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女主人这么回答,也不晓得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六人都秉着呼 等她回答,她终于想了起来,“在前面,过了那条小河沟,在下甘泉村内,东边第十家。” 下甘泉村?难道还有上甘泉村吗?林屿默不作声,顺着女人指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不到一盏茶功夫,的确看到一条小河沟,跨过河沟之后,稀稀拉拉的还有二三十户房子。 林屿觉得甘泉村怪怪的,一直没敢放开手,等到过桥后,有了对比,只觉得下甘泉村虽然也闷闷的,看起来却好多了。 他们从第一家开始数起,一直数到第十家,才算是找对了地方。隔着大门和篱笆,看不清里面的景 。 “我来敲门。”林屿上前去敲着大门,一边敲一边心想,等一下见到周氏,又该怎么说话? 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一下子说不出口。 一连敲了十几下,院子里并没有人答应,林屿心里七上八下,右边的院子有人探出头来,“找谁啊?” 她只探半个脑袋,生怕自己 了全貌。 “请问这里是赵先见先生的家吗?我们是他的亲戚,过来探望的。”林青山抢先说。 “哟,还有亲戚大老远跑来探望呐!”那人小声嘀咕着,“来的巧,赵家人全都出去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说不准喔,说不定就不回来了。”那人似乎想说什么,“你们真是亲戚?出发的早,肯定还不知道吧?赵家有人出事啦!” 出事了?! 林屿脑袋一阵眩晕,心跳如鼓,险些晕过去。孩子们更是忍耐不住,康安嘴快忍不住追问:“什么出事?怎么出事了?”甚至想要直接冲到隔壁去问个清楚。 搭话的婶子吓了一跳,脑袋缩了回去,慌慌张张的把门关上。 林屿经过最初的慌张后,先一把拉住迫切的康安,咬着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婶子别怪我弟弟,他是听到消息太 动了,我先给婶子赔礼道歉。”说着还拿住牛皮纸包好的糕点,本来这也是给邻里提前准备的见面礼。 他举着糕点站在原地,那婶子眼馋,最后还是从屋里走了出来,隔着篱笆先把糕点拿了,手有缩了回去。 “还请婶子好心告知,赵家到底出了这么事?老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婶子一看就是个和善的。” 那婶子终于松口:“其实我也不清楚,就是前两天的事情,村里的男人都要送去服徭役修工事的,女人愿意去也可以,我昨天就是听了一嗓子,说是赵家的人被滚下来的石头砸到了...” “你,你胡说!她们才不会呢!”康平跺着脚,眼泪一股脑的落下来,冲的脸上沟沟壑壑,他却顾不上这么多,只想反驳婶子的话。 “既然,既然砸到了,是不是该送到医馆去?还请婶子说一说,医馆在什么地方?”林屿把康平也拉了回来,努力控制声音询问。 “就在十里外,那里有一片树林子,有个大夫住在那里。”拿人手短,那婶子迟疑了一下,“我让我家阿远送你们去吧,不然你们也找不到地方。” 林屿正有此意,正中下怀。 那个叫阿远的少年从院子里出来,一路带着林家六人一起去找大夫。 林青山路上沉默不言,好几次都想说什么,却一直闭着嘴。他们沉默的赶路,谁也不说话,直到看见树林的影子,林青山才递过一块手帕,“擦擦吧,别让其他人看了更忧心。” 林屿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凉凉的,一摸全是泪水,原来他竟然沉默着哭了。 回头再看四个孩子,个个都哭成眼睛红肿,还咬紧下 ,努力不出声。 “先收收泪,擦干净。”林屿低声道:“不管出事的是谁,剩下的人不知道慌成什么样呢!最重要的还是先商量接下来怎么救,而不是一起抱头痛哭,越是这种事情,我们越是要立起来,当他们的主心骨。” “我不哭,我不哭,我是男子汉要当娘的支柱。”康安胡 抹了两把脸,把自己哭过的痕迹收拾干净。 康平也默默擦脸,跟妹妹们互相收拾干净,然后才靠近树林。 树林边缘建了几间屋子,还摆了不少的晒药的竹匾,里面还有人哀哀呼痛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林屿心里就发紧,快步走了进去,朝着呼痛声最大的屋子走去,掀开帘子,就看到里面搭了许多木板子,人躺在上面。 周氏,还有另外三个林屿不认识的女人,分别围到一个木板子前面,呆呆的望着木板上的男人。 男人双目紧闭,即使是昏 中也皱着眉头。 “娘!” 室内同时响起好几声呼唤,周氏缓缓回头,奇怪,怎么觉得声音如此耳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吗? “娘!”林屿先快步走过去拉住周氏的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康安跟希希落后一步,也在观察各自的娘亲,确定亲娘无事后,眼泪哗啦啦的淌了出来,刚才什么稳重啊支柱啊都丢到脑后去。 周氏恍惚的摸着孩子的脑袋,真不是幻觉? 检查无误后,他们再去看躺在木板上的人,林屿是心头一松,而四个孩子却如遭晴天霹雳,那男人正是赵先见,他们的父亲。 “父亲!” 又是一阵收不住的哭声,等他们彻底收住眼泪,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擦着孩子的眼泪,周氏恍惚着想起,“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八了吗?这么快?” “娘,今天就是十八,你没在云来客栈留下口信,我直接找过来的。”林屿看着室内的景象,不光是赵先见一个,还有四五个受伤的躺着叫唤。 “是,是我这几 糊涂了,”周氏还是没怎么回过神,说话都要停一停,才能继续反应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叔叔发生什么事了?” 周氏一顿一顿的,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放的男丁都需要服役,去修筑防御工事,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去敲击山石,再运送出去,这是一个辛苦活,手脚磨出血泡先不说,还容易被凿空的山体所伤。就在前三 ,石头工地正处于一片火热中,突然有人喊,“落石了!”然后就是一片轰隆隆的打雷声。 当时周氏也在一边,跟杨姨娘易姨娘三人合力抬石头,突然听到动静,吓的她们扔了石头就想跑,才跑了几步想起赵先见还留在凿石头的地方,于是又闷头跑回去。 当时 成一团,谁也顾不上谁,等到停稳了,周氏才知道赵先见还有跟他一组的五六个人都被砸伤了。 这简直跟天塌了一样,她们脑子里 哄哄的,跟着看管的衙役先把人送来医馆,就一直 糊糊的,除了中间赵妍妍回去拿了一趟衣服,她们都没出过医馆。 “可这到底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 这个词语一下子 起了周氏的紧张,“对!大夫说伤口 染高热不退,如果不退热,脑子都要烧傻了!” 第七十六章 “那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快让大夫开药退热啊!”林屿急道。 “大夫已经把汤药喂了下去, 就等着药效发挥,起效就还好,不起效只能听天由命...”周氏含含糊糊的, 机械的把大夫的医嘱念出来,“还有,先见的 腿被砸伤了,以后多半不能行走...” 凭着林屿浅薄的医学知识, 那大概是伤到脊柱或者神经, 才会造成行动障碍,如果赵先见出点什么事情, 这一屋子的女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听到周氏的话语,几个孩子一窝蜂的挤到病 前,拼命喊着赵先见的名字。 声音嘈杂,昏昏沉沉的赵先见似乎睁开了眼睛,眨了两眨又闭上。 “先把大夫叫来,我问问他。”林屿把见面礼先让青山哥拿着, 自己去找大夫了。 林青山讪讪的, 看着前婶娘不知道该怎么喊人, 以前的称呼也用不上啊!还是周氏先反应过来,说就叫她周婶子吧。 “还没多谢你送他们过来,一路上辛苦了吧?” “不辛苦不辛苦, 要说小屿帮了我更多, 我不过是回报一二, 他们一群半大孩子出门, 我当大哥的怎么能不护送呢?”林青山嘴笨, 但还是努力安 着:“小屿都来了, 他定能想出妥当主意的。” “借你吉言吧。”周氏全当他在说安 的话, 听一听也就罢了。 林屿出门找大夫,在侧面的熬药房找到了人,跟大夫详细了解病情。 大夫是个中年男子,一边给炉子扇火一边说话,比周氏讲的详细,但意思差不多。 当时采石场出事,当场砸死一人,砸伤七八人,还有一些摔倒擦伤的共计二十来个,算是很了不得的大事故。 轻伤的领了药膏回家自行休养,砸伤的就近送到他的医馆,但他这个小医馆平时也就看个小病小痛,碰到这种大型事故大夫也抓瞎啊,只能先止血,让伤口 染的退热,其余的都做不了。 “那,采石场的负责人就没来过?一个都没有?”林屿忍不住追问。 “他们过来干嘛?”大夫更不解。 当然是来承担责任呐!出了这么重大的事故,他们莫非还想装不知道?林屿心头有气,可事后找人负责,不如先救人,以后再算账。他想了想,“屋内的伤者都在发热?大夫您这里备着有酒水吗?” “有倒是有,都是自家酿的米酒,度数不高的。” “那我买了,麻烦您找块干净的白布。”林屿说着就要掏银子,“这是预付的药钱,您先拿着。” 大夫抢救了两天病人一文钱都没见着,他也不好意思提,赶紧先把这二两银子 进兜里,落袋为安呐。 林屿捧着酒坛子再次进了简易病房,先用大夫提供的棉布,把 位稍微遮挡一下,免得被其他人看的清清楚楚,接下来把周氏和他不认识的三个女 都叫了出来,“各位婶子也守了好几天,什么都吃不下,但越是这种事情越是要保持充沛的体力,不然怎么坚持的下来?先吃点点心,喝口热水垫吧垫吧,我带着孩子们,先喂药,过一个时辰婶子们再来接替。” 杨易两个姨娘都去看周氏,赵妍妍垂头不语,周氏才是做主的。 周氏有气无力摆手,“先听小屿的,五六个人守着呢,没事的。” 她们先借用熬药房,食不知味的啃着点心,药方没有多余的碗,她们就共用一个,喝几口又轮换。 啃了几口,赵妍妍先低声问道:“母亲,刚才那是?” “那是林屿,你知道的,我的大儿子。”周氏回应:“我把孩子托付给他,之前也来过信,说好这时候来探望的。” “喔。”赵妍妍闷闷回答。 “希希她,变了好多啊。”易姨娘 叹着,“我咋眼一瞧都觉得陌生,但又说不上哪里陌生,就是觉得懂事许多。” 杨姨娘也这么觉得,或许吃过苦头的孩子才会迅速成长吧。 那边厢,林屿把 位挡好后,就让青山哥帮忙解了赵先见的上衣,自己拧了沾米酒的白布,先擦脸,然后是腋下跟 腹,通过酒 挥发来降低温度,退热。加上汤药双管齐下。 康安见了后,结结巴巴的说:“大哥,我,我来吧...”就想抢帕子。 “当然要你们来,我这是给你们做示范,擦酒就要擦这些部位,半个时辰一次,这才能降低温度。”林屿再把白布贴在赵先见的额头,“妹妹们年纪还小,熬不得夜,今天晚上肯定是得你们两当守夜的主力,一刻都疏忽不得,如果明天降温了,再去找大夫医治。” 楚楚跟希希齐齐摇头,“大哥,我们也可以的,守夜算我们一份。” “你们都想尽心意,那就排个班次,轮班来换。”林屿一想就明白,不 阻止妹妹尽孝,“这样也好,每人都守两个时辰,也不会累着。” “好。” 楚楚认真盯着林屿的手法,心里默默记忆该怎么降温。擦过酒后,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把薄被盖上,虽然褚州的气温不低,夜里还是比白 冷。 尤其是简易病房内,环境不怎么好,空气污浊,还有人呻, 呼痛,如果不是离大夫近,肯定还是送回家中养伤更好。 四个孩子想趴在木板边,又不敢挤着伤者,只能半靠在边缘,眼睛都不错的盯着,赵先见还在昏睡着,额头通红,就算昏 中也皱着眉头,睡的不安稳。 林青山也没开口,现在还是救人最要紧。 大夫过来看过两回,发现温度没有继续上升,还诧异的问林屿用了什么法子,林屿指了指酒坛,大夫左手敲右手,“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平时摸过米酒的手凉凉的,这样降温不是更快吗?” “酒还能驱除 气,防止伤口 染,在包扎之前 一些酒,更有好处。”林屿还记得医学上认为伤口 染是 气入侵,又补充了一句。 听说酒有这么多好处,其余的伤者家属纷纷讨要米酒给自家人,大夫苦笑两声:“我这总共也就剩下两坛米酒,全给你们分了,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 “已经足够了,您就是活菩萨啊!”伤者家属纷纷道谢扣头,一时间屋子里全是 谢声。 可活菩萨不是真菩萨,买药也要花钱的,大夫苦笑连连,又检查了屋里的伤者,只要热度不继续上升,至少这些人的病是保住了。iYiGUo.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