只是见到,田尔耕出来以后,差点双脚绊上,摔在御帐之外。 这滑稽的一幕,没有人发笑,他们只是觉得,往皇帝跟前凶狠凌厉的田尔耕,现在的这副样子是那样可怜。 里头的那位皇帝,更加令人看不懂了。 ...... 田尔耕出了御帐后,一直失魂落魄的向前走,直至来到督办司外一处幽僻的巷子里,才是坐在地上。 他大口大口的呼,斗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低落在地上。 “越界了,我…我越界了…” “陛下不想要我救杜升,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 田尔耕喃喃自语,将拳头狠狠锤在了坑坑洼洼的泥土墙上,心中既想不通这样小的一个举动,皇帝为什么会知道,也为自己的行为阵阵后怕。 他看得出来,这次是一个警告,警告他不要越界。 同时,田尔耕又有些庆幸,这起码说明皇帝还是会继续用自己的,他也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只是,自己以后更要小心行事,做个决断了。 那粮票,其实是他早就带去的,这事儿,也是阉的自家事,是他们的私心在作祟。 杜升有一个身份,人尽皆知,他是魏忠贤的干儿子。 不同于在红丸案中被遗弃的崔文升,杜升是最得魏忠贤信任的干儿子,要不也不会接替王安的人,来南京掌权。 杜升从忻城伯赵之龙口中得知,朱国弼与李三才要合谋害他,拉阉下水,自然要奋力反扑,撇清自己的关系。 一句实话在这里摆着。 无论杜升是不是违背天启皇帝的意愿,私自动过赈灾银款,他有难,在南京的“阉”没有人会不作为。 田尔耕虽然不是阉,但其实也想攀上魏忠贤这颗大树。 所以他自己去府库,取了一张赈灾用的粮票,瞒着许显纯,想要借天启皇帝送字到抚宁候府这一契机,把挪动赈灾银款的事,全都嫁祸给朱国弼。 当然,朱国弼以后或许会说出其它的人。 但这都不是田尔耕关心的,他关心的是,杜升会因此,到魏忠贤那美言几句。 有了这一层关系,就算后做不成锦衣卫指挥使,起码也有了一条退路,能到东厂受到重用。 脚踩两只船,这是很多人都想过的。 但是身为皇帝,朱由校无法容忍东厂和锦衣卫走到一起,这也是为什么许显纯能被一直被重用的原因。 他猜得到自己的另外一个意思,即制衡。 为了这个意思,许显纯可以责无旁贷的,处处与魏忠贤作对,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是皇帝希望他做的。 因而,朱由校对许显纯在南北镇抚司安羽这件事上,有很强的容忍度,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警告过哪怕一句。 原因无它,许显纯心里有一个大致的范围,他办事不会越界,更不会生出为皇帝服务外其它的心思来。 而田尔耕不同,从办差上就能看得出来,这个人行事起来比许显纯更狠,几乎不会给任何人留有丝毫余地。 这一点,让他得罪的人,比许显纯还要更多。 但是在这之外,田尔耕的野心又无比巨大,锦衣卫指挥使?东厂大档头?这些他或许都想过。 然而单从这件事上,朱由校其实就已经把这个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踢出了这局权利的游戏。 第二百八十二章:沈会战 是年寒冬,江南仍如,京畿却在某一突然风雪大作,接连数不止,有文士作句: “回首下望人寰处,不见北京见白芒。” 以衬托此景。 当,内阁大学士及军机大臣们即收到传谕: “近风雪大作,朕想辽地亦然,心生兢惕,着卿等星夜差人往九边总兵、镇抚,辽东经略、巡抚等官,诫告严加防备,务保京畿万全。” 所谓风雪示警,不过是天启皇帝的托词,为了表达身在南京,却对辽东战情十分关注而已。 几前,朝中得镇江总兵文龙塘报,贼酋努尔哈赤听闻天启皇帝率勇卫营锐南巡而下,欣喜异常,即率八旗军队倾巢而出,围攻沈。 辽东经略熊廷弼随即下令辽沈戒严,于辽经略府升帐,召诸将大议,巡抚洪承畴亦有到场。 熊廷弼手按佩剑,威严立于台上,环视诸将道: “沈系辽左重镇,东西要冲,此镇若陷,则奉集、辽危如累卵。而今,沈未能完全复建,但此战必要留守,不可再弃。” 他话锋一转,望向督标营众人,用不容置喙地语气道: “传令桂,务要再犯贺世贤之错,一心屯守,若贼酋力攻,叫他…死守待援,援军未至,不得出城一步。” 语落,一名标兵即飞奔出经略府,翻身上马,驰往沈。 熊廷弼转身来到地图前,用手指绕着沈画了一个圈,又冲薛来胤、曹文昭等人望去,凝眸说道: “两年有余,时机已到,此回必要与努尔哈赤拼他个鱼死网破。” “传令文龙,叫他不必小队袭扰,可亲领东江军登岸,先取金州,再下复州。这次,我要金州、复州、义州接连一片!” “与他说,若贼酋回援,东江军进退皆可自取。” 语落,两名标兵转身快步往同一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一名标兵急匆匆赶来,大呼道: “禀经略,除辽沈外,各处皆无塘报。广宁镇抚、宁远卫指挥使,及各堡守,皆不予使京。” “他们想干什么——!”熊廷弼然大怒,佩剑一抖,喝道:“陛下南巡,他们就要翻天了不成?” 曹文昭并不意外,他冷笑道: “自上月底文龙那份塘报后,广宁、宁远至锦州一线,就好像商量好的一样,塘报无一至京。” “建虏大举来犯,他们更是只字不提。” “此时的陛下,怕连沈是否失陷,辽境况如何,全然一无所知吧!” 薛来胤也道: “广宁、锦州一线,是孙承宗及袁崇焕等人留驻,袁崇焕自沈一战后,便就被孙承宗公文调回宁远。” “此二人一直都看不起经略,这次应该是他们捣的鬼。” 熊廷弼依旧将腔怒火写在脸上,他哈哈大笑,走下台阶,说道: “袁崇焕有些本事,可他竖子一个,不足为虑。” “本督本以为那孙承宗以帝师之名,出关督兵,该是能有些大局观念,这次看来,这位帝师,与王化贞无异!” “莫要去理,多往京师发塘报,辽沈形势大好,不能半途而废!” 发生如此诡异的事,众将不假思索,全都是将整个事情的缘由,归咎到了与熊廷弼素有嫌隙的孙承宗、袁崇焕身上。 就连熊廷弼本人,都在愤怒之中,表了对两人的不屑之情。 这些话在不久之后,自然不胫而走。 ...... 事实上,京师自接到文龙塘报后,便立即飞报天启皇帝。 朱由校当时刚刚离开凤,闻报震怒不已,敕令三,让留京群臣廷议守御战策之法,迅速报回。 可自文龙塘报之后,一连两,辽东塘报竟无一至京,双方开战与否,沈是不是已经失陷。 对于这些,在京群臣一无所知。 廷议无法进行,所以朱由校才急发谕旨一份,告诫九边及辽东要地文武官员,不要在这个时候搞事。 与此同时,身在山东的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也接到密旨,要他放下手头事务,立即前往辽东,探查战情。 几之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各处锦衣卫、东厂缇骑皆是闻风而动,飞马前往辽东。 崔呈秀身加披风,立于紫城内的兵部阁楼上眺望全城,没有看到什么诗句中的意境,却吃得嘴风雪。 裹紧今夫人特意为自己加上的长袍,崔呈秀冷哼一声: “陛下传诏兵部,要我们议一议孙传庭及其部秦军诸多将校的封赏之事,都说说吧。” “孙传庭是谁?”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