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当年弑父后弑兄,手刃旧臣、血洗朝廷,新朝建立后亲自平定西北叛 ,时局稳定后又毫不手软地杀尽所有功臣…… 能踏着至亲骨血走向至高的人,断不会叫这个位置有半分落入他人手中的可能。 而一个皇储,或者一个帝王身体有疾,将会潜伏着多大的隐患,这一点甚至不用细想。 泠琅也不敢再细想,这西京真的不是人呆的,皇 更是其中最极处。 一道清丽声嗓打断了脑海中的天马行空,她闻声抬头,发现席上气氛有些微妙。 这是? “逸之兄此言差矣,此处用‘发’字,才能显现幼芽破土而出之态,突出 雨之生机活力。而‘生’字着实平常了些。” 说话的是一位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一声藕粉裙衫娇俏可人,双目炯炯,十分的灵动活泼。 泠琅知道这是谁,太傅次女,姓苏,单名一个蕤,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名如其人,端的是欣欣向荣,活力 。 “苏娘子且听在下道来。 雨静默无声,皆是趁夜而来,天明便散。这一夜过后,才能见着 地 绿的景致,‘生’字才能凸显 雨浇灌,草芽一夜而生之惊喜。‘发’字便全无这点意蕴。” 一位青年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他生得高大,更极其白皙,可算是面若冠玉翩翩公子。 这人,泠琅就更 了,正是刑部尚书长子,姓陈。 十 前,她在江琮面前夸了句“男儿就要白玉无瑕”,结果陈公子的请帖下一刻便投身熹园池子,与清 中辗转沉浮。 泠琅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 。 二人左一句“逸之兄太过死板”,右一句“苏娘子莫要局限”,引经据典,妙句频出,实实在在地贯彻了推敲之 神。 她看得津津有味,众人也津津有味。诗会若光是写诗——拍马 ——再写——再拍,有什么意思?当下这种文斗戏码才是最 彩不过。 时不时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二位听我言”,字里行间也不过火上浇油罢了。 傅蔻亦未加阻拦,她始终含笑望于众人, 角弧度都未变过几分。泠琅偷偷瞥见,心中只有敬佩。 在这人人都看戏的当下,有人却偷偷扯了扯她衣袖。 泠琅侧过脸,看见江琮正淡笑着望于她,他勾勾手指,示意靠过来些。 她好奇倾身,想知道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只 觉一道温热气息落于耳畔,青年 悉的清冽声嗓响起。 “夫人盯得这般目不转睛,可是有什么高见?” 什么高见?泠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对方却微笑不语,一副要等她回答的模样。 这是要拿诗文来刁难她?真是幼稚! 泠琅来劲了,立马胡编 造起来。 “依我看,无论是 芽伴雨生, 芽伴雨发,这二者都过于 俗了些,”她 低了声音道,“不若改成 雨伴芽生,最能彰显 芽之生机 , 雨之润物无声、甘当辅佐。” 她说完,自觉还有两分道理,不由叹了声:“简直是另辟蹊径,别出心裁。” 江琮的笑意一僵,似是没想到她还真论起诗来了:“夫人竟有如此学问,实在叫我汗颜。” 泠琅自觉反将她一军,当下十分畅快:“夫君过奖,不过灵光偶至,算不得高深。” 江琮慢悠悠道:“如此。” 泠琅不再理他,她又饶有兴致地望向席上的陈公子,这位俊朗的陈公子始终含着笑意,望着同他据理力争的苏娘子,眼神中竟有丝耐人寻味的温柔…… 嘶,难道…… 怪不得众人如此兴致盎然,郎才女也才,实在是般配,般配。 心中想着这番,耳边却又有人凑过来轻声。 “夫人可瞧出来了?”江琮幽幽道,“陈公子显然心有所属,这二人志趣相投,定是能琴瑟和鸣的一对。” 泠琅再次偏过头,对上青年一双 含深意的眼。 她柔声道:“是么?” “这么说来,我同夫君更是志趣相投……” 她笑着抚上他手背,在 座高客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摩挲她宴前在他手上留下的印痕。 深深浅浅,或戳或拧,指与指之间在重重衣衫下进行过的,不为人知的追逐游戏。 少女眼含秋波,呵气如兰:“琴瑟和鸣呢?” 她看到,他眼中便又暗了些许,像潭幽而静的水。 在二人无声对视的当下,论诗的那对终于偃旗息鼓了。 很快,诗会也到了尾声。傅蔻款款起身,点评了一番席上佳作,说届时会收录记载成册,最后又致谢一番,终于结束。 皇太女离场,众人自然要下拜的,泠琅伏在地上,偷觑着傅蔻离开的背影。仍是端庄美丽,但下盘很轻飘,脚步落地时,因为过于克制而显得吃力。 她身体真的很差,即使有着 中独一无二的条件治理调养,也仅仅只是这般,可以想象原来是什么地步。 回去的车厢中,只有泠琅和她的便宜丈夫。 她终于不用装作优雅,当即松了身躯,懒懒倚靠在软垫上,抬起眼看一旁的江琮。 这人还是一副清贵从容的模样,丝毫不见颓态。 泠琅评价:“装模作样。” 江琮瞥了她一眼:“什么?” “我是说,”泠琅伸了个懒 ,“晚上还要去白鹭楼,你到时候不会累吗?” “为什么会累?” “从前你无须出门,白天自然可以在府中呼呼大睡,晚上再出去鬼混,但今天忙碌了这么久,夜里定然会 力不济的。” 江琮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夫人觉得我就这么不中用?” 泠琅痛快道:“是啊。” 江琮又冷笑一声:“夫人多虑了,我好得很。” 他顿了顿,又说:“从前——就是今年以前,我平 白天也会出府。” 泠琅疑惑道:“你不怕侯夫人发觉?” “母亲忙碌,况且熹园都是我的人,他们不敢 传。” “都是?” “嗯。” “三冬也是?” “怎么了?” “瞧不出来,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在青云会杀人越货的样子。” “夫人以为青云会人人都得杀人越货么?” “嗯,好罢……连分舵主都体虚孱弱足不出户,手下不会杀人越货也正常。” “呵。” “那他是负责什么的?传信?” “试毒。” “夫君这样子还需要再 点毒?” 江琮柔声道:“夫人送羹的那段,是三冬这些年最辛劳的时 。” 泠琅反应过来,当即扑上去恼怒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福气不要也罢——” 车厢外。 三冬挥鞭的手微微一顿。 他隐约 觉到身后厢内传来的震动摇晃,以及夹杂在其间的翻倒声响。 少年认真地思索起来,他向来是个很能识人眼 的侍从,现在需不需要,把马车赶得再慢一些呢? 第38章 无名剑 下车的时候, 泠琅鬓发 了一小丝,江琮行在她身边,脖颈上隐隐也有些痕迹。 具体是什么痕迹, 三冬不晓得, 也不敢多看。他只敢拿眼睛偷觑少夫人鬓边那缕 发,它软软地垂着,随着她的走动而轻飘慢摇。 世子也发现了这缕不安分的东西, 他极其随意地抬起手,慢慢将它抚平。白而 致的指尖与乌黑软腻勾 ,好似做过千万遍般自然。 三冬默默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再望回去。 少夫人抬头, 似是嗔怪地看了世子一眼,还说了句什么。世子低低一笑,凑近她, 也说了句什么。 说的什么啊?让我听听呗。三冬好想知道, 但他已经不敢再偷看了。 因为世子有意无意地朝他投来视线, 宛若云淡风轻的警告。 三冬只能假装东张西望四处看风景, 他特意放缓了步子, 和落在后面的绿袖说话。 “你说,”他小声说,“世子和少夫人,什么时候能……怎么说呢, 就是那个……” 绿袖没听懂, 她大声问:“你想问他们什么?” 三冬简直想捂住她这张破嘴,他赶紧望向走在前面的那对人, 只见世子正微微侧着脸, 嘴上似乎在和少夫人说话, 眼神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绿袖还再旁边不知死活地追问:“你是问,少夫人何时会搬去世子房中?” 三冬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琮却觉得十分有趣,他低头问身边人:“夫人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泠琅听得很清楚,但她脸上却装得很茫然:“什么?” 江琮轻笑:“装得颇像。” 泠琅赧然:“都是从夫君身上学的。” 江琮咳了一声:“万一,过两天母亲也说起此事,你当如何?”IYiGUO.NET |