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躺在硬邦邦的地上,还要和恶心的老皇帝共处一室,想想就闹心呢。 严公公叹口气,清秋也闷着没说话。 陈立勇开口了:“办法倒是有,只是需要委屈夫人等上几 。” 洋桃愣了半晌,随即和清秋相视一笑,“瞧我多笨?一着急就啥也想不起来了。主子不就能解么?” 陆 庭习的秘术,弹指间能杀人于无形、震碎人的五脏六腑。不论冰川山石、万丈江水,在他面前不过是虚无的泡影。 苏 儿艰难地瑟缩着,耳畔回 起陆 庭曾经说过的话——“ 儿,我才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人”。 她缓缓闭上蓄 了眼泪的双目,屈辱的心抑制不住的疼,颤悠悠的,抖得更厉害了。 众人商议后,决定在陆 庭回京之前,给老皇帝多灌些药,让老皇帝一直昏睡,对外宣称皇上染了风寒,身体不适; 两个侍女则留下来照顾苏 儿。 陈立勇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 的小瓷瓶,倒出一颗黑 的药丸,掰开老皇帝的嘴,强行喂进去。 安国君在出 之前, 待了两件事:一,保护夫人的安全,二,留着老皇帝的命。 与此同时,安国君格外强调,凡事以夫人为上,若是遇上特殊情况,将药丸给老皇帝服下,吊着老皇帝一口气就行。 陈立勇不知道这药丸究竟有什么用,但心下清楚,绝非什么补药,关键时刻定能遏制老皇帝。 陈立勇:“放心,皇上伤不了夫人。” 洋桃和清秋同时嘘一口气,端来热水伺候苏 儿梳洗、唤来太医替苏 儿诊治受伤的腿; 却不知,众人在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时候,老皇帝猛然睁开凸起的双眼,悄悄用内力 出黑 的药丸。 * 严公公去了桃花庵。 夜已深,残月掩在 层层的乌云后,冷飕飕的,寒风一吹,枯枝上栖息的乌鸦“嗖”地一声扑到屋檐上,檐下才结的冰沟子应声断在地上。 残败的院子被收拾干净,暗红 的血迹被清水冲洗过,看不出痕迹,唯有残留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严公公提着忽明忽暗的灯盏, 门 路地迈过一段没有栏杆的长廊,走到西边最靠右的尽头,推开朱红 的木门。 他弯下 ,从门背后摸出一个火折子,依次点燃佛堂里的白莲灯盏。 佛堂如旧。 巨大的佛像盘腿坐在房屋的正中间,裂了的胳膊被临时补上,还没来得及渡金沙;佛像前面的矮几上摆着燃烧的香烛和两盘供果。 老麽麽的尸体停在矮几旁。 严公公绕过老麽麽,在置物架的铜盆里净了手,用方帕擦干手上的水渍,从案桌底下的格子里取了三 香,点上,朝着佛像拜了三拜。 低头,枯槁的手拂过矮几,将两盘供果的位置对调。 “这帮新来的, 手 脚,比不得我们当年哦。” 严公公打了盆热水,端到老麽麽跟前,浸 了棉帕,拧干后,仔仔细细地擦拭老麽麽脸上的血渍。 他拂开她额间细碎的头发,解开她凌 的发髻,从袖子里变出一把桃木梳,娴 地给她挽发。 桃木梳很旧了,把手处被磨得平平的,应是有些年头。 “你呀,咋还是个孩子脾气呢?一大把年纪了,也没个分寸,逞强干什么呢?” 干枯的手给她梳了一个妇人髻,两鬓细碎的头发挽不上去,被他拢至耳后。 “瞧你,头发都半白了,这么 心干什么?” 擦拭完老麽麽的身子,严公公拿出一套水蓝 的裙裳,给她换上。 这是一件绸缎面料的裙袄,脚踝处吊着金 的 苏,是许多年前 行的样式,且是小姑娘穿的。 “知道你不喜 黑 ,我不给你穿寿衣。咱还是依着从前,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严公公忽地一笑,沙哑的声音却哽咽了。 “走这么急,也不等等我?你给我 的那套衣裳,我还没穿给你看过呢。” 严公公握起老麽麽的手,放在他皱巴巴的脸下,摩挲着。 “你说过好多回了,我记得的。他心气高,看上的东西,旁人挨不得,也碰不得。” “你放心,我会护着她,会护着你的侄媳妇的。” “你也别太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等这趟忙过了,我再来寻你。” 不甚明亮的佛堂里,跳跃的烛火照在严公公弯着的后背上。那沧桑的眸子,似是看透了世界的尘事,不再清明,却独独只有面前的一人。 他将老麽麽拥在怀里,拥着彼此半身的风霜。 * 天蒙蒙亮的时候,陆 庭领着众人来到古道旁。不眠不休的赶路,将士和马匹都已疲劳,陆 庭停下,示意众人稍作休息。 风离收到 中传来的消息,猛然一惊,急急将纸条 入怀中。不远处的岩石上,安国君仰面躺着,双臂枕在脑后,闭眼休憩。 王将军见风离面 沉,攀上风离的肩膀:“咋的呢?这么严肃。” 风离剑眉紧皱,斜了陆 庭一眼,再看了眼王将军,两人齐齐走到山背后。 风离把纸条拿给王将军看:“ 里出事了。” 王将军怔住了,没多久又笑道,“哎呀,有陈立勇在,老皇帝翻不起浪!” 风离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担心这个?” 王将军想了想,猛地一拍脑门,“你是怕安国君......” 风离点头。 夫人被千年玄铁锁住,多少糟了些罪,更何况那个老东西本就是个折磨人的。纵然有陈立勇护着,不会有大事,可若是安国君知晓了,非得掉头回 不可。 大事在即,他们此趟行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安国君作为众将之首,岂能不顾十几万将士们? 王将军:“一切当以大局为重,此事需得保密。就是夫人......恐会受些皮 之苦。” 风离:“安国君若是怪罪,我一力承担。” 王将军给了风离一拳,“想得美呢!我好几年不挨鞭子了,皮 ,正愁没人打我!” 风离扯了扯 角,王将军却嫌弃地推开他,“行了行了,你还是别笑,牙太白,晃眼睛。” 风离不回话,抱着宝剑走了几步,没忍住,还是笑了。 出了后山,他给陆 庭递上一壶热水。 “安国君,若是快马加鞭,我们至多还有三 便可到达北渔山。” 陆 庭仰头喝了一口水,将水壶 给风离。 “休息够了么?够了喊将士们动身。” 他抚了抚心口处揣着的圆帕,想起她夜里怕黑,定是盼着他早些回去的。他斜勾起一抹醉美的笑意,翻身上马,朝着北渔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48章 噩梦 苏 儿做噩梦了。 梦里面, 她被一群举着长刀和刺矛的恶鬼追杀。 恶鬼青面獠牙、凶目怒瞪,光秃秃的头顶上仅有几 稀疏的短发、向上竖起立于耳后。他们赤着脚,脚上带着黑 的锁环, 用一块脏兮兮的破布系在 间, 浑身肌 凸起、健壮异常。 呼啸的寒风在耳畔肆 ,送来恶鬼们 恶低沉的咆哮。 苏 儿奔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小径上, 四周是荒凉的、枯了叶子的杂草。她没了命地往前跑,手脚却似拖着千斤重的锤子, 怎么跑也跑不动。 她心急如焚, 脚下混着雪水的泥渍陡然变了样,变成血红 的木炭火海。 灼灼烈火在脚下蔓延, 滚烫的火苗侵蚀, 苏 儿能闻到她的毡 靴被烧化了的糊焦味。热浪肆意袭来,她的身体越来越沉、跑得越来越慢, 身后的恶鬼越来越近。 忽地,一支长矛刺中苏 儿的心口,刺穿她, 再调装个方向,将她轻而易举地钉在火海里。 蚀骨的疼痛混着极度的惊惧, 干了苏 儿的灵魂。 她艰难地张了张 , 嗓子干哑出奇,发不出一丁点的声响。 恍惚中,恶鬼们 笑着围过来,肮脏的手在她身上胡 地摸。 她苦苦挣扎,一脚踢中左侧恶鬼的脑门, 恶鬼也不生气, “呵呵”一笑, 变成老皇帝油腻的脸,伸出长达三尺的舌头,在苏 儿 白的脚腕上舔了一下,然后手起刀落,一刀砍掉苏 儿的左脚! ——啊! 苏 儿尖叫着醒来。 侍女洋桃急急跑过来:“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为了方便照料夫人,洋桃和清秋这三 宿在乾德 。 她们在内殿安了两张软塌,昼夜轮换着休息,守在苏 儿身侧。 苏 儿浑身 透了,过分白皙的容颜上全是细密的汗渍。她大口大口 着 气,水泠泠的美目不安地 转,明亮的瞳里渗 了恐惧,纤薄的身子抖个不停。 天已黑尽,将至亥时,摇晃的烛火在绘着白莲的灯罩里忽明忽暗,照在龙 边上的脚踏箱拢上。那双规矩摆着的老皇帝的足靴,鞋面上的飞龙赫然张着血盆大口、 出凶悍的獠牙,似极了梦里的恶鬼。 苏 儿恍然间意识到什么,她痛苦地望向龙 上的老皇帝。因着手腕脚腕被铁链锁着,她侧身的姿势很奇怪。 “洋桃,他是不是醒了?你去看看,你赶紧去看看!” 老皇帝已经昏睡了整整三 。 这三 里,每隔七个时辰,严公公会端一碗汤药进来,亲手喂给老皇帝,并候上一盏茶的功夫,确定老皇帝暂时不会醒来,才恭敬地退下。 更别说御林军就把守在门外,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御林军统领陈立勇就立即进来查探。他证实过多回,老皇帝已气若游丝,全靠一口残气吊着。 洋桃和清秋相视一眼,拥住苏 儿,柔声安 。 “夫人,您是被吓到了。您忘了,陈大人说过,老东西就快死了。” 苏 儿慌透了。 冥冥中,她总 觉有一道 i恶的视线盯着她,幽幽的、冷冰冰的,比梦里的恶鬼还要瘆人,就藏在某个 暗的角落里。 不,就是龙 的位置,就是老皇帝!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