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定北侯在,他会护着季娘子的,不是吗? 陆行知道主上一直十分喜季娘子,那元宵节他们明明出门的时候就事先觉到了不对,而他却本不顾自己的安危,冒着危险也要去拿到那盏花灯,也要如约等着季娘子的到来……无奈之下,他只好跑去将此事告诉了孙伯。 果然,接下来主上被定北侯抓走,孙伯立刻调动潞州城内所有隐藏的人手,趁着定北侯设宴为新任通判接风洗尘的机会,他们顺利地潜入到了别馆,甚至躲过了那些护卫的眼睛,成功地找到了主上被关押的地方。 然后他们就发现主上已经陷入了昏不醒中,陆行心急如焚之际,地牢的大门又开了,进来两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季娘子和定北侯。 季娘子到地牢肯定是心中担忧主上的安危,可定北侯也跟着到来让他们措手不及。陆行动了杀心,若是直接要了定北侯的命,潞州城势必大,哪还顾得上他们? 救主上出去的机会来了,陆行使了个眼,决然出手! 一番打斗没有杀死定北侯,反而引来了金吾卫,陆行也急了,算是默认了其他暗卫对季初动手,最好以此拖住定北侯重伤他。 季初一直看着暗卫背上的沈听松,担心他昏不醒身上有伤,金吾卫涌进来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陆行最后含着抱歉的眼神,她微微一怔,回过神就看到泛着锋利冷光的刀刃刺了过来,朝她的方向。 求生的本能让她往一侧闪躲,可刀刃实在太快,眼看着即将就要刺到她的身上,季初苦笑一声猛然闭上了眼睛。 死了就死了吧,虽然这辈子比上辈子还要短暂,但她好歹也明白了上辈子一直惑的地方,清楚了父亲死亡的真相。此外,她重生以来短短的数月也算是帮了施岐,帮了些潞州城外的难民,帮了堂伯父和家族躲过灾祸,算算也值了。 然而,她闭上眼睛的那刻没有受到身上剧烈的疼痛,反而受到了溅在脸上的温热,同时“嗤”剑入血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 季初的呼停滞了,翘的眼睫如同翩飞的蝴蝶一般颤动不止,一个不安的念头汹涌出现在她的脑海。 “侯爷!”仲北惊惶大喊冲过来,季初咬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了挡在她面前生的极为好看的男子。 聂衡之的相貌从来都是佼佼,轮廓锋利,微微上扬狭长的凤眸丽风,致高的鼻梁和削薄的让他在完美无余的同时又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尊贵凌人。 但季初从来没有见过他用这张脸笑的这般开心又单纯的模样,一次都没有。 她抬起手,手上沾了许多鲜血,是聂衡之为她挡下了利刃,季初的目光恍惚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季初,我让他们走,你不要哭要开心好不好?”聂衡之紧紧抱着她,看到她下来的泪水有些慌张,咬咬牙小声地凑到她耳边开口。 季初听了他的话怔怔望去,陆行护着沈听松已经快要突出重围,她指甲死死地掐着手心,贝齿咬着下出了血,目光略过沈听松无力垂下的手臂,以及眼前男子忐忑的神情,终于点头。 “让他们走,立刻将别馆的大夫请来!”聂衡之得了她的许可,厉声吩咐。 金吾卫得了他的指令,当即就收了手,陆行带着沈听松一干人顺利离开。 仲北目光愤恨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转过头怒视季初,如果不是因为她,侯爷不会受伤,这些人也逃不走!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不会到潞州,侯爷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以前仲北对季初这个世子夫人抱有尊敬,一开始她嫁入定国公府的时候,他还在主子面前替她说过好话。 可从她执意要和侯爷和离再到侯爷为了她落到如今的境地,仲北对季初的那一点点尊敬磨的一点不剩,甚至生出了怨恨。 季初已经心力瘁,她被聂衡之紧紧拥着,一分都动弹不得,唯恐挪动了他,让血的更多,本也没有神理会聂衡之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 现在只是一个仲北,之后还会有聂茂之,还会有卫长意,都会责怪她吧。 她苦笑一声,聂衡之没有察觉。他依恋地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地呼痛,可能是因为那么多人在这里,他没有哭也没有落泪,只是不住地在季初的耳边呼痛。 季初目光涣散,没有说话,聂衡之因为她重伤,但她此时此刻连一句安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聂衡之抱着她,发现有些不对,脸慌张,连忙止住呼痛的话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季初,我没事,我一点都不痛,我不会死的。”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会痛的。”他期期艾艾地开口,凤眸深处藏着惶恐不安,害怕从女子的嘴中听到拒绝的话。 季初垂下眼眸,遮住了其中所有的情绪,没有吭声将头埋进了他的膛。她知道,等到了聂衡之清醒后,来的会是什么。她是个卑劣的人,欺骗了神智不清醒时候的他,然后还让他为自己受了重伤放走了沈听松…… 别馆的大夫被拖着拽着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赶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前院的聂茂之和卫长意。宴会已经散了,施岐想要留下倒是被拦在了外面。 聂衡之后背被刺了一剑,手臂上还有一道划伤,大夫看了一眼面带难,忍着惊惧先草草地上了一层药粉,随后便让人小心地将其抬出地牢,到了干净明亮的地方再行处理。 总之没有伤到要害,不会损伤到命。 季初死死掐着手心的指甲终于松开,微微动了下身,煞白煞白的脸恢复了一丝血。 “那就这样先抬出去。”聂茂之是个急子,像是没看到长兄和长嫂相拥的亲密姿态,当即开口。 然而,在场的人听了他的话后都没有反应,仲北冷着脸沉默不语,卫长意则在确认了好友伤势暂时于命无碍后,认真打量地牢的情况。 就连聂衡之自己,也在强忍着药粉带来的伤痛后一言不发,搂着女子不愿意放手。方才季初没有回答他,他的眼眶慢慢地又红了。 地牢里面一片寂静,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聂衡之怀中的,季初身上,气氛渐渐焦灼。 “你先松开我,让人从地牢将你抬出去,好不好?”季初抿抿,苍白的脸上出一丝笑容,她明白在天未亮在那个清醒的聂衡之没有回来的时候,自己不要想从这里离开。 当然,聂衡之因她受伤,她从自己的立场上也无法当做无事发生一般离开。 聂衡之松开了她,可一双眼睛却不舍得移开,水汪汪的带着乞求。他也在害怕,害怕那人若是知道野男人被他放走从此以后就一直服用药丸不让他出现了,他永远都见不到季初的人了。 “我陪着你,留在这里。”季初看着他,语气很温柔,她知道这些人都不开口说话,是要她的态度,也知道明必须要和清醒的聂侯爷解释,或者被他用潜入别馆拿走令牌放走沈听松的罪名关进这个地牢来吧。 不过好在沈听松活着被救走了,而她,也许聂侯爷不会要她的命。 “嗯。”聂衡之含着泪水重重点头。 其他人也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连忙小心翼翼地将人抬出了地牢,期间聂衡之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身边的人。 卫长意走在最后面,见此暗中松了口气,悄声吩咐了一句,将牢房中的血迹和残存的气味处理干净。 有人,疯狂到连自己也算计进去。 第五十九章 (一更) 因为伤在了后背, 为了避免伤口被挤,聂衡之只能侧卧在榻上,同时一只手臂还要曲着, 看着姿态极为的别扭和难受。 大夫给他仔细处理伤口的时候, 他拽着季初的一只手,委屈巴巴地瘪着嘴,眼中隐有泪光闪现。 季初撇过头没有看那一盆盆被端出去的血水, 也没有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 而是看向了聂茂之, “派个人和施岐说一声吧, 我暂时无碍,请他不要担心。” 施岐带她进来,别馆中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而她迟迟未面, 他肯定在外面急的团团转。 闻言,聂茂之先是看了长兄一眼, 见他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讪笑一声,“长嫂……季娘子说的是,我这就派人过去,让施指挥回去季府。” “嫂夫人不必担心, 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便可。施指挥是个聪明人, 想必回到了季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里明白。”卫长意突然开口,说出的话要比聂茂之高明了许多。 季初正眼看他, 眼中微带思量, 卫长意从前是聂侯爷的至好友, 心思最是缜密细腻, 今事件的始末,恐怕瞒不住他的眼睛。抛开沈听松的事情不提,他究竟知不知道聂衡之是一个怎样的状态呢?如何就一口断定自己不会有事? “还未祝贺过长意如愿以偿到潞州城做通判,我记得你曾说过想离开平京城外放为官。不知,青青可跟着你一同前来?”面对卫长意,季初说话十分的客气,嘴角弯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卫长意桃花眼微眯,要笑答忽然受到斜刺里投来的如同实质的目光,他不经意回看,凤眸中的恶狠狠和嫉妒让他浑身打了个灵,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他打了个哈哈,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有些人就是傻了小心眼的病也改不了,“嫂夫人细心,青青是我的夫人,我外放为官她当然也要跟着过来。” 他在夫人的字眼上加重了语调,有意让小心眼的人知道他卫长意是有家室的人,如何会觊觎友人的……前任夫人。 哦,是了,前任! “是长意疏忽了,如今该唤嫂夫人为季娘子,季娘子如有闲暇可去找青青作伴,青青也十分想念季娘子。”卫长意其实也是个小心眼,而且他深谙有仇必须当场就报的道理。 径直给傻了吧唧的聂侯爷一个反击,你就是再嫉妒,眼前这女子也不是你的枕边人了,便是再嫁他人你都没资格说话。 想到这里,卫长意又不想到了被放走的那人,兀自摸了摸下巴,眸光闪烁。据说,嫂夫人就是看中了那人还答应了他的求娶,聂侯爷五内俱焚着急忙慌地去调查人家的底细,结果才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说起来,聂侯爷还要谢他发现的早,要是那人的身份晚一些被揭穿身边又有势力聚拢,嫂夫人就算是嫁给他,聂侯爷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季初听到莫青青也跟着到了潞州,脸上终于出了一个,还算真心的笑容。她以前未出阁的时候也有三两好友但嫁人后往来就少了,莫青青虽是她嫁给聂衡之以后才认识的朋友,但关系一直很不错。 “季初,你给我做的衣服破了,怎么办?”聂衡之听不得身边的女子略过他和别的野男人说话,而且还笑的那般好看,对他都没有这样笑过了,他嘟囔着拽了拽季初的手,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季初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深紫的锦袍被刀刃划破,又染了血渍,又破又脏,已经不能再穿了。 既然不能穿了,那只能扔掉了,她翻了两下,对眼巴巴望着她的男子摇摇头,“侯爷,扔了吧,不过是一件紫袍,想必别馆里面不会缺少你的衣服。” 聂衡之如何也沦落不了没有衣袍穿的窘迫境地,单他给后院莺莺燕燕置办脂粉都是大手笔,一件破旧的衣服算什么。 话说到这里,下人们自然要抱着衣服扔了,聂衡之一下哑口无言,闷闷不乐地别过头去。 气氛安静下来,卫长意轻咳了一声左右看看摆手告退,他方才被瞪了一眼,早有了离去之意。聂茂之紧跟着也尾随他离开,左右长兄没有命之忧,他不好再待下去。 伤口已经处理好,大夫开了药就退下了,此时仲北亲自督促下人们煎药,不多时房中就剩下了季初和受伤的聂衡之两人。 其余的奴婢都守在了门外,侯爷很早之前就吩咐过不准旁人进入他的寝室。 “施岐身上的衣服我见过,是你做的。”人都走光了,聂衡之鼻子一,眼睛红通通的又开始委屈地控诉。 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他的衣服破了就要扔掉,他都很久没有穿过新衣了。 季初愕然,没有料到他连这种不为人知的小事都清楚,也没有料到他连一件衣服都牢牢记在心上,不过,他才受了重伤,她只能安抚他。 手掌一下一下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季初想了想语气柔柔地向他承诺,“等下次你再醒来,我也给你做新衣服好不好?给你用最珍贵的云锦,再用刺绣上云的图案。” 是你而不是聂侯爷。 话中的区别显然转哭为笑的聂衡之没有领略到,他重重点头,翘着角,手指一下一下把玩着季初的手,心中溢了喜。 果然,他放走了那个野男人,又受了重伤后,季初对他就变得温温柔柔的,也许很快就和从前一样了。那个时候,他还可以抱着季初睡觉。 想想就美滋滋地,他几乎兴奋地一夜没睡,看着季初难掩疲倦地趴在侧呼平稳,许久之后才阖上了眼睛。 辰时,天微亮。 从后背和手臂传来的疼痛着让聂衡之睁开了眼睛,他迅速回忆了一遍昨夜发生的事情,面沉之余不由勾了勾角,若无例外,此时那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潞州城。 他们会去哪里呢?沈听松身上的软筋散起码要两的功夫才能散去,他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江南,沈家的大本营。 只要他们一进去江南的地界,这个秘密就会立刻大白于天下。 届时,朝廷也该抉择好了人选领兵去到北地对付戴绍。北地节度使反,江南节度使拥护先太子正统,这天下,势必成一盘棋! 聂衡之的眼中闪过一抹猩红,先太子,魏安帝,如果不是你们的纠,本不会有那么多七八糟的事情,本侯的孩子怎么会死? 既然如此,本侯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光明正大地斗起来,斗得越烈越好,最好两败俱伤通通去死…… 他咬着牙面目森戾狰狞,却在视线微微往下的时候看到了一截莹白的皓腕,随意地搭在他的发上,黑白对比之下,愈发显得那截手腕纤细可。 聂衡之脸上的神情僵住了,他膛剧烈地起伏了数下,动作缓慢地将一只手掌覆在手腕上,滑腻的触让他喉结滚动,是真的,季初昨夜守着他没有离开,她就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 屏着呼,他的手指往前伸去,放在了女子的脸颊,停住不动了。 梦里有一只密不透风的网落在季初的脸上,结结实实笼罩在她身上,让她呼不上来,季初瞬间惊醒,睁开了一双有些茫的眼睛。 聂衡之迅速收回手,凤眸冷冷地注视着她,语气森寒,“放走先太子遗嗣,季初,你好大的胆子!” 第六十章 (二更)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