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一叠声地问。 风承熙却没有回答。 灯笼的光从车辕上隔着竹帘透进来,在他脸上映出细密的而昏黄的光。 他盯着叶汝真,眸子深不可测。 叶汝真立即摸了摸披散的头发,她的头发 了,胭脂也被蹭开了, 上此时还觉得有点点灼热,大约已经肿了。 方才的荒唐事回过味来了,她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风承熙好像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背脊坐得异常 直,浑身都透着僵硬。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风承熙示意她先说。 叶汝真极其别扭地使用着自己的喉咙:“我……我刚才实在是没法子……情急之下……那个……” 她终于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飞快道:“回去我让人给你熬醒酒汤!” 风承熙:“……” 透进车内的灯光过于昏暗斑驳,以至于把车厢变成了盛放梦境的匣子,叶汝真就是被盛在匣子里的那个梦境,披散的长发, 散的胭脂,还有微微肿起的 ……都让人想入非非,好像那些烈酒又重新涌进他的身体里面。 他强行挪开视线,盯着竹帘良久,道:“蜀中有异,和蜀锦有关,但应不止于蜀锦。姜凤声多半是那个布局之人,他在朝中 不了身,唐远之便代他前来。” 聊正事可比聊荒唐事 力小多了,叶汝真问:“那他们知道你在这儿吗?” “要是知道,还会这么容易就放我走?” “那他们到底想拿蜀锦干什么?”叶汝真想不明白。 敛财? 姜家之富,富可敌国。 争权? 朝堂都是姜家的人,要争这蜀中的一亩三分地? “这正是我跑这一趟的原因所在。” 风承熙道。 * 白府位于花枝巷,前门就是一间胭脂铺,后边则是院门,前后俱可通。 两人各梳洗过,下人送了两碗醒酒汤来。 风承熙端起来,刚喝了一口,就“嘶”地一下,五官全皱了起来。 叶汝真忙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我咬疼你了?” “你说呢?”风承熙捂着舌头没好气地道,“我咬你一口试试?” 两人完全是顺着嘴话赶话,说到这里一起顿住了。 宛如泥胎木雕一般对坐了一会儿,再一次同时开口:“你……”又同时顿住。 叶汝真心说这疙瘩要不解开,往后都迈不过去了。 索 豁出去,室内无人,她离席而起,跪下:“臣亵渎天颜,虽是事出有因,情急无措,但伤了陛下龙体,臣死罪!” “少来这一套。”风承熙含混地道,“快起来,别让人看见。” 叶汝真舒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事揭过去了。 刚坐回来,就听风承熙的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支吾:“是我不好,我喝多了,醉中糊涂,把你……当成了真真。” 叶汝真 觉到脸颊迅速发烫,强自镇定,开始口不择言:“无事。谁醉中还分得清人?我醉了也是一样糊涂的。此事咱们就当是各自被狗咬了一口好了,莫要放在心上。” 风承熙:“…………” 第57章 尚书 白氏给两人 中准备了两副被褥, 因为郗明德是客,所以只得让叶汝真睡窗下的美人榻。 叶汝真铺 的时候,风承熙大着舌头问:“怎么不上 ?” 叶汝真正要说话,就听见院中一阵响动, 是白氏回来了。 她朝风承熙“嘘”了一声, 钻进了被窝。 不一时, 白氏就来敲门了。 名义上是看两人屋子里的灯还亮着,过来看看郗明德怎么样, 喝多了可还难受。 实际上是看这姓郗的有没有占自家宝贝外孙女的便宜。 眼看着两人一 一榻,白氏 意离去。 风承熙估摸着白氏回房安歇了, 低声道:“诶, 可以过来了。” 叶汝真发出匀长的呼 声,甚至还微微打起了鼾。 “……”风承熙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 叶汝真看起来睡得正香,其实正在暗中观察, 瞧见他的动静, 顿时头疼这家伙黏人睡觉的 病可怎么才能改,这可不比在 里, 外祖母整天都瞧着呢。 然而风承熙忽然又躺了回去。 叶汝真:“……” 睡得显然十分不安稳,一直翻来覆去。 叶汝真自己也睡不惯这美人榻,但怕被他发现, 一直忍着没翻腾, 等他那边消停了,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然后就听风承熙的声音传来:“……睡不着?” 然后就下 走了过来。 “!!!!”叶汝真,“陛陛陛陛下……” “嘘,别 叫。” “可可可这榻上窄,只能睡一个人。” “我知道。你睡 上去。” “可是……”叶汝真还想挣扎一下, 风承熙忽然俯下身,那架势竟然是要把她扛过去。 叶汝真立即麻溜地抱着被子起身。 风承熙扯下她的被子。 叶汝真真的惊了,以前都是分被子睡的,难道现在还要同一个被窝,这要是给外祖母看见了—— 然后就见风承熙把被子一抖,自己躺了进去,把自己裹裹严实,脸都埋进了里面。 看了看她还杵在原地,“还不去睡?” 叶汝真一脸懵,呆呆道:“陛……你睡榻啊?” “嗯,”风承熙的声音闷闷的,“那 太软了,睡得 疼。” 叶汝真心说没有啊,夏天了, 上铺着凉席呢。 但既然能睡回自己的 ,她自然一万个愿意。 人倒在 上的一瞬,舒服得就像回到了 悉的怀抱,整个人舒展两下,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院中传来清脆的鸟鸣,以及下人的脚步声与说话声。 这是她阔别蜀中数月之后的第一个清晨,睁眼那一刻就 觉自己好像没有离开过,好像昨天,昨天的昨天,都是在这张 上醒来。 然后就看到了在美人榻上的风承熙。 他还没有醒,整个人蜷成一只虾似的,连头带尾裹在被子里,像是一包得滚圆的抄手。 他向来是习惯早起的,这么晚没醒,要么是昨夜实在睡得太晚,要么是宿醉醒不过来。 叶汝真轻手轻脚地起 ,正要出去让下人们小点声,然后就发现,声音好像是风承熙被子里发出来的。 叶汝真:“……” 竟不知道他还会说梦话。 她悄悄过去,帮他把被子掀起来一点,让他脑袋 出来,省得闷着。 他嘴里嘀嘀咕咕一长串,叶汝真把耳朵贴上去,细听了半天也不明白。 文鹃带人端了热水进来,听了一会儿,悄悄笑道:“真是读书人,做梦都在背《尚书》。” 叶汝真看着被子里的风承熙,有点讶异。 若从世上选一本风承熙最讨厌的书,毫无疑问就是《尚书》。 中人人皆知,风承熙第一次心疾发作是在七岁,因为背错《尚书》,迁怒姜凤声,狂怒之下甚至咬下姜凤声的 来,一举坐实暴君之名。 但没有人知道,林敬教风承熙的《尚书》本就是错的。 “他故意颠倒了词字,前后文掺杂,朕依言去背,不想出一丝差错,读了又读,背了又背,结果在众臣面前一张口,全是牛头不对马嘴,没有一句对的。” 一书之差, 发了他心中隐疾,从那之后,原本保皇一 的大臣对他彻底失望,昏君无能之名传遍朝野。 在 天正好的明德殿里,风承熙再提起这事的时候,神情已经十分平淡,甚至还能微微一笑,“厉害吧?朕记得越牢,背得越顺,就错得越离谱。” 但现在他在睡梦中,颠来倒去反复背着那一段。 叶汝真 低声音问文鹃,他背得对不对。 文鹃年值豆蔻之时,家里给她订过一门亲,未婚夫婿很是喜 读书,还教文鹃读书识字,诵记圣人文章。 只可惜后来未婚夫一病呜呼,只留下文鹃一人。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