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歆把几小盒淡都倒进一个塑料杯里,条件有限,器具也不是那么完备,她只能略作一番简化后的演示。 ——先是对准咖啡面中心点,细微地注入,而后逐渐拉高杯身,划着圈的一层层漾开,形成圆形水波纹的效果。 而后靠近圆圈一侧边上,一边晃动咖啡杯身,一边沿着直径过去,将收束变细。 整个过程说不上有多复杂,但姑娘眸光专注握杯极稳,行云水一气呵成,十分游刃有余,最后的结尾也完成得非常漂亮。 她将那杯咖啡重新放在了郁承面前,上面多出了一颗新鲜出炉的心。 怀歆眨了眨眼,道:“我会的图案其实不是很多。” 郁承视线在她身上驻足片刻,推了下镜架,浅笑颔首:“不错,专业的。” 怀歆刚吃完那一碗素面条,就听到广播通知他们那趟航班准备登机。贵宾厅有专门的机场小巴接送,郁承似乎已经默认她会和他全程一起,排队的时候等到她跟上来才迈腿上车。 小型巴士载着寥寥几人沿着机场线路平稳地行驶,郁承倚在窗边,摘下眼镜按了按鼻骨,而后闭上眼短暂地小憩起来。 怀歆转过头。 他们并排坐着,他离她很近,是手臂稍一动作就会碰到的程度。耳机中播放着一首轻快张扬的爵士歌曲,她侧着眸,一眼不眨、毫无遮掩地看过去。 男人的骨相很出挑,侧颜轮廓立体分明,鼻梁的山很高,眉骨突出因此显得眼窝深邃。 他的双眼皮褶弧度畅漂亮,是很勾人的桃花眼,细看睫也很长,鸦羽似的,于眼睑处覆下一层淡薄的影。 怀歆冷静地、审慎地看着他,心里在想。 有的时候喜就是没什么理由的,可能是因为外形气质这些肤浅世俗的判据,见起意罢了。但真正能让人起执念的,却是光鲜的皮囊之下被藏起来的,那些更深更沉的东西。 “哔——” 小巴忽然猛地一个刹车。 怀歆没扶稳把手,差点撞上前面座椅。 颠簸的瞬间郁承睁开眼,两人的目光接轨,意外在空中碰了一下。 擦没擦出火花怀歆不知道,她只觉自己的心被丘比特了一箭,脑海中只有喃喃几个字。 真他妈好看。 轮胎在强大摩擦力中停下,这个瞬间电光火石般消逝,怀歆不出意料顺着惯磕到前面,她反应很快地抬手护了一下,但还是不幸中招,呲牙咧嘴地了脑门儿:“好疼……” “没事吧?”旁边传来一道清缓嗓音。 “……嗯。”她缓了下,道,“我还好。” 前面好像是有车临时变道,没出什么大问题。 司机打了转向盘,不一会儿,巴士停在了他们的飞机旁边的地面上。 一行人踩着搭梯上去,怀歆也带了一个20寸的小型拉杆箱,准备开始爬的时候听郁承在身后淡淡道:“给我吧。” 怀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一手提着一个箱子,举重若轻地往上走。她畔挽起一小截,也紧跟了上去。 行李箱四平八稳地着陆在机舱口,空姐检了票,郁承问她:“你坐在哪里?” “6c。” 他是5b,和她正好共用一条过道。 郁承略一颔首,连带着帮怀歆也安置好了行李箱。他举着重物往行李架上放的时候,手臂处稍稍绷紧的肌纹理被衬衫清晰勾勒出来,还有抬颌时,喉结处的曲线也一目了然。 怀歆掐着指尖,在心里暗叹——绝了,绝了,绝了。 空姐在一旁很有眼地道:“先生小姐是一起的话,5c还空着,可以换座。” “哦,那我坐前面吧。”怀歆走到5c,又转身看郁承,“承哥,我可以坐这里吗?” 男人刚坐下来,闻言瞥了她一眼,“当然。没人的话你就随便坐。” 香港飞北京的航程不到四个小时,起飞之后,怀歆也没什么其他事做,想着随便找部电影打发一下时间。 是一部上座的贺岁喜剧片。简单图个乐子可以,但是梗也就那么几个,来来回回地抛接,怀歆看得兴致缺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神,下意识向郁承看去。 ——他在用电脑。时不时地打字,眸光深峻,看起来比刚才更像是在工作了。 又过了半晌,之前跟空乘点的晚饭送到。怀歆先前吃了面,并不太饿,让对方待会儿再送餐。不过她也有留意到郁承的喜好——他在牛面和鳕鱼饭之中选了前者,在芒果慕斯和蓝莓蛋挞中选了后者。 她轻笑,口味倒是一如既往。 屏幕上的贺岁电影还在继续播放,怀歆又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兴许真是高开低走,越来越无聊,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做了个梦。 去洛杉矶玩跳伞,掉下去的前一秒教练在后面喊“omg快回来绑带松了”,怀歆一边彻头彻尾地凌一边疯狂下坠惊声尖叫。 完全失重的觉。 灵魂好像要被挤出去,脖颈处佩戴着的锁骨项链勒住她的咽喉,不上气来。 后来天空下起了浅紫的棉花糖雨,还有很多个微信版【狗头】表情的充气娃娃混迹其中,铺天盖地地飘着,跟随她一同自由落体。 怀歆随便揪一团棉花过来,尝了一下,居然是澳大利亚那种鳟澳鲈臭罐头的味道,十万英尺的高空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然后就吓醒了。 “……” 这可真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那个罐头难闻的气味仿佛还未消散,怀歆躺在椅背上望着机舱顶部的天花板,觉自己出了身冷汗,轻而缓地气。 旁边传来啪嗒一声。 是郁承。 他合上了电脑,侧过脸看她:“不舒服么?” “……没有。”长时间没喝水,怀歆开口发现自己嗓音嗫嚅,含着轻微的沙哑。梦中的一切都非常真实,那种失重的觉也异常强烈,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头还有些晕,“就是做了个噩梦。” 郁承语气温和:“快到了。” 又转头招来空乘,吩咐让他倒杯温水来。 “谢谢。” 怀歆将耳边碎发挽至后面,捧着水小口小口地喝起来,才觉烈的心跳声逐渐平静。 飞机降落后,郁承又帮怀歆从行李架上拿了箱子下来,下楼梯的时候也是他代劳,怀歆从头到尾只需要一趋一步地跟着他。 从航站楼出来打车,郁承问她要去哪里。怀歆猜如果顺路的话他肯定会带自己一程,可惜两人的目的地相差甚远,一个在东一个在北,索作罢。 不得不说,他真是十足的绅士。哪怕怀歆已经从mgs离职,他也当她是自己人,是需要照顾的后辈,先确定她坐上车之后自己才离开。 临别之前,怀歆把自己蓄谋已久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送给了他,是个手工做的羊毡小人,穿着白的雪服,抱着雪板,看起来英姿发又分外可。 看到小礼盒的时候郁承似乎难得怔了一下,大概以为她是在外面买的什么东西,怀歆解释说自己最近在学羊毡,就给投行的同事们各做了一个,曹总、钟总和安琦姐都有。 他这才收下。 但是车已经到了,来不及过多寒暄,郁承便简略道:“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就行。” “嗯!”怀歆隔着车窗朝他挥手,笑的时候眉眼昳丽,乌黑发丝随风扬起,“承哥再见!” 怀歆回到家的当晚便收到郁承的微信:【羊毡手工做的很漂亮[笑脸]】 怀歆:【不客气!你喜就好呀~】 怀歆:【算是谢承哥之前对我的照顾![呲牙]】 片晌,郁承回复:【哈哈没有,都是小事】 郁承:【谢谢你的礼物】 怀歆弯起眼笑了笑,没有过多纠,以一个轻松活泼但仍旧不失分寸的表情包结束对话。 这学期的课虽然很松,但是时间过得飞快,期中之后,各科课程进度逐渐加速,课业力也加码。怀歆消停不少,姐妹约的蹦迪局也几乎不去了,作息调整到十二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几个月前她不会想到,和王可翰聊天竟成了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 他真的太好笑了,油中带飘,鸭头文学当代杠把子。 上次货银期中考之后,怀歆聊天的时候提了下,矫造作地埋怨:【里面的数学公式好难啊,有一题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qaq】 王可翰回:【哈哈哈摸摸不哭,肩膀借你靠一下~】 王可翰:【下次我们一起自习,我带你飞啊!】 过了会儿他发来一张自己打球后大汗淋漓的、自认为表情很帅的45度仰拍:【发张帅哥的照片安一下你~】 怀歆:“……” 呕,安你个大头鬼。 一来一去之间收获许多快乐,但是王可翰却渐渐不足于此。他开始频繁约她出来,而怀歆拒绝的次数多了他也渐渐有了些怀疑。 当然这种怀疑并不是说猜到她是来溜他的——他还没那么神。王可翰主要的顾虑可能是,头像并非她本人。 他把怀歆的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理解成了,她是个会见光死的照骗,所以只敢怀揣着腔倾慕在网络上和他。 虽说这腔心意让人怜惜,这小学妹格也有趣的,但如果硬件条件真不行,王可翰就打算收手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成本权当打了水漂。 怀歆推说要实习没时间和他见面,他就想到了另一种策略试探她。 王可翰:【我那天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蝴蝶结发卡,觉得你戴肯定特别好看】 王可翰:【地址给我,我买给你】 王可翰:【不许拒绝我[墨镜]】 给她买一个发饰当礼物,再要她戴上拍给他看看合不合适。 如果对方还是扭扭捏捏不肯拍,那真相是什么不言自明。他就及时止损切换下个攻略目标。 王可翰的算盘打得如意,谁知提出这个要求后lisa居然同意了。他心里意外,好奇心不上不下被吊了起来。 lisa发来一个地址,清华的本科生公寓,因为都是校内网点代收所以没有门牌号。王可翰端凝片刻,按着那个地址在淘宝下单了一款比较小众的发饰。 等了几天,他竟然真的收到了返图。 ——lisa戴着他送的蝴蝶结发卡,穿着洛丽塔的洋装小裙子,细白的小腿撇开八字坐在全身镜前,比着心笑得很甜美。 王可翰当时觉得有一种劲儿冲上天灵盖,整个被俘虏了——他投降。 他几乎是叹息着给她发:【很美,我的眼光果然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