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过。”岑也回答得干脆利落。 外婆眼不相信地瞅着她,结果把她给瞅乐了,“我真的不难过。” “小温那么好,你就一点都不喜?” “他哪里好了?”岑也撇嘴,无法苟同:“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难相处,什么都要挑剔,跟他生活在一起,我都快要累死了。” 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谁要伺候这种的人,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外婆却嘀咕:“累吗?可我看你俩昨天处得愉快的啊。” “那是我让着他。” “婚姻里本来就是让来让去的。” 岑也正经脸:“外婆,你好像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跟你口中那个很好很好的小温同学啊,只有让去,没有让来。” 外婆:“……” 这臭小孩从小嘴巴就贫,有时候能把人气得半死,但也能逗的人哈哈大笑。 只是这会儿,她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当初岑也忽然说要跟岑岩东去南城,个中缘由,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外婆多少还是能猜到了一点。 毕竟岑岩东是怎样的一个人,很多年之前,她就已经领教过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这过去半年多的时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看着愈发地没心没肺。 外婆还想再说点什么,岑也却直喊自己困了,要去睡觉。 “你啊……”外婆看着她直叹气,终究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岑也笑嘻嘻,看上去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 晚上陆白突然过来了,但是没上来,在楼下给她发了条信息,让她下去一趟。 岑也已经洗完澡了,想着下去一趟又要一身汗,不太乐意,问他:【怎么了?什么事不能上来说啊】 陆白:【那个姐姐又来找我了】 岑也:【哪个姐姐?】 陆白:【时音】 岑也:【她找你干什么?】 陆白:【不是好事】 岑也一愣,随后便不再多问,起身下楼去了。 陆白站在昏暗的楼梯口,低垂着头,肩上背着个双肩包,看上去情绪不大好。 “时音怎么会来找你?”岑也边朝着他走过去,边快速问道。 陆白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看过来,眼里全是纠结。 “说话啊!”岑也一看他这样子就急了。 “那个姐姐……”陆白一张口脸就红了,眼神也躲躲闪闪的,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尴尬,声音飘忽着说:“她说喜我。” 岑也:“……?!” 她记得时音比自己还大一岁,那就是比陆白大六岁,居然说喜陆白,时音疯了么? 岑也忽然想起之前在南城,时音和陆白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顿时觉得不对,眯着眼问:“她是今天才说喜你,还是上次就说了?” “上次就说了。” “那你不跟我说?!” “我以为那个姐姐只是开玩笑的。”陆白被她吼得一个灵,又连忙提醒她:“姐,你别这么大声,等下被别人听见了。” 周围邻居都认识他们,万一听见了传出去,被他爸妈知道,非得把他打得皮开绽不可。 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敢动别的心思?! 陆白苦着脸,他也很难受:“我不知道她还会来找我,而且这次还找到我学校去了,姐,你能不能跟她说说,这样很影响我。” 虽然当时他说时音是他某个表姐,但同学们的眼神都充了八卦,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岑也知道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心理力也很大,这个时候时音去打扰他,的确会让他苦恼。 他会和时音认识,也是因为自己,于情于理这件事都该自己去解决。 “你先回家去,不要多想,时音那边我去说。” 陆白点点头,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姐,你一定要跟她说清楚。” “好。” 等到陆白彻底走远了,岑也才准备给时音打电话,却又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她跟时音算不上太,怕太直白地开口,万一时音矢口否认的话,就很尴尬。 就算时音不否认,也尴尬。 思来想去,岑也总觉得,这件事还是通过温贤宁去说比较合适。 她见过温贤宁和时音的相处方式,稔朋友之间说话很自然,外人听着觉得语气有点呛,但他们自己不介意。 而且,自己不回南城的事,也要亲口跟他说一声。 岑也随即拨通了温贤宁的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通,她问:“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温贤宁正在一个饭局上,对面坐着苏家的人。 而他的身边,做着温母,刚才他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温母也瞥了眼,知道这个电话是岑也打过来的。 所以这个时候,温母看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警告。 温贤宁不甚在意,略微掀了掀眼皮,扫了在座的人一眼,而后低低地‘嗯’了声。 得到肯定回复,岑也这才开口说正事:“时音跟我弟弟说喜他,我弟弟吓坏了,你和时音说一下吧,我弟弟正是高三,很关键的时刻,不能分心。” 温贤宁:“你不是也有她的电话,为什么不自己说?” “她是你的朋友。” 你的。 她的事情也说跟自己没关系,从始至终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也不知温贤宁是忘了自己身处饭局,还是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自己,就那么突然地轻笑了一声,古怪到令人难以琢磨。 他说:“行,那我帮你去说。” “谢谢。”岑也干巴巴地。 然后,两人就都沉默了下来,但又都没挂电话。 温母收了一只手放到桌下,轻轻碰了下他,示意他赶紧把电话挂了。 温贤宁没理会,还是拿着手机,执拗地等着对方再次开口。 约莫过了二十秒左右,岑也深一口气,终于问了:“你回到家里,你妈骂你了吗?” 算不上骂,只是念叨了几句。 这样的反常代表了什么,温贤宁还没搞清楚,因为温母念叨完之后,就把他拉来了这个饭局。 苏家做东,苏青苓也在,现在就坐在他的另一边。 刚才岑也打电话来,苏青苓刚好去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温贤宁已经拿着手机在讲电话了,她暂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只是看着温贤宁的表情,好像对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但一定是人了,所以才会说这么久。 温贤宁淡淡地瞥着自己身旁的温母,口吻也淡淡地回着岑也:“没骂。” 岑也松了口气,接着又深呼,“我可能……不回来了。” “不回来哪里?” “南城。” 温贤宁听到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一秒时间都不到,周遭的气场就变得鸷而冰寒,温母和苏青苓都吓了一跳。 他从南城回来的时候就是生气的,但他想着,两个人相处么,总归有闹矛盾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城那边算是岑也的娘家,在她娘家她为大,那也可以。 可他万万没想到,岑也让他先一步回南城,竟是准备自己不回来了! 温贤宁不顾在场的人都看着他,赫然起身,直接扭头就要出包厢。 “阿宁!”温母低声叫他,又急又怒,眸光凌冽,“你去哪里?” “我有事。”温贤宁冷冰冰地回了三个字,手上电话没挂,随后便快步走了出去,完全不管温母此刻有多生气。 到了外头,夜风呼呼地吹,将他的声音都拉长了:“什么叫你不回南城了?” 岑也如实相告:“岑岩东说和你家的事,他自己会处理的,离婚证什么的也不用我担心,总之,就是他们岑家现在用不上我了,所以……” 所以我要做回原来的姜也了,那个跟你无关的姜也。 温贤宁觉现在她站在自己面前的话,自己真能一冲动就掐死她。 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混账事!气死他了! “岑岩东利用完你,把你一脚踢开,你有样学样,利用完我,也把我一脚踢开?” 明明怒急攻心,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三分笑意,将那薄凉的语气晕染得似真似假,让人看不透彻。 隔着几百公里,又是在打电话,岑也也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她知道,温贤宁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高高在上惯了。 他认为自己利用了他,耍了他,那必然是要不高兴的。 岑也先道了个歉:“对不起。” “鬼要听你的对不起!” “那……谢谢你。”这一次的语气更加真诚。 又一阵夜风急猛地吹过,像是面给了温贤宁一拳,正中口,闷疼闷疼的。 温贤宁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心里有火,但好像委屈更多。 可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委屈的。 人家换老婆高兴还来不及,自己这么矫情真像个傻。 他调整好了心态,慢悠悠地问:“你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吗?” 岑也还记得刚才温母喊了他一声,那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外面吃饭,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跟人吃饭?” “嗯,跟苏家的人吃饭。” 苏家……苏青苓。 岑也其实不太能把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和名字对上号,只不过因为上次她撞见过苏青苓和温贤宁暧昧的场景,所以才比其他人更有印象一些。 那位苏家二小姐,长得漂亮,而且看他的眼神,充了慕。 门当户对,互相喜,最好的选择了。 岑也本来还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虽然那些事归究底都是岑岩东的错。 现在听到他和苏青苓在一起吃饭,岑也的心里反倒松了口气:“恭喜你啊。” “恭喜什么?” “苏小姐适合你。” 温贤宁:“……” 挨了自己讨来的这一闷,温贤宁顿时再也不想说话了。 那边岑也见他挂了电话,也没有再打过来。 好像,两个人就到此为止了。 …… 温贤宁没有回吃饭的包厢,而是转头就去了和天下。 陆言遇等人天天在那里玩,除非天灾人祸,要不他们绝不缺席。 今晚温家和苏家吃饭,他们也是知道的,所以没人去打扰温贤宁,反而把顾明珠和顾明月叫了过来。 顾明月本来就疯,到了这种场合那更是如同了缰的野马,顾明珠都管不住。 一不小心,顾明月就喝大了。 顾明珠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妹妹先撤退。 然而,刚一走到包厢的门口,手才刚伸出去,这门竟被人从外面狠狠地给推进来了。 她猝不及防,差点被门框磕到。 脚下慌地往后退,手上还扶着个喝得东倒西歪的顾明月,顿时摇摇晃晃眼看着要摔去。 陆言遇和许修叫着要冲过来扶人,被推门而入的那人先了一步。 温贤宁将她们姐妹扶稳,又看了看四周,低声问:“要走了?” 顾明珠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愣了好几秒才定住神,笑着回道:“明月喝醉了,我想先带她回去。” “你喝酒了吗?” “喝了。” “那叫个代驾。” 他自然地说着,丝毫没有要留她下来的意思。 顾明珠眼底暗了暗,手上不自觉地用劲,抓得醉酒的顾明月都从那混沌的酒意中觉到了痛楚,惊叫了声:“啊!好痛!谁掐我!” 陆言遇乐了,在顾明月背上拍了下:“小孩喝醉了还说话。” 不拍还好,这一拍,直接把顾明月给拍吐了。 ‘哇——’地一声,正好吐在他们面前。 陆言遇尖叫着跳开:“卧槽!恶心死了!顾明月你不能出去吐吗?!” 许修也连忙往旁边退,还不忘手上拉温贤宁一把。 只有顾明珠扶着顾明月,没法躲,硬生生忍着那冲鼻之气扑面而来。 温贤宁给许修使了个眼,许修连忙叫来服务生。 来了两个,一个收拾包厢门口的呕吐物,一个帮着顾明珠扶顾明月下楼。 临走时,顾明珠对温贤宁说了句:“玩得开心。” 温贤宁点了点头。 等到人走远,陆言遇用手肘碰了下他,“二哥,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明珠姐想你开口让她留下来玩。” 温贤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没看出来,你看出来了你可以留她。” 陆言遇:“……” 他说完就转身去了沙发那里,拖过酒杯和酒瓶,倒了一杯,仰头就灌了个干净。 这喝得猛啊! 陆言遇怕他这么连续几杯下肚也会和顾明月一样,连忙按住他的手,“二哥二哥,先吃点东西玩一玩,酒还怕没得喝么?我们今天准备玩天亮!” “你们哪天不玩天亮?” 陆言遇嘿嘿笑,“那不是你没有天亮过么?” 见温贤宁没有拒绝,陆言遇心里诧异,这不像他家二哥的风格啊,难不成又跟二嫂吵架了? 也不对,二嫂都不在城里,他今晚还跟苏家那个去吃饭了呢。 陆言遇搞不懂了,又怕问多了会让他不高兴,等下平白讨来一顿怼。 他干脆就让包厢里的人放开了玩,甚至把有些节目提前了。 温贤宁之前听说过他们玩得很嗨,也大约知道是哪些节目,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种觉。 起先也觉得有点刺,可很快神经就麻痹了似的,那点刺褪去,就只剩下无趣。 酒上头之后,脑子里开始飘着岑也的脸,他甩了甩头将那张脸晃散,没一会儿又卷土重来,且更加清楚。 真他妈见鬼! 他拿起酒瓶又连灌了自己两杯,这时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将手搭在他肩上,声音娇媚:“温总,你喝太多了。” 温贤宁瞥了眼,觉得这人有点眼。 不,是跟岑也有点像。 …… 凌晨两点,岑也从噩梦中惊醒。 又是那一场车祸的画面,许久不曾梦到,不知怎么的,今晚竟又窜入了梦境。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抱旁边人的胳膊,一摸去,只摸到一片空。 再往里一点,摸到了一个娃娃。 温贤宁昨晚把她上的娃娃全部扔到了地上,今天早上她捡起来都到了柜子里,只留了一个放上作伴。 突然之间没摸到人,只摸到娃娃,竟觉得有点不适应。 岑也愣怔过后,又笑了起来。 网上说,人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 都是狗。 她和温贤宁睡在一起,还没二十一天,但已经成习惯了。 真是个糟糕的习惯。 岑也拖过那个娃娃,抱在了怀里,闭上眼重新酝酿了一下,觉得睡意已经全无,就又拿起了手机。 打开朋友圈,第一条最新的状态就是陆言遇发的。 还是那个悉的包厢,一群人玩得很嗨,称得上群魔舞。 从人群的隙中,岑也看到他们后面的沙发上,坐着个更悉的人——温贤宁。 姿态懒散,长腿随意地伸着,上半身往后靠,连带着一只手也横放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里拿着酒杯。 那张好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哪怕是被嫁过去也不亏的脸,漾着丝丝笑意。 他的身边有人陪着,但那个人背对着镜头,看不到脸。 只是岑也觉得,从背影上看,好像不是苏青苓。 其实小温同学一直都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们刚结婚,她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他说有应酬,结果到了十一二点,总能从陆言遇新发的状态配图里,找到他的身影。 那时候岑也天真地以为,他是吃完了饭又陪客户去唱歌了,直到后来温静娴告诉她:小温同学才不需要陪人唱歌喝酒,他只在自己想玩的时候,和朋友一起玩。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