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明明他们之前也习惯如此亲近,只此刻,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一切都不同了。 “赤羽姐姐说,名字从诗歌里来的最好,好听,可是呢……我也想要简单一点的字……” 他一边开着花,一边认真听她说,很快微微偏过头来想问她读过什么诗,然恰在此时,肩上一轻,她也猛地抬起头来像是想同他继续说。 虽是被吓了一跳,可再定神,他才发现两人如今面容贴地极近。 她的一双眼睛是圆圆的杏仁形状,眼珠一贯黑白分明,只此刻那对眼眸里盛了镜湖水中的天光云影,盛了远处他们的小院,盛了他们相伴而行的这十数载光,盛了所有……他喜的东西。 那种朦胧绮丽的画卷又在脑海里飘忽忽展开来,山涧鸟鸣中,花枝轻晃,水波柔软…… “……澹和风至,芊绵碧草长。” 他微微垂眸,在呼相闻的距离里,缓缓念出了这句诗。 而与他贴着极近的那张面容似是染上红晕,她回过神,飞快扭开脸。 静了半晌,对方才又慢开口接:“这……这句就……就好的……” “……是吗?”少年未曾察觉,他的面其实也是红的,只等转过脸来同样平复了一下呼,他也才重新认真道:“那便就从这句里挑出一个字来吧。” 回归了正题,某个不喜麻烦的人左选右选,只把“芊”字拎出来说这个最简单。 “还不够简单,要不再把帽子摘掉?”她伸了手指在虚空中比划,写到一半,手又被捉住。 另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握住她,再画时,空气里便有淡金的光痕显现。 是一个“千”字。 “你既图省事,取一个字便好。字数没什么讲究的。”他方要松手,却忽然反被抓了掌心,少女鼓了脸,只抓着他的手在空中续写了个“千”字。 “那不行,哥哥的名字拢共是三个字,我也得是三个字,叠上一个不就好了?正好,比划数和摘帽子前也没两样。” 什么歪理…… 他不住角的笑意,见两人面前的“千千”二字还在飘着散发微光,干脆直起身子抬手,指尖轻动将那辉光拢近些,搅散成细密的灵丝。 身边人刚要不出声,就被他牵过手腕。 那团灵丝被托着引过来,如浸在水中摇曳生长出细细枝蔓,小心翼翼上她细白的腕子, “现在也是有名有姓的果子了,”他托着她的手腕,看那灵丝慢慢循着经脉渗入,最后变成一圈绕在手上的金枝印记:“往后哪怕走丢,凭着这个,也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少女好像又有点瘪嘴的征象,她似乎极为珍视地摸了摸腕上的印记,嘴里却说:“我才不会走丢……” 这话引得雪衣少年又轻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以前喊的就是情哥哥(doge) 今天罐头厂疯狂星期六活动已经结束,明天恢复晚19:00更啦,请喜的小可多多支持(づ ̄ 3 ̄)づ 第48章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联系上将离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 金树下,赤羽摆着手上的东西,半天听不见回话, 抬头一看, 对面少年正皱着眉出神似的。 “喂……” “嗯?”他回神后才看过来。 “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赤羽问得比较委婉。 月魇这家伙一向直来直去, 鲜少有这般心里憋了事的模样。 如她所料,即便她问了, 他也不会老实说的, 对方只是摇摇头没做声。 她也不追问, 只继续之前的话题道:“而且,大人的状态,你也有应吧, 其实——” 然而,她这话说了半句,下一瞬,二人皆是猛地抬眸。 对视数秒,赤羽已是飞快起身。 秘境并非只有镜湖一个入口。只另一处入口在往生秘境深处, 赤羽城和藏方城所夹的朔风峡谷之下。 不管秘境何处有入侵,他们三人都会有所应。 少年很快身形一闪出现在院落中。 “千千?千千?” 鹅黄裙衫的少女从屋里跑出来,瞧着像是正在做械具, 身上都沾了木屑,然而雪衣少年没有多话,只抬手将一条项链挂到她脖子上,而后牵着她的手疾步向着院外走。 “我会把你送出去,你记得往南面走, 离这里越远越好, 明白了吗?” “……哥哥?为什么要走, 那哥哥呢?哥哥跟我一起吗?还有赤羽姐姐和藏方姐姐呢?” 然而少年只是抿着没回话,他攥得仓促大力,又因对方有些下意识往回挣,动作甚至算得上鲁莽了。 只又走了两步,他忽地一顿。 身后跟着他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着向后闪避一段距离。 他们方才站着的地方已是被尖锐的灵劈出了一道数丈长的焦黑裂痕。 “现在才想跑吗?”半空中,悬浮的黑浓雾膨着四散开来,夜魇轻飘飘的声线响起:“会不会……晚了点?” 雪衣少年一字未言,只浑身绷紧了挡在前头,定定看着浓雾之中那个人形。 这是魇思,他没有想到,夜魇的执念已经深重到了这个地步。 “你后头那个,莫不就是……圣树的锁?” 闻言,少年眉心一皱,挥袖便是一道相似的直击而去的金灵。 然而那攻击转瞬被浓雾噬,半丝动静也无。 低徊的笑声响起,雾中人慢慢道:“我承认大人捏你时费了心思,只可惜,我也不是虚长你这些年岁,没记错的话,你都还不是一只成年的魇吧?翅膀都没有长出来对不对?” 只这闲话家常的语气方停,空中瞬时下无数由黑雾凝成的长龙。 “哥哥!” 少年锁定了不远处谷口的一线光亮,瞬时幻化出原型,长绒尾巴卷着将少女抛至背上,很快向着那处奔袭而去。 “哦?还想跑吗?”不断扩张下的黑雾里,白兽影在广袤绿野上疾驰,而他周身的金护阵光圈外,是钝物撞击般一浪又一浪的嗡鸣, “……哥哥,”少女张开双臂,贴着绒绒的背脊俯身,尽力抱住了身下巨兽的脖颈:“圣树的锁,是什么?” “……我的诞生,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哥哥……哥哥不告诉我,我现在也明白了……” 只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奔袭中,中痛意逐渐汹涌,已经化作兽形的少年听见对方的轻语,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几乎是更加用力地奔跑起来。 “哥哥不要白费力气了……”少女伏在他背上,语气似乎都变得虚弱。 慢慢的,他背上的重量不断变轻,有光华扩散…… 他的心仿佛生生裂开,却仍是不回头地向前跑着。 只要他快一点,只要他再快一点,只要能离秘境,离圣树的控制范围…… “哥哥,虽然上次……上次……哥哥没有答应我,但我……我还是想和哥哥说……” 他的脊背落下柔柔轻抚,似云似雨,似雪片微凉。 “我真的很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哪怕是骗我一次呢?哥哥答应我好不好?”那声音越来越弱,尾音轻得厉害,已近无意识的撒娇了。 他当然会和她永远在一起。 中相似的痛意凝聚,有什么东西再次破土而出,想要刺穿一般渴望伸展…… 如利刃穿而过,在这瞬时的剧痛中,柳千千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面前,几乎凋零的金枝叶错横生,而在她身侧,是蜷缩在地,浑身血迹,有些脏兮兮的白巨兽。 “师兄!”柳千千立刻翻身起来想要看对方的情况,却是忽然肩上一紧。 有人钳住了她的动作,仿佛愉悦到近乎近乎开始战栗的声音响在其后,柳千千回头,见到了那张她在视角混沌杂的记忆中早已悉的一张脸。 苍白病态,眼角一颗红泪痣。 “原来你就是那把锁,”对方哼笑着捏紧她的肩膀用力一折,柳千千立刻痛得跪倒在地。 “也怪我之前竟都未曾想到,我这个弟弟天生冷情冷,喜的从头到尾只会是一个,不过……还真是谢谢你,若不是你中途打断自己开了制,我差点就要被月魇彻底净化没了。” “当年,就是你封锁了秘境……该说不说,还是我运气好,原想着用长弓阵硬冲一把制,没想到月魇偷摸摸动了手脚,我还以为真就要折在这了,可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柳千千拼命挣扎,却只是被对方怒地再度扭了扭胳膊:“少折腾,月魇已经死了,没人能护着你。” 死了? 她一怔,愣愣间卸了力气被拖着向另一侧,眼中只剩下不远处那只一动不动的白巨兽。 他的眼睛确实是阖上的,浑身上下的都黯淡,茸茸的背脊上还耷拉着似是新生不久的巨大羽翅,只不过上边沾了金红相融的斑驳血迹,两只绒耳朵亦是僵硬支棱,全无半点她印象里的灵动。 不对,不会的…… 是睡着了吧?或者,伤重晕过去了也好……总之,总之不会是…… “若不是你二人当诈我,我早就应该取回圣树神力救回大人了,蛰伏百年,从成为归元长老开始……就为了今……要不是我力量渐衰……岂容你们苟活至今……” 拖着她的人还在几近神经质地絮叨,他似乎也受了不小的伤,柳千千察觉到胳膊被抓着的地方也黏上了乎乎的热体。 是她封锁了秘境? 圣树的锁……? 她抿着回神,抬眸四顾,发现眼下正是在那个山谷中,只方才记忆里的草地花田如今已悉数化作焦土,鼻端是血腥气杂的刺鼻味道,而透过头顶上枝叶凋零的金圣树,镜湖波浪已被遮蔽,只见漫天凝固的烽烟。 那些烟云烈焰似从秘境深处燃起的战火,只是被某种未名的力量锢,如同瞬时暂停般凝滞在某一刻不再动。 心有所,她低头,脖子上那条从不离身的金线小环项链已经碎得只剩下一条绳子。 若能重回秘境真与她有关,不知道掌教大人他们能不能发现镜湖之上制已被破开,他们能赶来吗? 正在她观察时,手上束缚的力道再度加大,她被扯着仰躺在了圣树下。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