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王不仅仅像皇帝请赐婚韩明珠为世子妃,还和皇帝请赐一个世子侧妃做陪嫁。 把人选都已经说了出来,那就是靖安侯之女,雅和郡主。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沉了沉脸,看来,上次对南疆王的敲打还不够。 也许是他说得太深奥了,所以这些没文化的蛮子听不懂。 金銮殿上,皇帝正了正身子,正开口,却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这蛮子,说你脸大,你还心大了?” “靖安侯之女作侧妃?你怎么开得了口?” “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脸大成你这样的。” “难道说,吃牛羊长大的可能皮就是比较厚?” 出来说话的是御史台的一个老臣,只见他佝偻着身子,若是眼神能杀死人,这会南疆王已经要被他杀死无数次了。 南疆王一张脸被说得通红,顿时恼羞成怒,手指只差指着御史的鼻子上。 “你!” “怎么?恼羞成怒了?没见过中原人怎么谏言吗?” 御史缓缓地走到南疆王身边,他那老迈的身躯,好像一颗小树一般立在如山魁梧的南疆王跟前, “南疆王第一次入关吧?今就让你见识见识。” “你世面见得少,我就不怪你了,只不过你又想打靖安侯之女的主意,又想占我们大周的便宜,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你在京都这么久,想来一定很多人不断告诉你,别以为普天之下全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不管是谁,想耍威风,还得有人买账才行!” 随着御史的这番话,整个大殿里刮起一阵寒风来。 “你那个王世子,五官不怎么样,个子也笨炖,贪花好。” “实在不知哪里来的脸,还侧妃?” 御史的话,让下头很多的臣子憋着脸,想要爆笑。 碍于这是朝会大殿,皇帝陛下还坐在上头。 南疆王的鹰眼已经快直接变成刀子了。 他缓缓出声, “这位大人勇气可嘉,倒是对大人生出几分钦佩来了。” “传闻御史大人死的最光荣的就是谏死。” “不想今是见着了。” “让靖安侯之女给本王世子做侧妃,确实是我们异想天开了。” “本王在这里给各位道歉了。” 他能屈能伸地朝在座大臣拱拱手,姿态非常的谦卑, “本王真心实意的想要同大周结百年之好,还请陛下能够慎重考虑本王的提议。” “当初,你初见朕时,就曾提起过联姻和亲之事,朕当时已经拒绝了你。” “可朕心里也是想着,毕竟你们是来议和的,为了两国百姓,朕说得很委婉。” “想来,是朕太过委婉了,以至于让你心生出妄想,以为这事还可行。” 皇帝双手放在膝盖上,望着下面的南疆王, “今,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刚刚这位御史大人说得,就是朕想说的。” “大周,不会派出任何女子和亲,和谈,要谈就谈,若不想谈,那就打。” 他抬了抬下巴,斩钉截铁的, “关于这次两国商谈的马价,砍价至三成!” 如今这位南疆王是兵变上位,行事彪悍,和大周何谈前,雷厉风行收服了好几个小部落。 剩下一些大的刺头,他放着,转头和大周和谈,震慑那些部落。 在大周滞留这么久,皇帝不仅留意在京的南疆王一行,也同时关注着边境那边南疆的动静。 这次,南疆王上京,不仅仅何谈那么简单,还带来大批的马匹,准备卖给大周。 马匹的价格一直没谈下来,也就耽搁了行程。 为什么谈不下来,无非就是南疆想卖价高一些,大周想买的便宜一些。 双方一直你来我往的扯皮。 原本,在韩明珠进大理寺大牢前,南疆王隐隐有了松口的迹象,可以按照大周的价格来买卖。 谁知,牵扯到了韩明珠,南疆王言下之意若是大周不同意联姻韩明珠,那这马价就还需要再议了。 谁知,皇帝陛下本就不议了,翻脸无情,砍价三成。 鸿胪寺会馆里,南疆王正和手下的大臣在喝酒。 “如今明正威被调回上京,南疆那边的守卫薄弱了许多。” 大臣支膝的手端着酒盏,凝眉望向神情不轻松的南疆王。 “那可汗为何还要在马价上做文章?你确定那韩家明珠真的有那样的价值?” 南疆王抚了下高高的鼻梁,说道,“先不说韩明珠,如今明正威被调回上京,大周皇帝接下来会派哪位将领去接任戍边?” 大臣挑了挑眉,“据这几年我们安在上京的探子回报所得的讯息。” “大周目前有战功有才干的将领虽有不少,几大勋贵世家也是颇有实力。“ “但在他们皇帝心中,能挂帅的我猜还是不会超过五个,这五个人里就包括清河郡王萧珩。” 南疆王起身,走到桌上自行斟酒,在手里轻晃着, “若是开战,你有多大把握,还有这个萧珩,他的父亲就是当年跟在当今皇帝身边的那员大周猛将?” “就是他。”大臣回道,“若是这个萧珩挂帅,臣还真不好说有多少把握。” 南疆王执着酒盅回身,“那就不让他挂帅,让你揣摩甚多的将领去挂帅。” “萧珩是大周皇帝的心腹重臣,又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如果说之前无可能让他挂刷。” “这次对上韩家的案子,我认为他很有可能。” 大臣抿了口酒,接着道,“如果是换成萧珩,臣……” 南疆王站在窗边,硕大的身躯堵住了整扇窗,那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脸上,是光, “能避免就避免吧。” “如今季,草原上不缺吃的,正好,这个时候储备物资。” “早把边境攻破,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能在这温暖的房屋里,围着热烘烘的大薰炉,学他们中原人一样煮茶赏梅,踏青。” “即便是打下整个中原无望,至少也要攻占西南一带,如此南疆才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大臣走到南疆王的身后,望着窗外,“明臣就让上京各处的棋子动起来。” “至于韩明珠那里,一定要让皇帝把她赐予世子做妃,这个女人于本王,有着很大的用处。” 南疆王想到韩明珠送来的那几张图纸,心里头就很是火热。 若是真如她说的那样,将来何愁攻不下大周?坐拥中原? 所以,他必须把韩明珠到手,不论代价。 且不论南疆王如何暗戳戳的想要打韩明珠的主意,韩明珠又是如何与南疆王练习上的。 只说阿琅这边,韩明珠入了大理寺的大牢,判了个秋后问斩。 那被收买的顾三太太,入了大牢同样也出不来。 也不知是谁嚷的第一声,靖安侯府,如今那过继的孩子,可不就是这个顾三太太所生么? 哎哟,也真是造孽了。 这,阿琅难得留在侯府睡了个上三竿才起来。 因为没有人在边上喊人,一府的下人都纵着她。 临到正午,阿琅才刚刚起身,就听到管家来报,说是顾家族长带着一帮族老上门来。 听话头的意思是,想要让阿琅去给顾三太太求情,放她出来。 阿琅蹙了蹙眉,到了待客大厅。 顾瑞照昨也在府中,这会正在接待那些族人。 “照儿,你到底是老三媳妇生的孩子,顾氏宗族世世代代以仁德传家,以宽宏大度为怀。” “既然阿琅的名声没有半点损害,又何必对老三媳妇赶尽杀绝?” “你是她亲生的孩子,不如你去阿琅面前说一说,让她去官府求求情。” “好歹,那是你亲娘,只要你们替她说两句好话,就能放她出来。” “都是顾家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亲娘名声坏了,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族长苦口婆心劝顾瑞照, “你不为你亲娘考虑,不为全族考虑,也得为自个儿考虑吧?” “只要你让阿琅去奏皇上,说一切都是误会,你娘也是无辜的,到时候顾家全族的名声就保全了。” “你呢,继续做你未来的靖安侯,不是两全其美么?” 顾瑞照抬起眼眸,没有掩饰地出眼底的沉冰冷之,他说, “族长,听不懂你说些什么,你是族长,怎么会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谁呢?” “我爹顾之南,我娘明惠雪,这可是族谱里记得清清楚楚的。” “至于顾三太太,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既贪图那些小便宜,做出天地不容的事情,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不过,为了免受牵连,我可以求六姐替顾三太太开,只当这事从未发生过。” 众人大喜,没想到不过略说了几句,就把顾瑞照给说通了。 说什么顾之南,明惠雪的,到底是血浓于水,血脉相连,还是不舍得顾三太太这个亲娘死。 若是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去求阿琅,那么再多提一些要求也不为过吧? 反正如今靖安侯府只有顾瑞照一个人,若是想要侯府壮大,那还不是得靠族人支持? 独木不成林,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样想着,一位族老开口道, “照儿果然是深明大义,怪不得当年一眼就被之南看重,过继了过去。” “既如此,我们就代替老三媳妇来谢谢你了。” “等将来她出门,一定让她登门给阿琅赔罪。” “大家都是同族,一人有难,合该全族支持。” “哪能分你我是不是?” 族老笑地看着顾瑞照,“说起来,如今靖安侯府人丁凋零,还不是得靠大家帮忙支撑门楣。” “对了,如今族人多有穷困窘迫的,上次阿琅赶走了很大一部分,如今他们也是没了去处。” “不如,让阿琅郡主也通融通融,莫要耽误孩子,给族里办个族学吧。” “祭田如今的出息也并无多少,不若再买一些祭田?” “你看,侯府如今也不过是你们两个,那么多银子也没地方花不是,祭田不如就侯府出了?” “你们也忙,就给我们这些闲人打理即可。” 顾瑞照坐在那里,看着族人们的嘴一张一合,深刻地体会到一句话:人善被人欺。 倘若你退一步,换来的不是理解和和睦,而是步步近,直到你被榨掉所有价值。 然后像地上的泥土一样被践踏。 顾家,因为二伯顾之南,一飞冲天。 这些人打量着如今就剩他们姐弟,就想着欺利用。 顾瑞照笑了笑,颔首, “好的,族学会办的,祭田也会买的,顾三太太也会放出来,你们所有的要求我都会和姐姐说的。” “到时,我也会和姐姐一起,去祖宗灵位前跪着,自请除族,从今往后,顾氏是顾氏,靖安侯府是靖安侯府。” 他说的是轻描淡写,却好像巨雷一样砸在顾家族人的头顶上。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黄小儿,竟然如此的决绝。 舍弃宗族而去,自请除族并无先例,因为世上的人不会这样干,离开宗族他们本活不了。 只是,靖安侯府和宗族的情况却完全相反。 顾家之所以在上京地位超然,是因为顾之南的缘故。 从前顾之南跟着陛下打江山,得了许多的财务,他的子豪。 族中孤寡大多是侯府接济,祭田也是侯府购置,族学还是侯府出钱。 所有的一切都是侯府赐予,这些人不过是依附在侯府的蛀虫而已。 以前也仗着顾之南死后的名声作威作福。 当年,顾瑞照就看不惯这些人的作为,他破罐子破摔,何尝不是对这些的反抗。 现在,他们竟然觉得阿琅的名声反正没有被毁,反而得了皇帝的怜惜。 就想着让他去求情,放了三太太。 他一想到当初三太太知道二伯要过继他时,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是三太太教导他,要冷血薄情,讨好二伯,和二伯娘,将来才能顺利的继承侯府的家业。 只要他继承了侯府的家业,那就等于是三房一家人继承侯府的家业。 到时候,享福的是三房一家人。 现在,这些族人还来迫他们。 那好,他就无偿奉送族学,祭田,放了三太太,去祖宗跟前请罪,自请除族。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为族人做尽,将来,外人得知此事,也就不会骂侯府不仁不义。 只会嘲笑顾家族人杀取卵,竭泽而渔。 明面上,他是让顾家宗族把侯府给除名,实际上,是侯府放弃了宗族。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六姐已经那样的苦,这些人,竟然还想去她的血。 只要他在,就端端不允许。 堂上落针可闻,几位族老汗浃背,心惊胆战。 族长瞠目结舌,“照儿,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你如今可还没继承侯府,有什么资格做主?” “你知道自请除族是多大的事吗?” “他知道!自请除族后,侯府不用奉养一群白眼,不用被迫着去陛下面前求情。” “我侯府偌大家业,自会给照儿继承,只是和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虽然还没有继承侯府,但是他能做主!” 阿琅缓缓从外头走了进去。 顾瑞照原本坐在椅子上,见到阿琅进来,立刻站起身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原本强撑着的背,这会也垮了下来,心安理得的站在阿琅身后。 被阿琅瞪了一眼。 顾瑞照说的话,并非心血如,而是和阿琅商量过后的。 他们早就想到顾家一定不会这样放过他们。 缘由是昨姐弟俩翻了翻从前的账册,发现那账册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给族里多少多少东西。 两人看着都眼晕,可想那些东西之多。 族长见到阿琅进来,肯定了顾瑞照的做法,顿时慌起来。 顾瑞照不能做侯府的主,可是阿琅可以做! “各位族老,三太太是不可能放出来的,如今府上就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你们若是没事,就赶紧离开吧。” “此事已禀明陛下,不过须臾就天下皆知,还请各位莫要多言。” “家中的管事,已经去购置祭田了,到时候,顾家也能得很多的钱财,用在族学上吧。” “诸位,请!” 阿琅开始赶客人了。 侯府可以不依附宗族,宗族却不能不仰仗侯府。 没有了侯府这一号旗,谁知道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购置再多的祭田,一会就会被世家勋贵夺走。 族中后辈的前程,那可就是毁于一旦了。 可以说,没有侯府的顾家宗族,在上上京本没有立足之地。 从哪儿来的,还得回到哪里去。 无论族长族老如何的苦口婆心劝,于是离开了。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靖安侯府的姐弟俩自请除族,让上京哗然。 没多久的功夫就传遍了。 至于顾三太太,也从牢里被放出来了。 接她的,不是顾家的一干人,而是百姓们雪亮的眼睛,还有各种臭蛋和烂菜叶。 这样一个破坏人名声的恶人,实在不懂到底是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若是那,雅和郡主出现的不及时,到时候雅和郡主被人糟蹋了的消息就会传遍京都内外。 就算后面再出来澄清,谣言传了出去,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消除了。 更有不知道是谁,把阿琅姐弟俩买了祭田等等给顾家宗族。 百姓们越发的觉得这姐弟俩真是太可怜了。 没有爹妈做主,可不就是这样。 可怜,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也有人却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阿琅小小年纪,就如此的不择手段,甚为可怕。 否则,怎么就忽然自请除族了呢? 阿琅确实没管这些外面的人想些什么,她如今一门心思就是想要从韩丞相那里拿到那份名单。 在那之前,她被萧珩带着去见了那次从忠勤伯府离开的那位书生。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