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去形容勾老师? 很多很多词都形容不了她,直到我后来给我妈上坟之前去了趟花店,有种花叫芍药。 层层迭迭,很漂亮,跟她一样。 她很温柔也很坚强,所以可以在被老头无缘无故打了一巴掌以后还心平气和地带我欣赏晚桂。 我的高中位置有些偏远,地价也就便宜,圈了很大一块地方,所以有山有水有湖泊有小树林。 天 渐晚,夏天的余热被秋风吹了个干净。 勾老师有些冷,我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劝她干脆回去吧,也不知道把校服 下来给她。 现在想想, 下来估计也不要,男高的校服浸 了汗臭味儿,哪个女孩儿估计都不喜 。 那个湖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旁边那座亭子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它叫“雪梅亭”,跟勾老师的名字一样。 石凳子有些凉,勾老师只坐在边角。 傍晚的风很舒服,飒飒地吹响树叶,然后把晚桂的香气送到我们面前。 湖里有几条金红 的鲤鱼,还有两只小王八。我们高中骂人都 说「你怎么不去湖里照照镜子」!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傍晚很安静,勾老师说要我陪她看晚桂,真的就只是看晚桂,偶尔聊几句兴趣 好,她大概知道我平常打打游戏打打球,我也因而了解到她喜 旅游喜 拍照。 别的什么都没有说了。 我们静静地坐在雪梅亭里,听着鲤鱼的游水声,听着晚来风急,夕 打在湖面上,浮光跃影。而我和勾老师都不说话,静静地 受这一切。 她不问我咒骂我家老头的那些话,也不追寻我的过往,甚至没有一丝教育,只是 浅说说桂花聊聊锦鲤,带我度过一个黄昏。 我再没见过那么平静美好的黄昏。 回去的路上,勾老师将我送上公 站,学校里的人都差不多散尽了,只有几个不想回家的寄宿学生从超市走来,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 我没告诉勾老师,公 车来得很慢,我一般都是打车回家。那天的一切都太反常,平常总是要等很久的公 车也来得很快。 它徐徐停下的时刻,我从长凳起身。 我迈步登车之前,勾老师才绕有意味地跟我说。 「一藤,今天的天气很好。」 「你下午过得很自由。」 「风很舒服,花很香。」 「谢谢你送给老师这样美好的一个黄昏。」 「我想我今天会做个好梦。」 她的每一句都有些不着边际,我越听越呆愣,想好的一切敷衍都排不上用场。 她站在离我一米远的位置,西沉落 把天幕拉黑。我却莫名其妙地从她身上看到光。比落 余晖还要温柔的光。 「谢谢。」 我最后只说出来这一句话,得到了她的回复。 「是我谢谢你。」 「注意安全。」 她挥着手送我上车,我别扭地坐在离她更远的那一侧。 没多久,引擎声在凉夜里响起,车轮开始转动。才开出几米,我不知道怎么了,拿着包就做到后排靠路边的位置去。 拉开窗户,探了往后看,她还站在原地。 那一刻时间静止,车在奔驰,风在 动,她却牢牢地定格在那个瞬间。 司机大叔看着镜子就让我别 动,这样太危险。我听了他的话,把车窗关上,坐在座位上,愈加呆愣。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最后都凝结成一个小点,那个她站着的小点。 我的心好像被一只秋蚊子咬了,又 又 。 “你要笑就好好笑!不要捂着嘴 出这么猥琐的笑。”张浩然的表情实在丑绝,我忍不住中断。 “哇——勾老师有一套啊!我的高中为什么没有这么温柔可 的班主任!我也想和勾老师看 落!” “我要把这话录给罗 吗?” “别!你继续!继续!” 他认了怂,我仰望着煞白的天花板,接着说下去。 “从那天以后,我的好像进入了新的阶段。” 依旧逃课,但是不逃语文课。依旧不好好学习,但是偶尔会认真做下语文作业。 我对那些酸腐的文学不 兴趣,也自知没有能力写出好的文章。但就是中了 一样,开始好好学语文。 勾老师常常聊到的人,我会去了解。勾老师偶尔提到的书,我会去看。我很好奇,是什么让她成为这样的人,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上也有了她的影子。 我想,高中阶段遇见的人真的非常重要。良师益友,确实能够扭转人生。 我对勾老师的这种……呃……关注,对,这个阶段应该还是关注。我对她的关注让我意识到,或许我应该有也可以发生改变。 为了能够让她多多看看我,而不只是 心我,我在高二上快结束的时候捡起了课本,从集合开始研究数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我很快就在这里面 到气馁。可我也知道,归 结底是我急于求成,所有那些自己曾经不屑的努力,都会以另一种痛苦的方式报复到身上来。 我断断续续地努力着,有天忽然做出来一道物理题,尝到一种拨云见 的滋味。很奇妙的痛快,非常痛快。 那段时间我跟老头的关系也缓和很多。说实话,我并不期待也并不追求与他和解,我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他打人的记忆一直存储在我心里。可我也没必要为了个烂人,框住自己。 很显然!我想开了!所有的一切都向好发展! 可是,总有人是宁愿共沉沦,也不希望你过得好。比如,卢越。 我的努力很快就引起了卢越的反 ,他讨厌学习更讨厌好学生。 面对我这样忽然对学习 兴趣的“朋友”,他的情 就直接进化为讨厌且不屑。甚至会在我选择留在教室里解一道数学题时表 出相当的嘲讽。 「赵一藤,你现在学能学明白吗?」 「咱们出去上网吧!昨天刚出了补丁,可以好好 一把!」 我看都没看他,抬手就拒绝。 「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态度让他觉得没面子,他鼓着眼很生气,最后又笑眯眯地说算了。 我没想过,上进这样优秀的品质,也会把身边人推开。 不过值得安 的是,我确实没有把卢越当成多么要好的朋友,顶多就是一个玩伴。 他需要通过别人的做法来确认他不是玩物丧志,而我需要在陌生环境中打发无聊和孤独,顺便不给老头舒心 子过。我们各取所需。 而且,我并不像卢越所「诅咒」的那样白费力气。我投入的时间 力,确确实实产生了回报。 后来发布成绩时,勾老师在我的语文作业里单独写上了「恭喜」。 我知道她只是鼓励,可我把那本册子的那一页单独留了下来,一直留到高叁毕业。就希望最后结果出来时,我能够亲耳听到这句「恭喜」。 恭喜长大,恭喜成功,恭喜你。 无论哪句都好,我就想亲耳听听看。 当然,这是我的小心思,勾老师并不知道。 她再度对我投来特殊的关心,是我又一次惹了事。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卢越拖着我惹了事。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