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看到程石怀里抱的孩子就明白了七八分,她接过青莺拿帕子给她擦眼泪,见她还往程石那边瞟,一副心不甘的样子,笑骂道:“娘抱你还不行?太贪心了啊。” 程石把席哥儿跟芸姐儿放下地,走过去冲小囡拍了下手,小丫头立马弃了她娘奔向他怀里,就是还气鼓鼓的。 这模样又惹得众人大乐。 “我往村头去一趟,”杨柳跟程石说,择掉他身上沾的松针,握着青莺的手摇了摇,“小气包,去不去外婆家?” 青莺立马又伸手讨抱。 程石朝她 股拍了一下,也习惯了,但凡他跟杨柳都在,这丫头更喜 让她娘抱。 “今晚赵叔和刘叔他们会连夜抓 逮鸭,你回来的时候在村里问一二十个拔 的人。” “好。”杨柳抱着青莺往外走,出了大门又拐回来,“阿石你去问,我刚换的鞋。” “问什么?”三表嫂问。 “问帮工,明天杀 宰鸭,要准备熏 了。” 明天熏 ,今晚就要把火烧起来,雷婶跟坤叔往熏房里抱柴,前后火坑都点着火,烧一晚上,边边角角的飞虫蜘蛛和土里的蚂蚁虫卵藏得再深都能熏死了。 劈的柴水分没晒干,在火的炙烤下烤出青烟,熏房像个大蒸笼,木板拼接的 隙冒出浓浓烟雾,在风的吹拂下,烟雾飘向村庄上空。 “程家要熏 了,开火了。”村里闻到松脂味的人走出家门,风里的烟气带着股清苦味儿。 喂 的妇人看着吃食的 鸭面 意,心里估算着这些 鸭能卖几两银子。 另有人站院子里看天,嘀咕说:“这雨还要下多久,我得回去给我娘家的人递个信。” “阿嫂,有人在家吗?”程石在外面喊。 他一声喊出好几家的人,不等他开口,拎着铲子的妇人问:“可是要杀 宰鸭拔 了?” “对,明天没事就过去,二三十人就差不多了,要手脚麻利的。”程石说。 “行,我明早吃完饭就去。” “还是去年那个价?”有人问。 程石点头,“ 鸭鹅也还是去年的价钱,愿意卖的明天就可以往家里送。” 当晚天黑了,村里家家户户的 鸭都遭了殃,捆了爪子关笼子里,家里笼子不够用的,连夜跑去杨家买 笼。 卖 笼子耽误了一会儿,杨木提着灯笼到村尾时,杨柳已经让罗婶给席哥儿和芸姐洗漱完抱 上去了。 “晚上让他们睡我这儿算了,家里孩子多,有伴玩他们也不闹着要回家。”杨柳站门外说,她往屋里瞅一眼,见院子里没人, 低了声音问:“芸姐儿说你跟她娘吵架了,怎么回事?” 杨木“啧”了一声,“这丫头……”他还专门 代两个娃不能把车上的话学给旁人听。 “不想说?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问问,吵吵也好,别搁心里生气。”杨柳劝道。 “就拌了几句嘴,不是啥大事。”杨木挠了挠头,把个中嫌隙一一说了出来,“我没跟爹娘说,担心他们想多了伤心,也没跟你嫂子说,她听多了越发对大姐有意见。我跟你说说你也就听听,过后不用跟谁提起,大姐要是改了,我还一心一意待她。” “这事是大姐不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有些势利眼。”杨柳指的是她大哥在镇上开铺子的事,都是一娘同胞的兄妹,前一天去鱼馆送礼庆贺,后一天不提送礼了,她去看一眼都不去,又不是多远的距离。 杨木叹了一声,“算了,不谈了,她 了眼,改了就行。你进去说一声,我把芸姐儿跟席哥儿抱走,爹娘想他们了,让两个孩子晚上跟他们睡。” 杨柳进屋喊程石,没一会儿,他一手抱一个孩子送出门。 杨木背一个抱一个,手里提着灯笼,踩在泥里一趔一滑,笑着逗孩子:“抱紧了啊,待会儿大舅要是摔了,把你俩当垫背的。” 丝毫没把对大人的怨气牵连到孩子身上。 程石目送人走远,进屋关上门,搂着杨柳往后院走,叹服道:“我大舅兄真是个宽厚的人,看着闷,心里比谁都看得开。” 杨柳点头,“我大哥是个没坏心眼的,也不滑头,对家里人都 上心。” 睡到 上,程石翘着腿让青莺坐他肚皮上,抖着腿逗她玩,看她笑 了两颗小米牙,他也跟着笑。 杨柳坐铜镜前卸发钗通发,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问:“你说我姐是怎么想的?我想不通,以前她还 惦记娘家的,每次回来恨不得把家里吃的喝的都包了,不像是嫌贫 富的势利眼。” 程石不接话,继续逗他闺女。 “我跟你说话呢,”杨柳掀开纱帐坐 上,用脚蹬他,“耳朵 驴 了?” “你让我说我就说啊?不白眼瞪我了?”程石赏她一记眼 ,翻旧账说:“之前还扬手要打我,怪我胡说八道 嚼舌 。”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杨柳装傻,收回脚盘腿坐他腿边, 了撮头发挠他腿弯,“你要是知道就跟我说说。” 程石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奈何被挠的 还回击不了,起身把小麻烦 她怀里,靠着 柱说:“你们兄妹四个的心眼都长你姐身上了,她一直都是个利己的人,之所以有这个转变是因为她在婆家站稳了脚跟,不需要讨好娘家当靠山了。” 杨柳闻言陷入沉思,按程石这个说法,越想心里越发凉。 “睡了,想别人的事做甚,明早还要早起忙活。”程石勾起被子把坐着的娘俩蒙住,反手一搂都抱在怀里,看她不说话,他掀开被子凑过去亲一大口,解释说:“是我说的太冷情了,她待你们肯定是有 情的,以往为你们做的事至少有七分是真心实意待你们好。” 杨柳呼出一口浊气,撅起嘴示意再亲一口。 不知眼 的小丫头连滚带爬扑过去,防着她爹般的抱住杨柳的头,自己嘻嘻笑着嘟起嘴。 “行,你先亲。”程石乐得哈哈笑,眼瞅着口水掉下来,他迅速伸手过去接住,“啧,你啥时候才能不 口水,我可嫌弃你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明天争取早点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二更天, 天 浓黑,正是万物沉睡的时刻,安静的松树林突然沸腾起来, 一只只 被薅着 进麻袋,它们不安地鸣叫, 却惧于天黑看不见不敢跑散。 “勾子, 拿绳子来。”刘栓子手拎两只大鹅,被噆了好几口就换着脖子拎,待腿绑好了往地上一扔, 在嘎嘎大叫里逮鹅摸鸭。 从天 浓黑到天幕青灰,赶在天亮前, 三个人点亮灯笼,扛着地上 动的麻袋穿梭在树林里, 一袋袋堆在山脚。 群回归安静,大公 颤着嗓子高声打鸣,山下的村庄偶有回应。 天上又下起了 雨,林中的鸟雀 着翅膀低飞觅食, 落在屋顶瓦楞上看早起的人抬着 笼踩着泥往西走。 程石戴着斗笠披着蓑衣, 拎着秤杆给 鸭称重, 秤杆打平, 他捏着刻数给人看,“老叔你看, 有八十七斤。” “不用看,我还不相信你?你哪会在斤两上糊 人。”皮肤黝黑的老农眯眼笑出一脸的褶子,帮坤叔把 拽出来 笼子里, 空出了袋子再把十三只鸭 进去, “快称称鸭子重多少, 我喂得可好了。” “五叔,你家不是养了五十来只鸭子?怎么才逮了十三只来卖?”人群里有人问。 “母鸭下蛋嘞,入冬了再卖。”老农 空回了一句,踮脚往秤杆上看,“有五十斤吧?” “有,五十三斤七两,给你算五十四斤。”程石捏着秤杆给他看,回头冲门内说:“歆莲记一下,杨五平家 是八十七斤,鸭子共五十四斤。” 大门内摆着一方矮桌,歆莲和歆丹歆芋一人站一角。歆莲应了一声, 笔蘸墨在账本上做好记录,歆丹闻言拨算盘珠子,说个数给大姐,歆芋从钱箱掏出三角碎银子放称盘上。 “你这三个小姑子可给你帮了不小的忙,能算会写,可真厉害。”门前的妇人看杨柳出来跟她说话,她已经卖了 鸭换了银子,想着家里没事就留着多看会儿热闹。 杨柳看了三个表妹一眼,匆忙点了下头,回过头朝人群里看,大声说:“有没有得闲的?宰 拔 的还缺上十个人手。” “有,我得闲。”刚刚说话的妇人把手里捂热的银子往怀里一 ,先一步跨过门槛进屋,“我这就过去帮忙。” “婶子,我领你过去。”四表嫂怕她走错了地儿,举着竹伞在前引路,走到月亮门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见又来了七八个人,她一道给领进偏院。 刚过垂花门,空气里浓重的腥味让人下意识皱起眉,成筐的 鸭放干血扔在大浴桶里,青砖上滴的血被猫狗 尽。 “让让,开水来了。” 四表嫂捂着鼻子往空出的屋子指,“婶子嫂子们,拔 鸭 鹅 的人都在屋里,你们拿个箩或是拿个盆从浴桶提几只 鸭进去就行了。” 她扭头快速离开,出门时碰上杨柳,简单打个招呼两人就分开了。 “往 只想着熏的 鸭鹅好吃,想不到也这么麻烦,太繁杂了。”四表嫂回后院,走到廊下换双鞋,进屋跟两个妯娌说:“偏院里 鸭 的腥味混着血腥味太恶心人了,我进去转一圈都受不住,小柳还能坐里面跟人说话。” 听到里间孩子们吵嘴的声音,二表嫂虎着脸进去训了两声,她循着窗往外看,“这雨也不知道哪天能停,天晴了路晒干了我们也该走了,住了这么些天也没帮上什么忙,净 麻烦了。” 说是秋收后农闲,好像也没怎么闲,一天天的没个清闲,只要想干活,手边永远不缺活儿。 程石擦掉手上的 屎歇气的时候,看到三个表嫂扯了三捆花生抱着往屋里走,惊讶地走过去说:“这是怎么回事?天上也没下红雨啊?” “你走远点,身上臭死了。”四表嫂凶巴巴地说。 “闲着无聊,找点活儿打发时间。”二表嫂没理他的 怪气,绕过程石抱着花生捆往院子里走。 程石听到有人在喊他,回头说:“等会儿,马上过来。”他走到西墙边掀开打 的稻草,扯两捆花生抱进去,扔地上了又出来扯了两捆,“手上麻利点,这些摘完了喊一声,我再给你们抱几捆进来,免得 脏了你们衣裳。” 十捆花生摞一起堆成座小山, 眼可见的要耗许久才能摘完,之前还信心 想要大干特干的三个嫂子瞬间蔫巴了。但活儿是自己找的,又不能撂手不干。 忙了一上午,村里送来的 鸭鹅都结清了账,程石 了蓑衣拎着去后院,从水井里拎两桶水冲洗干净挂在枣树上。 “洗不洗澡?锅里烧的有热水。” 婶在厨房里问。 程石摆手,“里面的衣裳没沾上味儿,我媳妇呢?” “在这儿。”杨柳在粮仓里应声。 堆放粮食的屋里也摆了方小桌,桌上放着账本,账本上记着某家某人拔了多少只 鸭鹅的 。杨柳看人进来,问:“今天收了多少只 鸭?” “ 将近两千只,鸭子有一千七百只左右,鹅只有五百多只。”程石往粮袋上一坐,撑着胳膊伸了个懒 ,“明后天,周围的几个村可能也会送 鸭鹅过来。” “我大爹他们过来了吗?”杨柳问,她大爹还有几个叔伯合伙在村头的矮山包上养了上千只 ,年前的时候就来问过,想要比村里喂粮食的 卖的价高些。 “没见到人。”话刚落,听到坤叔在院子里喊,程石出去就见杨柳大爹提了两只大公 过来, 亮冠子红,品相看着极好。 “给你们拿两只尝尝,看味道如何。”杨柳大爹把公 递给程石,“按你说的,没喂粮食,都是喂的虫和蚯蚓,另外就是它们自己在山里找食。” 程石让坤叔把他家山上的 拎两只过来,说:“我让人晌午炒了尝尝,下午若是没空就晚上去家找你。” “成,什么时候都成,就你的时间。”杨柳大爹又拎着两只 兴冲冲出门。 这两只 晌午就上了饭桌,程石跟杨柳各尝了个 翅膀,问不知情的其他人:“今天的 味道如何?吃着跟以往的有什么不同?” “什么不同?都 好吃的。”四表嫂吐出 骨头,她被问懵了,又挟了一块儿 细细嚼开,“莫非不是山上养的 ?是村里人养的 ?” 杨柳默认了,又问:“吃得出来区别吗?” 这下其他的人也开始细细品尝,没问的时候没人说味道不好,问了就有各种 病,比如歆莲说 有些肥了, 皮太腻,但二表嫂又说 腿 过于柴,嚼着干巴,歆丹说嚼到最后吃到了土腥味。 杨柳都听 惑了,她也挟了块儿 再吃,好像也吃出了不如自家山上 香的 觉。 “谁家养的 ?跟你们山上的 炒出来的味道太像了。”三表嫂问。 “我大爹他们养在矮山里的,不是家养的。”杨柳放下筷子喝水,看刚刚挑刺的几人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笑着说:“还是没喂过粮食的,我家养的 每天晚上都还会喂道粮食。” “ 质是不错的,你若是不说,可能也就徐襄公那样的人能尝出不同。” 婶开口,“至于味道,我觉得还是熏过之后炖罐 汤再品品,熏 买回去多是炖汤了。” “还是会做饭的会品尝, 婶说的在理。”程石给她挟筷子 ,说:“我心里有数了,大家吃饭吧。” 下午没有来卖 鸭鹅的,杨柳跟程石带着 婶雷婶忙着给晾干水分的 鸭鹅抹盐,抹过盐码在洗干净的竹筐里,到了晚上用竹片串起来挂进熏房。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