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马车停留的位置在小巷的尽头,两旁是低矮的土胚房。 仿佛时间静止一般,整个四周空的再不闻人声。 唯有刀剑相击声,短促惨叫声,鲜血洒,黑衣人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谁能想到,被‘梦里’药倒的清河郡王,恢复的如此之快? 在带着一个‘累赘’的情形下,还是如此的杀伤力之强? 阿琅的耳边,除去这些嘈杂的声音,还听到后方越越近的繁杂脚步声。 越越近! 是敌是友? 阿琅不仅祈祷是夜归的乡邻百姓才好。 是敌的话,这样下去不行。 萧珩对敌,看起来游刃有余。 有时为了保护她,以身相抵,免不了被利器所伤。 想来,这里的确是凌琅阁的堂口。 刚刚那伙黑衣人除去老七和那首领,其他的人都被萧珩所灭。 然最终,阿琅失望了。 来人脚步很快,迅猛有力,没一会就进了短巷,朝这边扑过来。 “老五,老七……”有人大喊,众人齐齐扑过来。 萧珩薄紧抿,紧了紧手上的长剑,圈在阿琅间的手更是烙铁一般,死死地箍着。 透过雨雾,阿琅看见其中一个男子朝间摸去…… 是摸哨子吗…… 她心中一紧! 她不知道萧珩以身做饵,到底要引出什么。 但她知道,如果一旦尖哨声响,不等清河郡王的手下赶到。 他们就死定了。 前有老七,老五围攻,后来的黑衣人朝萧珩后背包抄而去。 躲闪开老七和老五的围攻。 萧珩的长剑回手一挥,整个人带着阿琅一起跃起,双腿狠狠地将一个黑衣人撂倒在地。 落地间,一个黑衣人趁他还未站稳,从后方靠近。 萧珩余光捕捉到对方扑过来的身影,一个闪躲,却已来不及。 他再一个侧身,想将阿琅护在怀里。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来到。 怀中的小姑娘一个扭身,从他怀中,身而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扑上来的黑衣人突然定格。 “噗嗤”一声锐器刺入皮的闷响。 刚刚用来给萧珩割绳的短匕,齐,尽入对方肩胛骨。 “老八!臭娘们,你找死!” 那刚摸哨子的男子惊怒,哨子一扔,飞起一脚,重重地朝阿琅踹去。 萧珩一个暴起,刀刃寒芒,正中男子的咽喉。 一刀封喉,猩红遍地。 暴雨冲刷,鲜红蜿蜒,天地之间,只有手中的那些寒芒是唯一的光。 “你别离开我。不要妨碍我。”萧珩声命令,继而去敌。 阿琅摸了摸鼻子。 跟在萧珩的身后,双拳紧握。 好吧! 让萧珩知道在巷子里踢他一脚的是自己也没什么。 谁让他和登徒子是一伙的呢。 不踢他踢谁? 她趁着黑衣人围攻萧珩之际,弯捡起一柄大刀。 还未动手,耳边随风雨声一起送来了还有微弱的踢踏声。 这一次的踢踏声和刚刚黑衣人的援手不一样。 那是身强体壮,常年演士兵,带着盔甲钢,沉重的脚步声。 是援手。 阿琅一个侧身躲过黑衣人的进攻,紧跟在萧珩的身后。 手中的大刀不经意间割破了一个黑衣人的喉管,长刀咣当跌落在地上。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艹,有官兵来了,撤!” 哨起哨落,余下的黑衣人迅速撤退,走时,有力的都扛了一具己方尸体带走。 来不及带走的,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看起来有情,又无情。 萧珩将手中的长剑一扔,微微侧头。 一言不发。 见阿琅从头看到脚。 一身透的翠绿衣裳紧贴着身躯,头上的发髻松散,披散在肩头。 “王爷,属下该死……”一队甲胄兵赶来。 为首一个娃娃脸男子见着清河郡王,立刻跪倒在地请罪。 “找辆马车来,还有热水,衣裳,让她换上。” 萧珩转过身,一边大步往土胚房里走去,一边吩咐。 娃娃脸男子应是,叫人的叫人,布防的布防。 阿琅呼了口气,转身跟着萧珩往里走。 才走两步,整张脸吧唧一声撞进一堵墙上。 这堵墙好像山谷里遍布着块块花岗岩。 阿琅觉鼻头热热的,鼻血都要出来了。 转身都不知道说一下的吗? 她来不及一把鼻子,有黑影将她兜头带脸地盖住。 猝不及防之下,阿琅差点又朝前扑过去。 幸好,她脚下用力,稳当地站住。 她可不想她的鼻梁再被撞一次。 手忙脚的,她将头顶的东西扯下来。 是件大氅。 “披着,可别没死在刀剑下,却冻死的冷雨里。” 萧珩面无表情的吩咐。 “多谢。”阿琅没抬眼,裹在身上跟着他进到屋内。 一进去,阿琅就想叹。 好像进了琅嬛福地,外头土胚房,里头别有天。 她四处打量。 “甲一应该已准备好衣物,你先去换了衣裳,不要妨碍我。” 没等她欣赏完毕,被萧珩赶了。 阿琅裹着大氅,转身就看到门口娃娃脸男子,甲一? 取名可真够简单暴的。 十分美华丽的净房,放着美华丽的衣裳,还有热水。 里头还贴心的放了生姜和花瓣。 阿琅嘴角搐。 生姜就算了,可以说驱寒,花瓣…… 还有两种味道织在一起,真是太美妙了。 阿琅换好衣裳出净房时,萧珩已经换好衣裳,不过,是半裹在间,出白皙的肩膀。 边上站着一个侍从,正要帮他伤药。 阿琅微窘,很想扭头就走,不过,这样走了,又有点盖弥彰的觉。 从前,她和父亲曾在军营呆过一些时,见过光胳臂光腿的士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再多一个也无妨。 她想,从父亲去世,回到上京,她见过的人虽有些很尖锐,其实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比如,面前的清河郡王,人家宁愿自己受伤,也没让她伤着点皮。 她也不用老把人往坏处想了。 行走江湖,还是要广结善缘。 说不定自己将来做的事情就要人帮忙呢。 她若无其事的走上去,看了眼清河郡王背上的伤有些在冒血。 “呀,伤口这样多,这个还这样深,咦,为啥还不上药……” 此言一出,站在萧珩身边的侍从望天。 他早就让王爷上药了,偏偏王爷不知想什么,洗澡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喝姜汤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然后才慢悠悠的把衣裳拖了,让他拿药过来。 还没等他上药,这位姑娘就出来了。 侍从沉默地将药放在小几上,往边上挪开,肃立。 没错,从姑娘的角度,是看不到王爷正冷冷地望着自己。 年轻俊美的青年转过头去,依然面无表情,却换了种情绪。 “外头马车已经备好,把姜汤喝了,让人送你回去。” 阿琅垂着眼,捏着鼻子,将一碗姜汤一饮而尽。 “今对不住,没想到事情出了变故。” 说完,重新低头看起他手中的卷宗。 这些都是从这座屋子搜来的,想来是来不及烧毁的文件。 不过大多都没什么价值。 侧面证明,这里是凌琅阁一个不小的堂口。 他的‘梦里’也算是没白喝,这个饵也没白下。 阿琅眸光撇过萧珩手里的卷宗,被上头的字给引住了。 那字迹很悉,像一位故人所书…… 她放下手中的空碗,犹豫了下,拿起小几上的金疮药。 “你还在血,得包扎一下……” 萧珩没吭声。 双手紧握着卷宗。 阿琅站在他的身边,像女侍候万岁爷一样,小心地,一点点地帮他上药。 没想到,看着斯文俊雅的青年,近看之下,一身劲瘦炼的出来。 骨骼修长有力,肩宽背阔,身却纤细有劲,背脊笔,臂膀并不壮。 阿琅知其臂力惊人,雨雾里,他一直护着自己对敌。 真是秀可餐。 阿琅莫名有些脸热。 她将眸光移开,赶紧埋头,给萧珩处理伤口。 同时不忘窥一下他手上的卷宗。 萧珩的伤大大小小布了背脊。 索,伤得都不是很深。 阿琅清洗了伤口,抹了金疮药,绑了纱布。 正当她绑纱布时,她看到那字迹悉的书信落款。 她身子一僵。 恰此时,萧珩突然问,“学过?” “啊?啊!”阿琅回过神来。 在外游历,免不了磕磕碰碰,有时在荒山野地,免不了要自己包扎。 她垂下头,将纱布打了个结,用剪子将多余的给剪了。 “你懂得多的。”萧珩道。 阿琅没抬眼,“郡王不是查过我么?定然知道我之前是如何生活的,又有何奇怪……” 萧珩眉梢微抬,这是被怼了么? 再抬头去看着她,见她神情怔忪悲伤。 “我是查了你,不过是职责所在。”萧珩这句话语调平平,像是陈述,又像是解释。 阿琅点点头。 她知道萧珩误会了。 她悲伤的不是他查她的事情。 而是那位故人的书信! 书信上所书,这位故人让凌琅阁的人查顾石泽和顾苒。 查探二人的来历,去南方的目的,并言明,若有异,诛之…… 顾石泽和顾苒,这是她和养父在南方游历时,用过的化名。 那位故人…… 阿琅仰头,眨了眨眼睛。 原来一切糖衣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真相。 诛之……她心头重复,再重复。 可笑,她竟然还徒劳地在心里鼓劲,只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去南方找他。 再也不和他分开。 故人书信上所用之语气,看来和凌琅阁关系匪浅。 想到这,阿琅心里一片空,眼眶不微热,一滴清泪滴落在手背上。 萧珩握着卷宗的手一顿,看着泪如雨下的阿琅。 片刻,低下头,用帕子将那手背上的泪擦去。 一滴滴,一下下。 “一会本……我送你回去,不会让你有半点被人诟病的地方。” “今,是我欠了你一次,往后,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他顿了顿,又道, “你不是别人口中所谓的‘村姑’,你比很多人,都要了不起。” 阿琅抬眸,就听他继续道, “马车里已经备好安神的汤药,用暖壶温着,入睡前一定要喝了,可记住了?” 阿琅不知道自己这一通眼泪所为何来。 她不知该谢还是该怪清河郡王。 如果不是他,想来她可能会知道这封书信所在,可那已是许久许久之后。 听着萧珩的话,点着头,却没能说出话来。 萧珩叹了口气。 小姑娘,怎么这么麻烦…… 雨已经停了,出了土胚房,外头的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 只余鼻尖缕缕泥土的腥味。 好似之前那场恶战,本就不存在过。 落月深时,一队兵,拱卫着一辆马车通过城门,入了城,最终停留在裕王府的后角门。 裕王妃,萧令昕站在门口,像是在专门等着接她,一同的还有一个穿着蟒袍的男子。 想来是裕王了。 果然,马车刚停下。 裕王妃亲自上前,站在马车前伸手去扶阿琅,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从她的这句话,以及她的眼神,阿琅知道,裕王府的人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对不起,阿琅,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独自去更衣的。” 萧令昕眼眶红红的,愧疚无比。 萧珩朝裕王妃颔首,和裕王去了一旁,小声的说着什么。 片刻后,萧珩过来,语气温和, “婶娘,她就给你了。” 裕王妃失笑叹气,“不用你说,我会安排好的。” 萧珩看了阿琅一眼,未再言语,示意裕王妃等回前头去。 等到他们走后,他的神情忽而变得十分冷漠。 一边上马,一边命令, “那些人后退的路线是否查清?换马,杀过去!” 裕王妃安排的确实妥当,阿琅的那身衣裳被带了回来,烘干,熨烫,重新换上。 又安排了身边贴身嬷嬷曹嬷嬷,送阿琅回府。 且说婉妤在席上的遭遇并不是很愉快。 这一行的目的没实现,反而被裕王妃和萧令昕这对祖孙联手给排揎了。 阿琅不过去更衣,迟迟不回。 有人忍不住道,“你这姐姐也太……” 到底是大家小姐,不好背后道人是非,说一半留一半。 可她在外一向是端庄温和的好模样,自是要端方为阿琅解释, “想来是被王府的景给住了呢。我们又散得这样早。” 宝珠郡主看她的目光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你呀,你的心肠也太好了,我瞧着你那姐姐可是个有心机的,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好哟……” 今席上,她们这一群姑娘,哪个不是被噎住了,以后更不敢明面上对她做些不好的事情。 婉妤叹, “到底姐姐刚归家,总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我是妹妹,又一直在家,总是要多担待些的。” 宝珠不免叹气。 最后,是裕王妃身边的嬷嬷来告知老太太和婉妤,她要留阿琅在府里多说一会话。 等到晚些再送她回去。 老太太心头只觉得五内俱焚。 这个人,她是有备而来…… 婉妤手指紧紧的攥着绢帕,因为用力过度,骨节发青。 难不成,顾云琅真的攀上贵人了? 一个乡下丫头,就这么厉害? 才几天?就勾搭上了裕王妃! 好一会,她才努力平复下心情。 晚间,曹嬷嬷不仅将阿琅送回去,还一同去拜见老太太。 婉妤也在场,她锐的发现,阿琅好像有些不一样…… “王妃本想亲自送阿琅姑娘回府,可后来中贵人相召,实再不出时间,就托我送她回来,顺便送些老太太用得着的补品。” “望您身体康健。” 曹嬷嬷客气的和老太太寒暄。 老太太笑得开怀,“王妃客气了,不过陪着说几句话,哪里值当这些好东西。” 只是她看向阿琅的表情却是冷了下。 曹嬷嬷又同老太太说了好一会话,句句离不开对阿琅的赞叹,随后这才告辞离开。 等她的身影完全不见,估摸着该是彻底离开侯府了。 老太太桌子拍的啪啪响,跟只被怒的老母,指着阿琅破口大骂。 “顾云琅,你知不知廉?规矩?” “你以为你得了裕王府的亲眼,就不将府里的人放在眼里了?” “来人,取家法来!” 话音一落,门帘掀开,只见一个婆子抱着碗口的子走了进来。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