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都是视觉动物,就连养条猫狗都希望它是高颜值的。 从逻辑上说, 建宁帝坐拥天下,既没有废后,也没有选秀,已然难能可贵,再向其要求情和专情,难度不啻于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秦禛听得出来,陆皇后在劝她往开想,都说“浅莫言深”,她能这么说,也是一番惜之意,便道:“娘娘擅画吧?” 陆皇后一愣,“弟妹是如何得知的?” 秦禛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三尺全开的墨菊图,“那盆花就在大殿外,而且此画墨尚新,没有落款。” 陆皇后佩服地点点头,“弟妹果然观察入微,本喜画画,师从过大家,进后,也临摹过不少千古名画。” 秦禛道:“娘娘画画,秦二破案。正所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您说呢?” 陆皇后沉默良久,直到秦禛慢条斯理地吃完一碗酥酪,才苦笑着说道:“弟妹也许是对的,本白活了一把年纪。” 景缃之不喜秦禛,秦禛就去做捕快,在破案中快意人生。建宁帝也不喜她,她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绘画,成就自己这一辈子呢? 秦禛把碗放在一边,“酥酪很好吃,谢谢娘娘。” 她直接转了话题。 无论如何,教唆皇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是绝对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 二人点到为止,重新聊起了案情。 建宁帝有正式的女人十二个,进前五个,进后七个。 建宁帝不选秀,除四位重臣的女儿是新纳进来的之外,其他的都是陆皇后从女中提拔起来的。 怡贵人便是其中之一,其父只是个小小的县丞,因容清丽被陆皇后选中,做了一名淑人。 怀孕后,建宁帝提拔其位份,方成了怡贵人。 怡贵人出身低微,背后靠山只有陆皇后——陆皇后不但不得宠,且仅育有一女。 皇上子嗣不丰,迄今为止,只有三男五女活了下来,最大的十岁。 大皇子十岁,是建宁帝在前邸时的侧妃蒋氏所出。蒋氏是武安侯嫡女,如今贵为贤妃,论地位虽不如陆皇后,但论受宠程度,陆皇后远不及她。 二皇子五岁,为淑妃所出,外祖系已故大将军熊柏生。 三皇子今年两岁,为德妃所出,其外家是军机大臣魏泓。 有皇子的妃子在后都很自傲,各成一派,尤其是蒋氏。 怡贵人是陆皇后的人,得宠久,早就是其他妃子的眼中钉中刺。 陆皇后怀疑的对象首先在她们三人之中。 其次就是与怡贵人有过龃龉的两个,一个是毕淑人,一个高婕妤——前者是皇贵妃的人,从皇贵妃的院子里出来的;后者是因为怡贵人在皇上面前告了她的状,皇上让陆皇后申斥了她。 总共十二个妃嫔,嫌疑对象就有五个,差不多占了一半。 秦禛觉得很棘手,一个搞不好就会罪一大半。 她思虑再三,请求陆皇后准许她匿名查案,并讨了一顶帷帽戴上了。 第35章 问讯 陆皇后理解秦禛的顾虑,主动替她周全了所有事。 她让秦禛先行出,第二天以男装返回,在月华换上女官服饰,装扮一番,前往怀仁。 与怡贵人产一案相关的四个人,分别被关在前院的倒座房里。 秦禛审案的地方在怀仁后院。 上午,太刚升起不久,光线极好,照在深蓝棉袍上,暖融融的。 秦禛在唯一的一张官帽椅上落了座,朝月华的嬷嬷挥挥手,那嬷嬷对守在二进院门口的老太监点了点头。 老太监转身去了,不多时,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被他带了上来。 她就是御膳房负责熬煮汤的厨子。 妇人颤巍巍走进来,左右看看,见只有秦禛一人,绷紧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 嬷嬷喝了一声,“还不跪下!” 妇人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民女确实说不清楚,愿以死谢罪,只求不连累家人。” 此女是良家妇女,王赵氏,家在京城,上有老下有小,普通老百姓,家境一般。 秦禛心里揪痛了一下,说道:“起来吧,请坐。” “啊?”王赵氏红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嬷嬷呵斥道:“让你坐在凳子上,听不懂人话吗?” “哦哦。”王赵氏赶忙爬起来,谨慎地在圆凳上坐半个股,随即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 秦禛知道,她这是挨打了,坐不下,便道:“不必坐了,就站在那里吧。” 王赵氏如蒙大赦。 秦禛问:“给怡贵人熬一锅汤,需要几个人经手?” 王赵氏喃喃道:“是当天采买的,杂工剁脖子放血,帮厨把处理干净,就送到民女这里了。民女让帮厨整治辅料,剩下的就都是民女的活儿。因为怕出事,御膳房有规定,自己的菜自己管,绝不允许第二个人经手。” 秦禛问:“处理的时候,有发现异常吗,比如水分比较大之类的。” 王赵氏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没有。” “调料呢,是的吗?” “不是。” “你中间离开过吗?” “不敢离开。” “烧火的有机会吗?” “熬汤需要稳火,民女一般用煤。” 王赵氏虽然害怕,但回答并不含糊,简洁清晰,应该是独处时回忆过好多次了。 她的表情谈不上镇定,但完全没有观察周围人态度的意思。 微表情与表达的内容并不矛盾。 秦禛认为,王赵氏目前为止还没有撒过谎——她从大学时期开始,就一直在对人类的微表情进行观察和验证,尽管水平比不上专家,但应用毫无问题,审讯时绝对如虎翼。 她说道:“如果你这一环确实没有问题,那么你认为哪里会让人……有机会下药。” 王赵氏思考片刻,摇摇头,“民女从没往里送过膳食,可不敢瞎说。” 秦禛道:“如果你不说,你可能就要枉死,你不怕死吗,不怕再也见不到家人吗?” 王赵氏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有什么法子呢?认命吧。” 秦禛点点头。 确实没法子,王赵氏只是一个御膳房的女厨子,家中没有任何势力,如果她不谨言慎行,连累的就是一大家子。 即便委屈死,她也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秦禛问完了,让嬷嬷带第二个女上来。 第二个是负责送菜的女,叫巧来,十七岁,身体较壮,和王赵氏一样,也挨了打,形容狈,无法坐下。 秦禛问她传菜的情况。 巧来说,汤一直都是她送的,每一天一大碗,就放在食盒里。食盒中有小炭炉,可保证汤维持烫嘴的温度。 怡贵人怀孕后,嘴特别急,她从不敢中途放下食盒,就怕耽误了。 巧来的表现同样没有明显反常之处。 而且,秦禛认为,如果没人蠢到让厨子下毒,那么就不会有人蠢到让送餐的女下毒。 接下来,秦禛问了她和王赵氏一样的问题,“如果你这里没有问题,你认为哪里会出现问题?” 巧来不假思索,“奴婢不知道。” 秦禛道:“你回答得这么快,是之前想过这个问题,还是皇后娘娘曾经问过?” 巧来垂下视线,右侧嘴角不自觉地扯了一下,动作微小迅速,如果不是初升的太正好照在她的侧脸,秦禛都看不见。 这是一种轻蔑的表情。 秦禛道:“回答之前请你想清楚,如果你的答案我不意,就会有一百大板等着你。” 巧来梗了梗脖子,“实不相瞒,皇后娘娘问过,奴婢也想过。” 她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如果说厨娘怕连累家人,巧来怕什么呢? 据她所知,这位是孤儿,因缘际会进了廷,没有家人所累。 怡贵人的小女和大女有这么可怕吗? 嬷嬷道:“拖下去……” “慢着。”秦禛看那嬷嬷一眼,继续说道:“我猜,你之所以不敢说,是因为有人威胁过你,那个人就在储秀。你是孤儿,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么……她能威胁你什么呢?你在里有相好的,还是拜了干爹干娘?又或者,你们之前就串通好了,一起谋害了皇上的子嗣。” 她一边说,一边认真观察巧来,力求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微小表情。 当她说道“干爹干娘”时,巧来的眉头微蹙,这说明她下意识地担心了。 而说到“一起谋害了皇上的子嗣”时,她则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秦禛挥挥手,示意嬷嬷带她下去。 不是巧来。 那么储秀的大小女问题最大。 如果所料不错,有人看似是怡贵人的人,但暗中的主子另有其人。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